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是由两个残缺的家重组而成的,宛如两瓣月饼拼凑成的一个圆。爸爸的前妻溺水而亡,丢下两女一男,妈妈20来岁丈夫就病死了,拖着一个“油瓶”(我的哥)改嫁给了我爸。待我这个老幺出生后,便有了三个姐姐和三个哥哥,完成了血脉的大融合。

    我是在小姐姐的背上驼大的。在我出生前大姐和二姐就不在家了,大姐出嫁了,二姐被爸的姨妹抱养了,倒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姨妈婚后多年没有生育。从我记事时,大姐和二姐在我的印象中就很模糊,可能是大姐忙于生计,二姐去了外地工作的缘故。

    我的家由于人口众多,每年中秋节都要买上4、5个月饼才够分。父亲拿来菜刀在桌上很均匀地切开外壳像黄桥烧饼似的土月饼,然后让我们按年龄从小到大一次上前挑选。我虽然每次都是第一个挑选,可因为人小心急,眼力又不够,时常挑不到最大的。哥、姐又故意逗我,都说自己手中是最大的,害得我眼睛都急出水来了。最后母亲将崩落的饼渣抖落到一起来补偿我。到现在我还坚持认为:东西只有抢着吃才香!

    大姐的脸相第一次刻进我的脑海是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十岁的我总算脱离了复试班,磕磕碰碰地拐到了离家4公里的中心小学就读。一次我嘴馋,竟然在中秋节糊里糊涂地跟着一个同学去他家吃柿子。看着我馋猫一样一口气吞了3个柿子,同学的母亲摸摸我的脸问我是哪家的。“柯家店老铁匠家的!”我用手背擦了一下鼻涕答道。“啊!”“阿姨”愣了一下,慌忙拿来毛巾给我擦了把脸,又取出一个用荷叶包着的月饼,切下很大的一瓣递到我手中。“妈!你不是说留着晚上吃的吗?”同学对母亲的举动有些惊诧。“他是你舅!”她把我抱到腿上仔细地端详起来。我也边啃着香甜可口的冰砂糖月饼边打量着陌生而又年长的姐姐,她的脸像月饼一样圆润慈爱。从此以后我时常会被侄儿同学拖到家中滋润一下干渴的喉舌。

    读书可以兴家,但不可致富。只靠父亲一人做手艺持家而残存的一点积蓄几乎被我们小姊妹三个花完了。就在我拿到中师录取通知书的前一个月,父亲因为中风完全丧失了劳力。我上中师的费用又都落到了在同城工作的二姐肩上。我提着一小篮子换洗衣服独自摸到了二姐家,二姐提着被褥和新买的日用品把我送进了学校。

    家道的中落冲淡了我考中的喜悦。一个夕阳下,就在我暗自怀伤徘徊在新鲜而又陌生的校园时,二姐突然满面春风地出现在我眼前。她提着一大袋石榴、糖果、月饼和烤鸭来看我。“今天是中秋节,我怕你想家,就来看看你!”从小到大只谋过几次面的二姐见到我总是乐呵呵的,盯着我好像看不够似的,脸绽放得像朵荷花。“我还不知道呢!这么快就过节了!”我憨呆呆地答道。“念书都快念傻了,可怜的小东西!”二姐心疼得眼里闪着泪花。二姐让我趁热把烤鸭吃了,一边忙着帮我整理内务,顺便把我几件留有汗渍的衣服重新清洗了一遍。二姐忙碌的背影真的勾起了我对家的思念,一边啃着鸭腿,一边眼圈就红了。“真没出息!都快成男子汉了还这样!”二姐掏出手帕给我擦干了泪。泪眼朦胧中我仿佛又看到了大姐和小姐圆润透红的脸……

    在以后的每个中秋,二姐总是来校看我,给我送来许多好吃的,惹得同学都眼红。我喜欢在月明星稀中独自仰望着天空,咀嚼着月饼,品尝着这份跨越时空的亲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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