于是当严爵带着寒渊的私人医生一路飙过无数个红灯黑灯瞎火闯到郊区的别墅酒店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这半个小时内,寒渊打了两次电话。

    严爵猜测事情恐怕有些棘手,哥的性子一向沉稳,不到危机关头不会连语气都变了样。

    带着私人医生进了别墅大堂闯过大堂经理和保安的重重拦阻,直奔三楼豪华客房区。

    找到门牌号,寒渊咚咚咚锤门,还很没形象地朝着那扇酒红色的木门嚎了两嗓子。

    “哥!快开门,我们来救你了!”

    豪华套房内的男人俊脸蓦地一抽,站起身给床上安然躺着的面色愈发白如纸张的女人裹紧了被褥,又粗略地整了整自己刚才捡了一地才好不容易找齐的西装衬衣平角裤,可无论怎么扯,西装门禁和衬衫的领口,还是周得一塌糊涂。

    早知道这样,那时就不该那么猴急虐待纯手工质地高端的意大利好料子了……

    但饶是身上衣服皱巴巴,男人凌乱的头发遮住的浮光掠影般深邃的轮廓,还是英俊帅气得令人发指的。

    尤其眼角眉梢,充满着某项运激烈运动释放过后的神清气爽。

    门外。

    严爵等的焦灼,回头瞅一眼戴眼镜平心静气的中年男医生,“你说我哥他该不会是不省人事了吧?怎么叫半天门都没反应啊!要不我一脚下去,先把门踹开再说!”

    中年男医生叫于泽东,一看就是职业气质冷静型男,有着医生独有的美感修长葱白的手拉了拉处在炸毛边缘的黄毛,“年轻人,不要冲动,我给寒先生当医生不少年了,我了解他身体状况不佳时会有什么反应。照现下的情形来看,我觉得,倒不像是寒先生本人……”

    于泽东的话被两人身前紧闭的酒红色高贵冷艳的大门沉沉的吱呀开门声打断了。

    于泽东闭了声音,和严爵一同抬头,朝逐渐打开的门缝看过去。

    严爵看到门后露出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轮廓,很是激动地跳过去,眼睛都瞪大了一个圆周,“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开门?我还以为……”

    门里面出在暗影里的男人很不配合严爵的煽情,宠辱不惊地略略扫他一眼,眼神有些沉,然后便看向严爵左边站着的于泽东,手握着门把,稍稍让门又打开了一些,薄唇张开,却没有笑意。

    “于医生,请进。”

    于泽东恭敬地应了一声,提着十字医用箱就绕过严爵,走进了门里。

    一头黄毛男人顿时有点不爽了。尼玛打电话是打给自己,凭啥先让进的却是别人!

    于泽东走进了门,寒渊又把手放到门把手上,略微合上了一些,严爵见状,一头雾水,挺身走上前,理所当然地伸手去推门,“哥……”

    门里却只轻飘飘落下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你在外头守着。”

    严爵陡然间瞠目结舌了,就在他瞠目结舌的几秒的时间里,那扇漂亮高贵冷艳的酒红色木门啪一声,把他关在了外面。

    面上拂过一阵世态炎凉的名为憋屈的冷风,嗖嗖的,绕着他悠长嚣张的黄毛,孤单地打着旋儿。

    “……”

    某人直愣愣的在那扇重新紧闭上的门前站了很久很久。

    FUCK!

    姓寒的你他妈有种!

    竟然敢这么对老子!枉老子着急万分赶过来生怕你他妈一命呜呼了!

    久久之后,终于爆发的男人,尖头马丁靴愤怒踢上门两旁的装饰盆栽。

    噗通哐啷!

    虽响一地。

    ************

    门里。

    于泽东刚要放下药箱,却被门外陡然传进来一阵巨响给震得动作一凝。

    寒渊若无其事地伸手扯了扯耳垂,走过去带路,“于医生,病人在里面的卧室,请跟我这边走。”

    “是,先生。”

    于泽东提起药箱,很有职业操守的不好奇里面的人是谁。

    门外噼里啪啦的愤怒的声音还在继续,寒渊有些头痛,不是故意不让阿爵进来,只是那孩子聒噪又任性,他本来就对阿炔存有很深的成见,再叫他看见阿炔躺在酒店豪华套房里的卧室的大床上,床又那么凌乱,阿爵又不傻,也不是未经人事的男孩,用鼻子嗅,都能嗅出房间里不平常的味道。

    让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肯定又要天翻地覆缠着自己的耳根子不放了。

    寒渊只是想耳根子清静一点,现在已经够烦了,而且,就算他处变不惊脸皮子练出来了,这种事……怎么也不好向外人道吧?

    尤其是阿爵那样咋呼的家伙,寒渊用脚趾头都不难想见,这家伙早就可劲儿盼着捉他小辫子了。

    于泽东就不同了,四年前他就是他的私人医生,他作势很稳靠,从不多嘴过问他的私生活,每次都是行医之后就走人,也不跟妈妈那边打小报告,而且,他是医生,这种事就见惯不惯了吧,他就算难以启齿,说起来到底相对轻松点。

    于泽东走进卧室,神态平静地瞄一眼虽然经过了一番匆忙的铺整却依旧显出凌乱不堪的床。

    卧室没有窗户。

    稍稍仰头,他似乎都能闻见空气中还未曾退干净的荷尔蒙放肆的味道。

    再看一眼床上被褥里隆起来的一块,床头枕头上露出来的被乌卷发包裹住的小巧却没有血色的脸蛋。

    顿时,心下大致明了了八九分。

    寒渊修长的指握成拳,堵在尚在思索着怎么启齿的薄唇边,咳嗽了一声,实在有些尴尬。

    虽然自己久混迹于商界,早就练就了一身沉浮中十拿九稳的功夫,三寸不烂之舌张嘴,有什么来什么,可是现在……

    咳咳。

    衍着丝丝窘态的深邃黑眸不着痕迹瞥一眼上前查看阿炔情况的于泽东,寒渊站在一旁,碎步跟过去。

    “于医生,这个,她是……她晕过去了……”

    ‘在我们完事儿后’这几个字,寒渊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于泽东是个察言观色且颇为宅心仁厚的主儿,虽说身为医生见惯不惯,可这里头又到底不是医院那种人来人往凡事从治疗手段出发的地方,他虽然心里清明,可和身旁比他年轻上十来岁的男人面对这事儿,他也有些不得劲儿。

    “寒先生。”

    于泽东喊他一声,却无下文,只冲寒渊摆摆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也不看寒渊,只沉吟着点点头,示意寒渊,大致情形他已经了解,无需再说。

    寒渊感激地松了口气,俊靥修廓上,浮出千年难得一见的含蓄的膘。

    又是假惺惺地咳嗽了一声,寒渊着急地问于泽东,“她情况怎么样?”

    于泽东拿出医用探照灯,翻开苏炔的眼皮子查看了一下她的眼睛里的情况,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把听诊器从苏炔胸前扒拉下来,“粗略看来,晕厥了有段时间了。”

    “是,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前。”寒渊顿了顿,便不再顾及扭捏,“刚完事儿那会儿,我趴在她身上……叫她她不应声,我翻过她一看才知道她那会儿已经晕过去了。”

    于泽东点点头,手杵着下颌,表示,事实与他猜测的差不多。

    “于医生,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和她以前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意外,是不是和她的身体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生病了,体虚?”

    于泽东沉吟了一下,摇摇头,“从这位小姐的略显饱满的气色和体质来看,她并不是贫血体虚的情况。”

    寒渊皱起眉头,“那是什么原因?”

    于泽东提了提眼镜,用镜片挡住眼睛,莫名抬头看一眼寒渊,思忖斟酌着开口问道,“寒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和这位小姐,你们在……”说到此处,不欲明说,于泽东拉长了声音。

    寒渊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绷着脸点点头,表示他听明白了,为了掩饰尴尬,伸手端起桌上放着的杯子,也不管里头是什么,仰头就灌进喉咙。

    于泽东这才继续,“您是不是动作过于激烈或是时间太长?”

    噗——

    寒渊一口白水生生从嗓子深处喷了出来,以华丽丽的抛物线萨满一地。

    两个大男人当着一个昏厥不省人事的女人,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内讨论有关床上动作与时间的问题,怎么想都有些……诡异。

    此刻,寒某人的赶脚正是如此,凛冽的背脊上鸡皮疙瘩层层叠起。

    于泽东也知道尴尬,但这没办法,并非他八卦,关系到床上躺着的那位小姐的身体状况,不了解清楚,无法判定她的昏厥是因为什么。

    “一般情形,不算过分剧烈,时间也不是太长。”

    寒渊好看的薄唇抿得死紧,字像是从狭小的牙齿缝里一个一个钻出来,十分艰难。

    于泽东没说话。

    不算过分剧烈,不是太长……

    这么形容的话,哪里会是一般情形?

    亚洲男人在床上的一般情形,除去虐待和有特别嗜好者,一般十二分钟到半小时为最佳。

    于泽东想了想,下了结论,“导致这位小姐昏厥的原因,可能是你们在互动的时候她的情绪出于剧烈波动状态下,精神过于紧张,交感神经过度兴奋,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体内儿茶酚胺水平急剧升高,使得全身小血管痉挛收缩而引起脑部暂时性缺血缺氧,而呼吸加快而发生呼吸性碱中毒,这些都可能导致晕厥。还有种可能,在于寒先生您。”

    寒渊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于泽东点点头,一派标准医生语气,“在过程中,您可能出于过度兴奋而粗心,不小心压破到了这位小姐颈动脉,引起了她血压突然下降而晕厥。”

    寒渊猛地咳嗽数声,脸色不正常地憋红起来,“怎么……怎么可能?”

    任何一个男人都反射性的不愿承认自己在床上是个床技生疏者,仿佛这威胁到了他们追求的与生俱来的男性权威。

    于泽东不动声色,“寒先生,只是推测而已,因为您方才提到,你们完事之后你趴在她身上。”

    “……”

    某人的脸色突然变成了沉铁的色泽。

    “于医生,我找你过来,是让你把她弄醒,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于泽东却有些为难,看了看自己装备简陋的医药箱,打算如实相告,“实在抱歉,寒先生,之前严先生打电话给我时并没说得很清楚,我以为生病对象是您,和以前那些状况一样,急急忙忙也没有准备急救措施的医疗物品。况且,这位小姐昏厥半小时以上,时间有点久,对她来说不是好事,我建议您还是尽快送她到市区的医院去。”

    “什么?”寒渊有些来气,“你无法对她施行抢救?”

    于泽东理智地点点头,又说了声,“实在抱歉。”

    寒渊沉着不郁的面色,修长笔直的腿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焦躁声皱的眉间,似在思忖。

    很快,他就转过身,敛下一身怒意,“你走吧。”

    于泽东看了看他,弯腰拾起医药箱,走到卧室门口,到底回过头,“寒先生,房事昏厥这种情况时有出现,您不必太过担心,只是,这里离市区比较远,我强烈建议您马上把这位小姐送进医院,毕竟,昏厥久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负荷不了的。”

    寒渊点了点头。

    于泽东打开门,走出去。

    他不是不知道寒渊叫他过来大概就是为了避免把那位小姐送到医院去,他经常在白纸上出现,是一位众所周知的公众人物,闹出这样稀奇的事儿,还闹进了医院,保密措施若做得好,瞒天过海不难,可若是叫狗仔队嗅到了,抓住一点八卦,那他起码三个月别想过安稳日子。

    可是,他来之前也不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啊。

    ************

    房门一开,门外的对着盆栽大泻一通怒火的严爵看到出来的是于泽东,脸色沉沉的走过去。

    “里头什么情况?怎么就不能让老子进去?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于泽东微微蹙着眉头,躲开严爵说话时飘过来的浓厚的烟熏味,他为难地看着严爵。

    “说啊!”严爵不耐烦地吐掉烟头,眼睛瞪着于泽东紧闭的嘴,就等他开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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