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暄似乎格外有兴致,夜渐深沉却仍不见要回府的意思,轻初云心里隐隐觉得今日的他与平日有些不同,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笙月班的杂耍开场了!”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只见人们纷纷向前涌去。

    “笙月班?”轻初云狐疑的望向莫流暄。

    莫流暄悉心解释道:“这笙月班可谓南朝第一班,经年游历四方,故而他们的表演中融合了各地的特色,与玉都的杂耍班子大有不同,而且一年只到玉都演出两次,每次皆是万人空巷的盛况。”

    轻初云叹服的点了点头:“能得相爷夸赞,怎可不亲眼一观。”

    说着,只见她莞尔一笑,随即便汇入了人群中,莫流暄无奈摇了摇头,紧跟了上去。

    这笙月班果然名不虚传,艺人们个个技艺精湛,尤其是那个变戏法的,隔空取物、点石成金……手法纯熟,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引得人们连声叫好!最惊奇的还要数神仙索,轻初云琢磨了许久仍是不得其法。

    前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轻初云和莫流暄好几次都险些被人流冲散,只得在莫流暄的回护下艰难的挤出了人群,待二人定下神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胧月楼附近。

    此时的胧月楼在这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显得分外萧索,门上的封条虽已残破,但轻初云却仍觉得有些刺眼。

    不知道胧月楼的伙计们现在过得怎样了,还有无伤……

    虽然最初自己刻意接近他不过是想利用他的势力去打击莫流暄,可是渐渐地在同他的交往中她发现夜无伤是真心待自己好,所以她心里也早已将无伤当做了最好的朋友。

    轻初云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知他现在可好?

    莫流暄上前宽慰道:“本相知道胧月楼乃是你的心血,本相答应你日后时机成熟本相定会将它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闻言,初云淡然一笑,“多谢相爷的好意,不过云儿更喜欢云游四海,多了这些身外物反而累赘!”

    “那本相便陪你云游四海,可好?”莫流暄坚定的看着她,好似像在说着一个郑重的承诺。

    轻初云心中一震,这么多年她似乎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却从不曾想到这句话竟是自莫流暄口中说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悄然躲过莫流暄的目光像别处望去。

    在离胧月楼不远处停着一艘小船,轻初云认出那便是方才打赏玉儿的小船。

    这小船看上去极是朴素,想不到船上之人出手却是如此阔绰,不禁让她有几分好奇。

    顺着船身向前望去,船头上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虽看不太真切,但轻初云心中却隐隐悸动起来。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天上的云层,月亮又重新探出头来,轻初云身形一滞,借着月光她终于看清了船头之人。

    无伤!原来方才的打赏之人竟然是他,他不是被皇上禁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看自己的吗?

    夜无伤身形消瘦,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双手负于身后一动不动的望着胧月楼,看着他寂寥的身影,轻初云心中不觉有些酸楚。

    莫流暄也发现了夜无伤,他微微蹙了蹙眉,“忘了告诉云儿,昨日皇上已经解除了太子殿下的禁足令。”

    “是嘛,真是太好了。”轻初云心不在焉答道,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落在夜无伤身上。

    莫流暄沉吟了一会儿道:“可要上前打个招呼?”

    轻初云淡然的摇了摇头,“相见不如不见,知道他无事我便安心了!”

    上次连累他被禁足时轻初云便暗自发誓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将夜无伤卷入危险之中,最好的方法便是与他划清界限吧……

    轻初云长长地吐了口气,“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莫流暄凝神看了看夜无伤,默然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全无方才的兴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寻梅苑,轻初云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莫流暄欲言又止。

    莫流暄见她犹疑,和颜道:“有话要说?”

    轻初云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与太子殿下有关?”

    轻初云默了一会儿,抬头迎上莫流暄的目光,“云儿不知道相爷在筹谋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不过能否请相爷答应云儿,日后不管境遇如何,请相爷兢太子殿下周全!”

    闻言莫流暄一愣,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半晌方道:“好,本相答应你!”

    轻初云似松了口气,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多谢相爷!时辰不早了,云儿就不留相爷了。”

    莫流暄复杂的目光在轻初云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叹道:“你好生休息。”说着,便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莫流暄最后那一眼没来由的让轻初云不安起来,总觉着心里担着一层事,却又说不出个一二,总归是这一夜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轻初云便起身去了墨影轩,刚走进园子便与怀抱衣饰的浅夏撞了个满怀,怀里的衣饰散落一地,浅夏刚生气的噘起嘴,见是轻初云立刻露了赧色。

    “是我不好,夏儿你没事吧?”轻初云赔笑道。

    浅夏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脚尖,轻初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暗自叹了口气,夏儿这心结一时半会儿派是解不开了。

    瞥见掉在地上的衣饰,轻初云弯腰去拾,见状浅夏也蹲下了身子。

    “你们这都是在忙活些什么呢?”轻初云漫不经心道。

    浅夏身子轻颤了一下,想到莫流暄的嘱咐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道:“这……没……没什么,相爷说屋里太乱了,所以……所以让我们收拾收拾。”

    轻初云转头望向浅夏,却见浅夏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不禁让她心中起了疑虑。

    看着一屋子忙进忙出的小丫鬟和放在门前的数口木箱以及自己手中的冬衣轻初云蹙了蹙眉,目光亦变得凌厉起来,她沉声道:“相爷近日是否又要出远门?你们是在替他收拾行李?”

    浅夏慌忙摇头道:“没……没有!云大哥你想多了!”

    浅夏本就不善说谎,本轻初云如此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自然是越来越没了底气,最后索性将头越埋越低。

    轻初云这才收回了目光,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夏儿,你老实告诉我,近日朝堂上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相爷此行就是和此事有关?”

    闻言浅夏神色挣扎,终是用力的摇了摇头,“云大哥,你就别再逼夏儿了,相爷吩咐过此事绝不能让您知道的。”

    见浅夏如此反应,轻初云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扶起浅夏正色道:“夏儿,烦你转告相爷,我有非常要紧的事找他,请他忙完后务必到寻梅苑走一趟,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他!”

    浅夏被她认真的神情吓到了,只得怔怔的点了点头。

    “多谢!”说罢,轻初云便匆匆离去,看来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寻梅苑中,轻初云不时仰头望向天空,此刻正是昼夜交替之时,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月亮却已悄然爬上梢头。

    莫流暄一脸倦色的走了进来,兀自坐到石桌旁给自己斟了杯茶,缓缓道:“听夏儿说云儿有很重要事要找本相?”

    轻初云想了一会儿,认真的看着莫流暄,“相爷可是要领兵出征?”

    莫流暄执杯的手微颤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听谁说的?”

    “没有谁,是云儿自己猜的!”

    “哦?”莫流暄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轻初云,“说来听听。”

    “记得当日相爷命云儿去槿都之时曾说过另有要事缠身,想来那件事当比槿都的事情更为棘手,近日常有身着戎装之人出入相府,故而这件事应与军中有关。”

    轻初云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着莫流暄的神色,“今晨我见夏儿正为相爷收拾行装,带的尽是御寒的衣物,我猜想相爷要去的当是北方。北辰一直对南朝虎视眈眈,皇上派相爷亲自前往定然是北辰已经挥兵南下!”

    莫流暄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又如何?”

    轻初云眸光一沉,阿爹果然没能劝住隐哥哥!她行至莫流暄身前郑重的行了一礼,“云儿恳请与相爷同行!”

    “不可!”

    “为何?”轻初云不解的看向莫流暄。

    莫流暄语重心长道:“两军交战,刀剑无眼,你若同去,本相未必能顾得到你。”

    闻言,轻初云反倒松了一口气,浅笑道:“云儿不须相爷分心照顾,生死有命,即便此去无回也是云儿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你!”

    见她如此决绝,全然不顾自己的一番好意,莫流暄不由得有些恼怒,冷冷道“如果你要同本相讲的就是此事,那么大可不必再谈,本相决定的事断无更改,你就好好待在相府吧。”

    “相爷!”

    轻初云不甘地看着莫流暄,忙道“云儿也曾读过兵书,听师傅讲过用兵之道,兴许还能帮上忙,相爷就让云儿一同前去吧!”

    莫流暄强压着怒火道:“总之本相说不可就是不可!”

    轻初云见自己好话说尽莫流暄言语中仍是毫无商量的余地,心中不胜焦灼,怒道:“我一定要去,既然相爷不愿相助,云儿另寻他法便是。相爷决定的事断无更改,云儿决心要做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此时的莫流暄早已怒不可遏,为何她总不能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他将杯盏重重地放到石桌上起身逼近轻初云道:“你执意要去究竟是想相助于本相还是已经等不及要去见他!”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

    他微凝起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轻初云,危险的气息让人心中一颤,不由得想要逃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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