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站起来。

    “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我去问问医生你的具体情况,看看后续需要做什么检查,什么时候能走。”

    苏听婵不舍地松开手,“好,快去快回哟。”

    “恩。”

    黑眸深邃的男人走出了病房。

    拿出手机,拨号。

    通话提示声一过,也不管对方是睡着还是醒着,冷冷的就咆哮过去,“严爵!你立刻给我滚过来解释清楚,你在日本给我找的什么专家!”

    严爵回到家鞋都没脱直接瘫进沙发里,一秒钟就呼噜声打得欢快。

    他头天晚上泡吧到深夜,本来就没怎么睡好,今天晚上被这家伙搞得又是带医生开车去郊区,又是给他在医院里守着那傻妞,直到刚刚,刚睡了两个小时香的,他伟大的大哥(简称伟哥--)一个电话雷过来,尼玛9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某人也顾不得惧怕,脾气很不好,“寒渊!你也给我滚远点!丫真把老子当你小弟当惯了是吧!三更半夜三更半夜!你说你这是第多少个三更半夜他妈的不顾老子的感受给老子左一通电话又一通电话地炸过来了9让不让人睡了!”

    医院那头。

    寂静的深夜的廊道里,响彻某人炸毛的狂呼。

    寒渊波澜不惊地把手机移开了些,等那家伙咆哮完毕,才又把手机拿到耳朵边,“你说,你找的那破专家是怎么回事?我嘱咐过你很多遍,不要找成功率高的,我只是想给苏听婵演示一遍,她可以怀孕,我没有真让她怀上的意思!你怎么办事的?”

    一系列质问下来,严爵迷迷糊糊挠几下头顶鸟窝般的金毛,一下子瞪大眼睛张大嘴,“什么?!”

    一个哆嗦就来了精气神儿。

    “哥,你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苏听婵那丫的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真怀上了?”

    寒渊听不得他的雀跃的呼声,阴沉下去的脸无比青黑,“你给我闭嘴9好意思说,看看你干的烂事儿!”

    “嘁!”那头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怎么就叫烂事儿了?我让你老婆肚子大了怎么能叫烂事儿?寒小渊,不要你初为人父就可以在我面前嘚瑟成这样!”

    寒渊绷紧太阳穴的青筋,几乎咬牙切齿,“我让你找的是名不见经传的试管婴儿专家!你听不懂人话吗?当时问你那么多遍,苏听婵那么脆弱的身体素质,再加上烂技术的专家,怀孕成功几率多少,你怎么回答我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吼完,他歇口气,转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才能让他火烧火燎的心稍微沉静下来。

    其实寒渊知道,现在打电话质问阿爵也是无事于补,可是……心里火大郁闷,莫明的气愤。

    大概还是因为无能为力吧,习惯掌控一切的两手,忽然失去了方向和控制力,那种无力的感觉,就是现在这样,莫名的火。

    孩子来都来了,总不能让苏听婵打掉吧。

    他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何况,她那样的身体,怀上一个孩子多么不容易,他就是再能做遭天谴的事,逼着苏听婵去打掉孩子这种事儿,他也做不来。

    该怎么办?

    而电话那头,久久听不到他声音的严爵,似乎猜到了什么,嘴角一撇,忍不住沉沉嗤笑。

    笑他。

    “我说哥,你该不会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孩子自动消失或者意外流掉吧?”

    “……”

    寒渊一僵。

    “你这种龌龊肮脏的想法真让我唾弃!苏听婵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受你的伤害你的欺骗你的利用,她那么爱你,那么想给你生个孩子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脑子里冒出的这种想法对得住她吗?”

    “……”

    寒渊修长森冷的手抚上眉间,指尖微微颤抖。

    隐没在走廊单薄光线下的轮廓,罩上完全的黑暗。

    “我越来越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个人了。哥,那是你的骨肉,即使你不爱苏听婵,她在你心里一根鸟毛都不是,你也有点起码的良知,不该动的念头不要动,是你让出的那个馊主意要去试管的,现在成功了,好不容易有孩子了,苏听婵该多高兴啊,她那么傻,你就不要再去伤害她了。”

    也许是字字凿到了他从不欲在青天白日下展现的黑暗面。

    寒渊立即像个刺猬一般,手指蜷缩绷紧,指骨咯咯作响。

    冷笑一声。

    “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我!”

    电话那头,严爵听了,也冷笑一声。

    “哟?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来的资格教育你,小爷我这是犯贱,成天瞅着一堆烦心事儿一堆烦心人,闹得我他妈自己也不爽!你再一意孤行下去,迟早天打雷劈!”

    嘭——

    挂了。

    寒渊举着嘟嘟声持续忙音的手机,像个犯一样,被道德钉在了墙壁上。

    他有没有犯罪,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有没有犯罪的想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苏听婵,她,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努力试着去接受这一切却始终无法接受的阿炔,她什么都知道,却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

    苏炔从计程车里出来,迟钝的哆嗦着颤抖的身体,裹紧大衣门禁。

    刺骨的寒风像无数只从地狱冒出来的手,搜刮走她身体里可怜的那点热度。

    也没等计程车司机找钱,就缩着脑袋过马路。

    进了小区门口,孤单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芒,映入她惨白的眸底,色调有种别致的相称。

    抬头,冷而呆滞的目光掠过被雾气湿透的奶白色的路灯光源,看到一两只飞蛾围着磨砂的灯罩打转,像两个勤奋而又注定徒劳的盲目追求者。

    嗜光如命,却注定永远得不到光的垂青。

    真傻。

    摇头失笑,继续抬目,移到那一排高耸入天的高层。

    一栋一栋数着单元,数到第三单元,接着眯着红肿而黑青的眼睛,开始数楼层。

    十五。

    窗户印出屋子里暖绒的光。

    秦子俊在家。

    在等她回家。

    几乎要泪湿眼眶。

    同时又不禁揣测,他会是焦急担心多一点还是生气怨恨多一点?

    不。

    现在这个问题不是她该想的。

    她该快速运转起脑袋,看看,究竟想个什么样的合理的借口,能成功把他骗过去。

    说去姐姐家?

    不行。

    他下午就给姐姐打过电话了。

    该死的都怪寒渊把她手机扔掉了,不然怎么着也能事先给他打电话通知他一声。

    任何人被人这么放鸽子还联系不到人,都会担心焦虑气急败坏到想杀人!

    不过,似乎与其说该怪罪寒渊,不如说,罪魁祸首是她。

    谁让她身为人家的太太,竟然可笑到记不住他的电话号码呢?

    而唯一记得住的那个人,他却都幸福地和姐姐有了爱情的结晶了。

    苏炔啊苏炔,活了小半辈子,你都在过什么样的扯淡日子呢。

    你可不可笑啊?

    你可不可悲啊?

    你浑身上下哪里还是干净的啊?

    你衣服底下的身体,到现在还裹着出轨的肮脏的味道,余留着另一个男人的制造的各种青紫交加的可憎盂。

    你真的好意思用这幅身体,这般心情,回家笑对秦子俊吗?

    你真厉害。

    这么想着想着,被寒气氤湿的眼角,马不停蹄的,泪就落下来了。

    她是厉害啊。

    曾经最唾弃撒谎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成日谎话不离嘴的人。

    曾经最有原则最鄙视对婚姻不忠的人,一夜之间,成了任别的男人欲与欲求的人。

    曾经,现在,将来,都很爱很爱姐姐的人,某一天,成了欺骗伤害姐姐最深的人。

    瞧瞧,她多厉害。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事到如今,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还可以怎么办。

    她有选择吗?

    姐姐怀孕了。

    怀的姐夫的孩子。

    而姐夫,前一刻才和她从床上下来。

    她竟然还在为姐姐怀孕的事,心脏扯痛。

    她总是这样,无法自控。

    就像情总是那样,无数次把它封印了,自以为封印住了,可某些时候,说出来它就出来了。

    为着不该心酸涩然的事,心酸涩然,为着不该伤心的人伤心。

    她有病。

    这么沉浸在自我反释无力反省中,转眼间,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了十五层。

    她慌抬头,看着光滑电梯壁面里映着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一头卷发被寒风肆虐得蓬乱的没有一点生气的女人。

    匆匆忙忙抬手擦掉脸上的湿迹。

    吸了吸鼻子,走出去。

    慢吞吞地走到自家房门口,望着那扇面无表情的防盗门,踮起脚跟轻轻踱步。

    脑袋里急速飞转着。

    想着,又一次欺骗秦子俊的苍白而华丽的借口。

    几分钟后,女人冰冷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同样冰冷的钥匙,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走进去,满室明晃晃的光。

    几乎要刺瞎她的眼。

    除了所有大大小小的灯发出的光线刺眼,刺了苏炔毫无准备的鼻子的,是满室无孔不入的浓重的酒味。

    秦子咳酒了。

    苏炔真么想着,低头换鞋。

    而靠着沙发斜坐在一堆红酒白酒瓶里的男人,赤红的双目,抱着半瓶伏特加,被酒润红的嘴皮子冷冷的翘了翘,摇椅晃站起了身。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