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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多多退后了几步,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还是那样邪肆俊美,但是却又显得不同了,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在在说明了他的认真程度,让她想要反驳,想要说不可以,但在她刚开口的瞬间,他就像是早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抢先开了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君解忧,乃我身为臣子的应尽之责。」

    钱多多闭上了嘴,然后深吸了口气忍住泪,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她知道他希望自己支持他,可她没有响应,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她冷着脸,直直的往外走去,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只留下一句极轻的回答——

    「随便你。」

    钱多多提着两份点心,脑子一片空白,左逛右晃的走到了钱富贵学手艺的地方,就站在小院子门口发楞,直到小院子里的其他学徒注意到了不正常的她,喊了钱富贵一声,她才回过神来,顺从的让钱富贵牵到他暂住的小屋子里坐下。

    「富贵啊,这是给你的,一份给你师傅,然后……」然后什么?钱多多脑子一片混乱,连原本想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然后什么?」钱富贵是个乖孩子,看她楞了半天都没说话,忍不住开口问。

    钱多多被这一声给唤回了神,犹豫了半天后,才悄悄问:「富贵,你有没有听说过洛西府的消息?」

    「有啊!不是听说洛西府乱了吗?」钱富贵毕竟住在街上,听往来的人说两句,或听客人的交谈,消息也算灵通。

    「你都知道了,那怎么不跑?」钱多多疑惑的看着他。难道那民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要跑去哪?」钱富贵无奈的说着,「姊,你别忘了,这西南三州府以洛西府的兵力最强,若是那里都抵挡不了,我们其他两府就更难应对了。得到消息的人,尤其是大户人家倒是都已经准备好要走了,可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舍了家乡还能够去哪里?就怕到时候没死在家乡却死在外头了,到时候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那才可怜呢!」钱富贵成熟的说着,这也是这时代的老百姓们最普遍的想法。

    钱多多明白他的想法,却不能同意,她忍不住着急的说:「可是不走,等那些乱民来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历史上有一堆血淋淋的篇章,就算她不是文组的,也知道民乱发生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大户人家,一般的百姓却未必能够逃过一劫,她可不敢指望那些乱民全都是罗宾汉,每个都只会劫富济贫,却不做其他的坏事。

    「姊,你担心得太早了,事情还远着,到时候再说吧。」钱富贵没把这事情看得太重,一来是现在也只是听到消息,洛西府到底乱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小老百姓可没办法整天为了那些事情而担忧。

    钱多多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讨论下去了,毕竟她也只是听夜嶑南提了一句,若是把消息传得太夸张,反而造成动乱,那就不好了。

    她苦笑了下,起身要走,离开之前,她看着已经快跟她一般高的钱富贵,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你自个儿多保重。」

    离开了钱富贵的住处,她没有马上回王府,而是在街上乱走,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心情也压抑得不知道该怎么抒发。

    那该死的君臣论,该死的落叶归根!这一切都太让人讨厌了!

    钱多多想尖叫,把胸口那一股烦闷的气息全用尖叫来抒发,但是最后她还是只能一下又一下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顶着冷风一步步的走回王府。

    第6章(2)

    在她准备走回自己的院子时,在相隔一条回廊的地方,看到了他站在那里等她。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雨,细密的雨丝如缠绵不断的愁绪,急促的落下,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却没有开口也没有往他走去。

    他们离得不远,但是对于钱多多来说,这一条回廊的距离或许比银河还要宽。

    夜嶑南想要她活着,他自己却为了成全他唯一一次的忠义而赌上性命。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置身险境?

    偏偏她明白他的懊悔,明白他曾经为过去的错想要去死,知道赎罪这件事对他有多重要,所以不知道她该如何让他不去做这样的傻事。

    他们站在极端的两方,永远都无法去说服另外一个人。

    钱多多脸色平静的转过身,不去看他依然在原处的身影。

    她想,她对他果然是真爱,如果不是真爱,她怎能接纳一个有自杀倾向的男人,接纳一个独占欲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强的男人,一心一意希望他能走出阴霾开心的活下去,并一直为此努力。

    可是,最后她能为他做的却是让他达成心愿——光明的赎罪,即使可能要放弃他的生命?

    哈!多么可笑!多么的可悲!钱多多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如果可以,她想说服自己,她其实没有很爱那个男人,就像很早之前她告诉自己的一样,她只是被那半边的帅脸吸引住了,只是同情他包容他的低情商,只是……想要在这世界上找一个强烈需要她的人,而那一个人刚好是他。

    如果能够这样成功的说服自己,是不是心就再也不会痛了……

    夜嶑南第一次看着钱多多的背影离开却没有追上去,他只是看着她消失进了房里,然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踏进了后院,他站在厅里,没有进去也没有喊人,他知道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会去禀报,很快的,他要见的人自己就会出来见他。

    杨太妃听见儿子过来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但在玉环有些颤抖的愉悦声音下,她还是起身往外走去,然后看见了他——

    那个曾经让她抱着最大希望的儿子,却也是给了她最致命一击的儿子。

    「你居然还会来这里?我还以为死之前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杨太妃冷着脸坐在上首,说话的声音甚至没有对杨芷言那样的温柔,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

    夜嶑南对于她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伤心难过都是太久之前的情绪了,对于这个母亲,他早就没了期待,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冷言相对而有任何的失望。

    「我来有两件事,一个是您的好侄女,别再让我看见她到前面去晃。」夜嶑南也不废话,直接就说出来意。

    「言姐儿也是你的表妹。」杨太妃愤怒的站起身,忽地冷笑着开口,「怎么?你养的那小蹄子对你说了什么?我早就猜到了,山野女子整日能够想什么,还不是争宠。

    「那样的女子眼界不够宽,也无教养,宠着玩玩也就罢了,若是要娶妻,还是得要名门贵女,杨家虽然没落了,但是教养却比西南地方任何一家闺秀都要来得出色,你若是不喜欢,就先把侧妃位给言姐儿,以后等回了京,我再给你寻一门家世上等的,但你那玩意儿可别宠过头了……」

    夜嶑南真不明白杨太妃怎么到此时还有脸说这些。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对于他从来没有关怀,从以前到现在,她只会督促他认真努力,早晚要坐上那个位置,其他的一切也要依照她的意思来做。

    就像是他曾经心爱最后却被打死的小京巴,只因为他多和它玩了会儿,她就让人在他眼前将狗活生生打死,只为了告诉他,没有权力,他永远都护不住他想要和所爱的东西。

    他曾经想过,这个身份是他母亲的女人,其实放在心上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娘家的兴盛,一件是他最后是否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以在对她没有任何期望后、在她逼着他双手染上第一滴血时,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两件事都给毁了,即使在过程之中,他已经满手鲜血,说出口的都是谎言。

    「若我在前院再看见她一次,那么她被送回的就不是这里而是大牢,我想皇上会很想知道为什么应该在西北的杨家人还会出现在西南。」他不理会她说的那些美梦,只告知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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