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眼前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大路边,一辆马车匆匆向着靖城赶去。

    这时,一个青衣少年豁然挡在了路中间。

    马车夫大惊失色,立即勒住了马绳大叫:“你找死啊!你拦我的车做什么?”

    那青衣少年一脸灰油看不清模样,身上的衣服皱皱的带着污渍。

    马车夫思忖着难道是个无赖,他走南闯北,可从不怕这些刁钻的家伙!他正要重新启程,却听到那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

    “送我回凌州城!”那声音仿佛泉水般清澈动听,雌雄莫辩。

    “凌州城?”车夫怪叫起来,“你疯了吧?我还赶着回家陪老婆呢!凌州城那么远,你自己走回去得了!”车夫讥讽着,挥动了手中的马鞭。

    这时,一样东西从那少年的手中抛出,划了一个弧线落入了自己的怀中,车夫捡起来一看,呀,白晃晃的雪花银,足有二十两啊!

    好阔气的出手!他再次抬头看那少年,顿时觉得他敢挡车拦路,那样子真是气度非凡,绝对是富贵中人。不由得,一腔热血涌了起来。

    “你把我们安全送到凌州城,车费再加二十两!”青衣少年朗声道。

    马车夫顿时眼前一亮,四十两银子,他几个月才能挣到那么多啊。管他老婆不老婆的,现在眼前的这个少爷就是他大爷!

    马车夫立即下了车,那少年指着路边草丛里,说:“我兄弟生病了,你将他扶上车。”

    “是是。”车夫连声诺诺,赶紧扶着草丛里的少年,只见那位少年奄奄一息,病的很重,身上还有许多血迹,不由得心里惊了一下,这是咋回事啊?

    沈清荷看他惊讶,解释说:“我和兄弟出来郊游,他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受了重伤,我们急着赶回家。”

    车夫恍然大悟,同情道:“啊哟,那是得赶紧回去,我快马加鞭,保准明日一大早你们就能到凌州城!”

    明日一早?沈清荷算了算时间,时间很紧,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阻止浔阳那边的私盐交货,好在她已经派了独孤傲去阻拦,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够拖延时间等到盐政司的人过去。

    沈清荷上了马车,见车上虽然简陋,却有毛毯之类的东西,她将毛毯铺在车厢里,垫在了景见宸的身下,又找了一条搭在他的身上。

    他闭上眼睛以后就开始昏睡不醒,沈清荷靠在车厢上,将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让他稍微睡得舒服一点。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喝过药之后烧已经退了。

    马车飞驰起来,沈清荷疲累了一整天,终于得以休息一下,歪着头,靠在马车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里,景见宸的烧完全退了,他动了动脑袋,睁开了眼睛,身体所在的地方不住的晃动,这飞驰的感觉,应该是在马车上?

    景见宸有些迷惘,觉得脑后柔软,他枕在谁的腿上?

    鼻端的淡淡香气若隐若现,那香气似乎是从身边的人身上传过来的。景见宸的手动了动,碰到了沈清荷的手。

    她睡着了,没有反应。

    他摸了摸她的手,心里觉得很疑惑,真的有男子的手如此柔腻吗?

    不……这位何青兄弟救了他一命,他怎么能怀疑他呢?若不是他足智多谋,在大船上他可能早已被卢战抓住杀了。

    景见宸情不自禁的握了握她的小手,缓缓闭上了眼睛,闻着那若有若无的仿似女儿香一样的香气,渐渐的睡着了。

    清晨,天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一辆马车驶入了凌州城。

    在杨树胡同的门口,马车停下了。

    “沈少爷!”院子门口,欢喜探出了脑袋,他大喜:“你总算是回来了!”

    欢喜?沈清荷一愣,欢喜怎么来了?

    连星探出脑袋,看见沈清荷过来,急忙接了出来。

    沈清荷没时间多说什么,赶紧对连星说:“把车厢里的人送到客房里去,另外,叫人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赶紧的。”

    连星因她无故出门一直未回,心里担心,飞鸽传书给连璧,连璧第二天也加紧赶了过来。哪里知道,她一连三天才回来,回来时居然带了个重伤的少年。

    “不用去请大夫了,我来帮他医治。”

    连璧一袭白衣出现在院子中。

    上次之后再次见到连璧,沈清荷禁不住有些尴尬,想起他曾经帮自己吸毒,脸上禁不住飞起了红霞,幸亏脸上脏污挡住了,不然糗大了。

    “看你很疲倦,去洗漱了好好休息吧!”连璧看她这狼狈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这几日她都遇到了些什么,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不行!”沈清荷赶紧说:“我查清楚了,齐钰这次是走的私盐,混在了棉布里,他的船马上就要到达浔阳码头了,我必须马上告诉盐政司吴大人,让他去浔阳码头阻截齐三,这样才能人赃并获。我已经让独孤傲提前去浔阳码头拦住买家,拖延时间。这里是证据,这棉布早已用浓盐水煮过了。”

    连璧听罢,修眉拢起,贩私盐就是死罪,那些私盐贩子个个全副武装,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追查私盐这是何等危险的事情,她却一个人孤身前往,倘若有个万一……

    他真的很心疼。

    他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棉布片,柔声道:“你无需担心,我同盐政司的吴大人是旧友,我会替你去说。那受伤的少年,我也会替你照料。看你累成这样,尽管去洗漱一下,好好的休息吧。”

    他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安抚着她。

    沈清荷定定的看着他,精亮的眼神渐渐暗淡,强打起来的精神遇到他之后也显出了疲惫之色,她疲倦的点了点头。

    见到他,她便莫名的安了心,卸下了肩头的重担,她知道,剩下的事情,一切有他,她无需再担心。

    看着沈清荷进了房间,连璧立即到了客房,看了看那受伤的少年,可是当他看到那少年的脸时,登时吃了一惊。

    这张脸……似曾相识……好像一个人……

    他一时想不起来,随即查看了那少年的伤口,诊过脉,拿了笔墨,刷刷写下了药方子,令连星赶紧去最好的药房抓药,外涂内用,一起都给欢喜交代清楚了。

    这里做完以后,他马上乘了马车,令护卫驾着飞快的向着凌州城内盐政司官署而去。

    盐政司吴墨正在官署内,接到小厮送上来的名帖,名帖上豁然写着“连璧”的名字,大吃了一惊,急忙道:“快快有请!”

    几年前,他曾经在凌州府见过这位,当时就吃了一惊,从前他在京城做京官的时候也是认得他的,这位来头可大了。

    客厅之中,吴墨一袭玄色常服站着恭敬的等候连璧的到来。片刻之后,一袭白衣翩翩而至,那男子丰神俊朗,容颜如玉。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果然是连兄啊,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连璧微微一笑,拱手道:“大人别来无恙!”

    吴墨摇摇头,叹气笑道:“我呀,都老了,每日里处理这些闲杂事情,你出身大家,也该知道,官场这回事,总是一趟浑水,哪有你这般自在逍遥。”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是有要事。我手下发现了一艘贩私盐的船,几日前那船从凌州府出发,到了浔阳码头就要卸货,现在算算时间,怕是很紧张了。你务必派人去浔阳码头截获这批私盐才是。”

    吴墨大吃了一惊,狠狠拍了桌子,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贩私盐,真真是活腻了!”

    连璧拿出棉布递给吴墨:“这就是证据。”

    吴墨仔细的摸了摸那棉布,又闻了闻,蹙眉道:“果然是私盐,好狡猾的手段!我现在就派人火速赶往浔阳码头。”

    他低头一想,道:“不行,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

    连璧微微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谢吴大人了!”

    吴墨急忙笑道:“不敢,不敢,职责所在。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连兄,你离京多年,难道真不打算回去看一看吗?听闻那位又在找你,连我这里都得到消息了。你还是慎重的考虑一下吧,到底是……故土难离啊。”

    看到连璧沉默,吴墨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连璧告辞之后,吴墨立即点了将士,快马加鞭飞速的赶往浔阳去了。

    连璧坐着马车依旧返回杨树胡同,进院子时,欢喜正在熬药,满院子都是苦苦的中药味道。

    炉子上“骨碌碌”的响着,冒着青色的烟雾。

    连璧往客房瞥了一眼,那少年睡得安稳,应该是已经吃下了他交给欢喜的归元丹,那丹药补养气血,对于重伤失血疗效极好。

    他静静的坐在书房中,再次看到那张脸,他已经想起他是谁了。

    金色蟠龙宝座之上,他曾经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虽然年数隔的久了,却依稀记得一些,如今看这少年的模样,那个人的样子仿佛浮现在眼前一般,从这个少年的年纪推算,应该是排行老二。

    为何?清荷竟会和这个少年扯上关系?这个少年本该在深宫之中,又怎么会身受重伤流落江南?隐隐的,他似乎感觉到清荷已经卷入了一场难以回避的风波之中,而他,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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