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凰兮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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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唐麒所言,凌渊下午真的准备出去,唐黎一直跟着他,拽着衣服不撒手。

    “父亲,我也想去,我还没见过乾元城的城门呢,你带我去嘛!”

    事实证明,长的好看的孩子就是有优势,唐黎眼睛很漂亮,撒起娇眨着眼睛谁看着也心软。

    周瑾年忍不住开口,道,“带上吧,公子,男孩子不能老是关在家里。”

    “对,”唐黎展开双手抱着凌渊,“父亲,带我去,我要去看城墙,我娘说她以前翻过乾元城的城墙。”虽然把腰给扭了。

    凌渊禁不住儿子软磨硬泡,把他抱起来,道,“别乱跑。”

    “我不会跑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唐黎靠在凌渊肩膀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凌渊有一瞬间的心软,道,“你还小,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因为阿黎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如果站的最高的人不是我,你们会怎么样呢?”唐黎非常懂事地说道。

    凌渊一阵心惊,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想法,他才七岁而已,不需要想这么多的。

    “谁告诉你的?”凌渊抱紧他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用别人告诉,我想得到。”阿黎目光沉沉,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唐麒,嗓音像凌渊。

    自幼浸在朝政中的唐黎非常会分析利弊得失。就像他当初能够做出冷静的选择,跟着刺客离开一样,现在他也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

    “你不该想这么多,你还小。”凌渊一手摸着儿子的头,有些心疼。

    “有的人,生来就承担着责任,”唐黎清澈的瞳孔里都是认真,“这是娘说的,其实娘很懒,她最喜欢天气好的晒太阳,什么都不干,听我爹念话本子,可是她不能,我想让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凌渊也认真道,“那你就错了,你母亲想要天下,至尊之位。”

    “母亲不是。”唐黎肯定道,孩子的直觉总是非常准确而可怕的。

    凌渊没有再说话,他也感觉到很不正常。

    唐麒是任性而倔强的,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非常执着。

    是......是那八个字,“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是因为虞景。

    她从八岁和十八岁的童年期和少年期,都是在虞景的教导下度过的,这段岁月,足够虞景将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刻在她的骨子里,让她觉得那是她的责任。

    回想唐麒第一次看到那个手帕的时候,她的失态简直无法言语。

    凌渊回神,抱着阿黎上马了,没有再多想。

    唐麒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手里正拿着那块手帕,上面落着八个字,虞景写下的八个字。

    她将帕子展开,喃喃念道,“何必执着......虞景,该不该说成也虞景,败也虞景呢,多年来我所坚持的,我认为正确的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的,现在又告诉我不必在意那些,我真是被你害惨了啊?!”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信念的崩塌,唐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所有的对错都是别人告诉她的,现在,那个她坚持的信念都推翻了,被教养她的人推翻了。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跟楚徇钺说过,以后跟虞景的关系,真的只剩下清明时节烧几张纸了。

    唐麒特别想骂人,他妈的她连纸都不想烧了!

    她被算计了十年,现在连第二个十年都快到头了。

    现在唐麒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来,她都做了什么呢?想不起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战事和朝政,摆弄人心,操纵天下。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轻人叹什么气,大好时光尚在。”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慈爱和善,听着非常舒服。

    唐麒起身行了一礼,道,“凌......爷爷好。”

    “坐下吧,难为你还肯喊我一声爷爷。”凌老爷子笑道。

    唐麒笑着回道,“晚辈的事情,哪有牵扯到长辈的道理。”

    他年近古稀,但是精神很好,看着就是以为和蔼的老人。

    “本以为你会成了我的孙媳妇,却不想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老爷子惋惜道。

    唐麒不解,“您怎么这么说呢?”

    “渊儿自小就是喜欢你的,只是他太蠢了,不明白自己喜欢你,”老爷子笑道,“满帝都的女孩子,他只挂心你一个人,老头子我没想到他小时候犯蠢,长大了更是胡闹。”

    一般男孩子喜欢小姑娘的时候,会捉弄着,谁知道凌渊弄巧成拙,从小时候的捉弄,到长大之后的利用。

    “您不是来当说客的吧,”唐麒揉了揉腰,继续道,“我可是三书六礼成过亲的,夫君就在城下呢。”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们小辈的事情,我管什么呢,要我说,那孩子活该讨不到媳妇儿,竟然到了现在还想锁着你。”

    “那您放我出去呗,”唐麒笑道,“我已经不想打仗了。”

    “还打什么呢,瞧你这一副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模样儿,怎么好端端的,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是说楚家那孩子照顾你吗?”凌老爷子看着小辈,也是心疼地很。

    唐麒无奈地笑道,“他又不是郎中,何况我这是被凌渊吓的。”

    她当时早产可不就是因为凌渊突然出兵,将她生生吓起来的吗。

    老爷子看着她那副虚弱的模样,也没有多问,又道,“阿黎这孩子教的很好,就是不像个孩子。”

    “是我的疏忽,”唐麒道,“他太懂事了,是个早慧的孩子。”

    “太早慧了,不好。”老爷子心疼地说道。

    唐麒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她过早地将长子推到权力的中心......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是有着推卸责任的嫌疑的。

    “罢了,不说孩子,你倒是说说,怎么想通了,不打仗了?”凌老爷子自己倒了两杯茶,制止了唐麒要站起来的动作,他看的出去来,这孩子身体不舒服。

    他将茶递给唐麒,唐麒连忙道,“谢谢凌爷爷。”

    “这有个什么,”老爷子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以前那些了不得放不下的大事小事,给根本都算不了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得好好的才成啊。”

    “谢谢爷爷教导,玖思知道了。”唐麒道。

    “你倒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凌老爷子始终为凌渊惋惜。

    唐麒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已然身陷血泊之中,回头的路也同样是血腥的,只是她还有人陪着,夫君孩子,都陪着她。

    相较于凌渊,她已经算幸运了。

    “有棋子吗?”凌老爷子忽然问道。

    “有,”唐麒回头,想不起侍女叫什么名字,只好道,“小丫头,去把我的棋盘和棋子拿过来。”

    棋盘很快摆好,日光落在一老一年轻的两个人身上。

    唐麒拈着棋子,笑道,“许久没有碰过了,爷爷让我五子。”

    凌老爷子倒是知道她的本事,拒绝道,“这可不成,老头子可不上你的当。”

    唐麒微微蹙眉,只得放下棋子。

    阿黎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一片密密麻麻的营帐,似乎很高兴,道,“父亲,我能够看见我爹爹的营帐,离得好近啊。”

    “是,很近。”凌渊道,他被凌渊父亲和爹爹的言论绕的发晕。

    很快,下面的兵马就开始乱起来。因为楚徇钺过来了。

    阿黎在城墙上竭力探身,凌渊一直拽着儿子的衣服,生怕他掉下去。

    尘埃落下,楚徇钺看着高处的儿子,这几日纷乱杂陈的事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每日都在对唐麒的担忧之中度过,现在看见唐黎,觉得心中终于安静下来。

    “爹爹,阿黎和母亲都想你了。”唐黎兴奋地喊道,虽然传到下面的声音很弱,但是楚徇钺听到了。

    楚徇钺朝他招手,唐黎差点蹦起来,道,“父亲,我能出去看爹爹吗?”

    不待凌渊回答,唐黎自己道,“算了,我知道不能,在这儿看看就好了,就是我看不清他好不好,回去给我娘说是好还是不好啊?”

    凌渊又不能指责孩子,只能自己憋着难受。

    “爹爹,娘说她的身体很好,这可是天下人的大事。”唐黎卯足了劲儿,把唐麒交代的话喊了出去。

    楚徇钺听见之后,一时之间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但总觉得不对劲儿,他回头对林峰道,“林将军,你告诉阿黎,弟弟妹妹也很好,让他照顾好自己和他母亲。”

    林峰自然按照原话说了出去,唐黎已经没力气了,拿着手里明晃晃的,镶着金玉的匕首挥了挥。

    接下来,楚徇钺和凌渊远远地对视着,所有人最担心的战事并没有发生。

    楚徇钺最后还是让林峰说话了,意思就是他有意和谈,希望凌渊能够将被他软禁的唐麒放回来。

    总之一句话,有话咱们好好说,什么都好商量,但是先把我夫人还回来,软禁别人的妻室,实在是不地道。

    凌渊也回答的简单含糊,大意是楚徇钺身为前朝皇族,对唐麒心怀怨恨,以至于唐麒在临盆的时候遇到危险,险些丧命,如今才缓过一口气。

    假做真实真亦假,一时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场的人也说不清。

    可这件事情,对楚徇钺是极为不利的。

    一局还没完,唐麒累的头昏眼花,凌老爷子无奈,“行了,你先去休息,咱们明天再接着下。”

    唐麒俏皮地笑了笑,打着呵欠行礼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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