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暄贵为一朝之相,他的生辰自然是朝中大事了,那些一心想要巴结的官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月前便陆续有人将精心准备的各种贵重贺礼送到了相府,只是莫流暄素来不愿与朝中之人结交,所有贺礼都差人送了回去,可每天到相府送礼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解无忧和萧彧深知他喜静,不愿被打扰,便将每年的生辰晚宴安排在了城郊的一处别院。轻初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别院看似平常实则内有洞天,穿过回廊一片广阔的湖泊将前院与后院分隔开来。

    宴席就设在这湖边,无数河灯飘荡在湖面上,宛若漫天的星辰坠入湖中,零星分散的孔明灯用小石子坠着高高低低的悬在空中,宛若众星捧月。

    轻初云静静地站在湖边,火红的绢纱金丝绣花长裙时而随风轻轻扬起,这是傍晚解无忧送来的,说是今晚这里没有外人,即使换回女装也没有关系。想到白天已经被他作弄了一次,轻初云本是想拒绝的,只是这裙子她倒是很喜欢,想着偶尔能做回女子也不错,便应下了。

    此刻轻初云正出神的看着对岸的一片樱花林,适逢晚樱盛开,繁花正茂,正是赏樱的好时节,一阵清风拂过,湖岸霎时落英缤纷,美不胜收。自己在相府这么久了竟不知道莫流暄还有这么座园子,究竟他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云儿可还满意?”正在轻初云神思之际,解无忧和萧彧缓缓走了过来。

    “我?”轻初云悄然敛去了神色,回过身来轻笑道:“这是为相爷准备的,相爷满意就好。”

    “说得也是,”解无忧戏虐地看着轻初云:“云儿如此美艳动人相爷一定会满意的!”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解无忧故作神秘地伏到轻初云耳边,轻声道:“这件衣裙是相爷的一位朋友送的,说是送给相爷未来夫人的礼物……”

    “什么!你……”轻初云闻言又羞又愤,伸手要推开解无忧,却被他一个转身灵巧的躲过了,轻初云无奈地紧咬着嘴唇一瞬不瞬的盯着解无忧,此刻心里真是恨极了自己不会武功。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解无忧道:“云儿要去哪里?相爷就快到了!”

    轻初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趁着相爷还没发现,去把这身衣裙换下喽!”

    “他是逗你的,你不必理会!”一旁的萧彧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真的?”轻初云半信半疑的看着萧彧,又看了看一脸戏虐的解无忧,不知该如何是好。

    解无忧见被萧彧拆穿也不恼怒,道:“逗你玩儿的,不过云儿生气的样子倒真可爱。人活着就是要会哭会笑会生气会打闹才有情趣嘛,否则再美也不过是个精致的玩偶。你瞧萧彧成天不苟言笑的,日子过得多无趣!”

    轻初云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是逗乐了,再看看萧彧,估计是没料到解无忧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面色更加阴沉。

    “看来与萧彧共事真是委屈无忧了,只是本相早已习惯了萧彧随侍左右,不如明天一早本相便派你前往别处如何?”莫流暄悠然地说道。

    解无忧一惊,急忙回过身去,只见莫流暄正不紧不慢的朝几人走来,一袭素白长袍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逸出尘。

    听到莫流暄要将自己派往别处,解无忧忙讪笑道:“相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了,方才都是说笑的,我和萧彧好着呢,对吧萧彧?”

    见萧彧白了自己一眼,解无忧无趣的看向轻初云,小声嘀咕道:“云儿,你也是,明明见相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今日平白让你作弄了这么久还不许我还你一次?相爷若真是把你派往别处才好呢!” 轻初云幸灾乐祸的笑道,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看莫流暄,莫流暄果然还是最适合着白色的衣物,轻初云心中暗叹道。

    白天与莫流暄在浴池的情景突然浮现在脑海中,轻初云脸上不觉滚烫起来,她悄然的转过了身去。一阵风从对岸吹来,夹杂着淡雅的花香,顿时令人心旷神怡。

    莫流暄掠过解无忧和萧彧缓缓走到轻初云身旁与她并肩而立,道:“今年的晚樱倒是开得比往年更胜些。”

    “樱花红陌上,杨柳绿池边;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轻初云叹道。

    “相思又一年……”莫流暄若有所思的重复着:“不知何人有幸能得云儿相思?”

    轻初云身形一滞,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不由得神色有些黯然,然而这一切终究未能逃过莫流暄的眼睛。莫流暄只觉心中一阵烦闷,他笑道:“本相不过随口一问,云儿不必当真!”

    轻初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转过头去看向别处,道:“这座园子好漂亮,怎么平日里不见相爷来过?”

    “这园子……”莫流暄缓缓抬眼看向远处,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相爷?”轻初云轻唤道。

    “咳咳,那个……这园子是相爷为心上人准备的!”解无忧突然出声道。

    心上人?原来莫流暄是想起了顾婉莹,他会如此也就不奇怪,只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相爷对顾小姐真是为有情有义啊!”

    “恩,”解无忧点了点头,“相爷的确是有情有义,不过是不是对你口中的顾小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解无忧眸光一转,又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道:“云儿既然喜欢这园子,不如就嫁与相爷为妻,索性做了这园子的主人如何?”

    “你!”轻初云语塞,瞥了眼一旁的莫流暄,竟不知说什么好,她咬了咬嘴唇,自己若能如平常北辰女子一般洒脱,定不会让解无忧在嘴上占了便宜。

    解无忧见她一脸凝重,忙软语道:“云儿别生气,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呢!”

    “你还说!”

    看着轻初云又羞又气的样子,莫流暄竟觉得心里从未如此温暖而充实,不禁笑道:“如无忧所言,相比平日里谨言慎行的云儿,与无忧斗嘴时的样子当真可爱多了。本相倒是好奇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云儿呢?”

    轻初云一愣,以往的自己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可如今却被莫流暄轻易看破,自己近来的确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又或许自己本就是这样,只是隐藏了太久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不知云儿为本相准备的贺礼所在何处?”

    “就在相爷眼前!”轻初云道。

    “哦?”莫流暄看着桌上的酒坛子,“一坛酒?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轻初云端起酒坛子道:“倒没什么特别的,若非要说的话就是这酒乃云儿亲手所酿,世间只此一坛。”说着,她揭开厚厚的封泥,顿时一股清甜夹着淡淡的竹香四溢开来,沁人心脾。她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壶为几人斟上。

    莫流暄看着杯中的酒,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浅尝一口,味道芳香醇厚,口感极佳,正所谓: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

    “果然是好酒!想不到云儿不仅精通茶艺,还会酿酒,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本相的意料,不知这酒是如何酿制的?”

    “这个嘛……说穿了就不值钱了!”轻初云笑道:“其实这酒的酿制方法与寻常的酒并无太大分别,我只是取了些山涧甘甜的清泉水,再加了砂仁,紫檀,陈皮,公丁香,零香,广木香等药材罢了。所以入口会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听无忧公子说这些药材具有疏肝益脾,顺气除烦的功效。”

    “原来如此,早前你问我药理就是为了酿酒?”解无忧道。

    “恩!”轻初云点了点头。

    “只是这酒为何会有股竹叶的清香?”

    轻初云笑道:“相爷还记得云儿是怎么以花入茶的吗?其实方法差不多,先将竹叶放入泉水中浸泡几日让泉水有了竹叶的香气在用来酿酒,酿好的酒中再放入竹叶让香气更加浓郁,待饮用的时候再打开就好。”

    莫流暄看了看杯中的酒,赞许道:“方法果然简单,难得的是云儿心思!”

    “云儿的这份贺礼相爷可还觉得满意?”

    莫流暄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徐徐将杯中酒饮倔方道:“《三希宝帖》是你的了。”

    轻初云闻言唇角一勾,“多谢相爷割爱!”

    轻初云本以为莫流暄会不舍,却见他好像并不在意,又饮尽了一杯,似乎对她酿的这酒颇为满意。

    “对了,”莫流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睛若有似无的看向轻初云,道:“还不知云儿酿的这酒叫什么名字?”

    “名字?!”轻初云方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心想要将这酒酿好,让莫流暄无话可说,压根忘了要给这酒起个名字,“这酒还没有名字,不如劳烦相爷给起一个吧!”

    莫流暄凝神道:“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这酒以竹叶为引,又微带青碧,起名‘竹叶青’如何?”

    “竹叶青?好,就叫竹叶青了!”轻初云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这酒着实让人回味无穷,一坛子怕是不够了,云儿回去可得为本相多酿几坛才行!”

    “罢了,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几坛子就便换了相爷的稀世珍宝,到底还是赚了。”轻初云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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