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殿中出,行到出宫的路上,寒佩秋跟在乌衣和顾飞二人身后。她知道,乌衣是赵璟藏于平阳,她刚到昊汤,刚言要杀贾仁,乌衣便拿着这么大一份礼来送,恐怕赵璟早有授意。况且,刚才乌衣说话,本就漏洞百出,这一出戏,真假分辨还有待掂量,只是顾飞难道也——

    乌衣感觉到身后寒佩秋停下脚步,于是也停下了脚步,回身看。

    顾飞站定,见乌衣回身,也回了头。

    “顾飞,你也是赵璟的人?”寒佩秋直接低声问,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不悦,顾飞身子一僵,回道:“恩公何意?”

    还念她一句恩公,现在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也可能是装出来的。“字面上的意思。”

    “公子是我妻子救命恩人,又是再造恩师的弟子,顾飞于他只是还恩,况且要帮的人还是恩公。”

    寒佩秋脸色凌然,“你一口一个还恩,顾飞啊!顾飞!你欠了他那么多恩情,什么时候才能还到头。你就不怕最后把自己还进去!”她横了一眼乌衣,“乌大人,顾飞不过是个刚入朝堂的新官,就算陛下再器重他再恩宠他,他也不过是个臣,你让他今日来揭穿太上皇之妃贾蓉,天子家事你也敢打主意,你还想让他活着出宫吗!”

    乌衣默默看着她,收回眼神对低着头看脚尖的顾飞道:“顾大人,今天不早了,乌衣不送,今日之事还要谢谢大人。”

    顾飞拱拱手,头也不抬急步就走。

    乌衣回头看她,她脸颊上还留着匆忙赶回来的疲倦,神色显得有些不好,多天前从世子要他看住贾仁开始,他就知道寒佩秋一定是脱逃了。

    贾仁是公子最后一颗关键的棋子,用他引出杨毅的大阴谋是再好不过,况且贾仁阴险狡诈至极,在昊汤势力盘根错节,清帝知道要掌权必得先除贾仁,可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清帝一定对处理贾仁的事不肯轻易定夺,可想贾仁只能慢慢来对付。

    寒佩秋脱逃后,她回昊汤第一个对付的一定是贾仁。

    寒佩秋大步向前,错身掠过乌衣,乌衣不语,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走出几步,寒佩秋回身道:“乌衣,你只要不在昊汤乱来,我也不会跟你过不去。”

    “乌衣知道,乌衣不会乱来,乌衣是来保护你的,这是乌衣的职责。”

    寒佩秋目光寒闪,“我还不用你来保护。今日你来的太是‘时候’,难道就不怕陛下疑心?我是心急不过大脑才胆大包天的在陛下面前放言要除贾仁,你就这样巴巴的过来帮我忙,陛下岂不是要掂量你我的话。”

    “原来监军大人也知道今日自己鲁莽。”乌衣低眉顺眼,嘴里不饶人。

    “我是鲁莽了,”寒佩秋仰头深深吸入一口气,吐出多日疲倦:“可我着实想要试探陛下对贾仁的态度,没想到却抽了下下签。”

    “什么下下签?”

    “陛下对贾仁——”寒佩秋摇摇头“如今陛下对贾仁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手,只能说明贾仁现在在昊汤的势力未被动摇,而我今日对陛下开了口,无墙不漏风,明日贾仁耳朵边一定会有人吹风,我太天真了,在朝中树了个大敌人啊,你说不是下下签?”

    “既然如此,那我和顾飞揭发贾蓉之事也不会不透出去,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了。”乌衣淡淡和她说,轻侧身回看走过的出宫路,夜色里,就在红墙高砌的拐角,隐约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悄尾随躲藏。

    “贾仁被陛下暗里整的畏首畏脚,朝中无人不是心知肚明,就这样的处境,他的爪牙还能触到深宫大院里,是我平日里太没把他当回事。可惜我是授命之将,朝中的事我无力伸手。”寒佩秋低声唤道:“乌衣,你过来。”

    乌衣走到与她并肩的地方,二人之间相隔不过半臂,她已然比原来略矮的身材高出一些,头顶已经到了他耳际。

    乌衣意外的听见寒佩秋平静的说:“我身不在朝中,所以还请你来帮我。”

    乌衣猛地抬头看,寒佩秋眼中恳切,早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排斥和不信任,“你——”

    “我身是平阳臣子,既然你对我没有威胁还真心相助,无论你是谁,只要能帮到我,帮到平阳国,我寒佩秋都要以礼相待。”寒佩秋长身一揖,被乌衣赶忙接住。

    乌衣扶住她深眸审视,面前的女孩,不,面前的少年已然长大,心性早不是以前的鲁莽,虽然还是很青涩,但却多了份东西——隐忍。

    寒佩秋支开顾飞还对他大吼大叫,无非是不想顾飞踏入浑水,也好让藏在暗处的人明白顾飞和她并不是一路人,而留下乌衣,则是要乌衣代她不在朝中时帮她扼住贾仁。

    况且——若贾仁真的能干暗中除去乌衣,那对平阳朝政也是桩好事。

    “乌衣职责所在,一定会帮。”

    “那还请光录勋大人随在下家中一叙。”寒佩秋伸手展出谦逊邀请之姿,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乌衣点头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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