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事?”他声如洪钟,低沉有力。.

    “娘把表妹找来的用意,相信父亲也知深意。”他不直接说明来意,用迂回的方式表达。

    未显老态的王至诚有着中年男子的成熟沉稳,他抚须冷笑。“由着她闹腾几日,她蹦跶不出一朵花。”

    她也只能管个小家,闹几个无伤大雅的事,由她去,被迫迎娶的发妻也只有这能耐,上不了台面。

    第8章(2)

    他明了的点头。“先前父亲应允孩儿的事可还作数?”

    “你是说?”他一脸纳闷。

    “我的婚事。”攸关他的一生。

    “你的婚事……”他低吟着抚弄垂至胸口的长须,静默了好一会儿,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你还是不死心,想要娶这几年突然发大财的朱家二女儿?”

    “是的,她是孩儿心之所系之人。”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心之所系呀!年轻人的少年情怀,真好……”他幽远的眼神似是飘远,若有所思的像在怀念什么。

    王至诚毕竟也年轻过,有他口中的少年情怀,只是不能宣之以口,那是他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父亲……”

    他轻笑地正视儿子已然长成的面容,与他十分肖似。“别急,春闱的事准备得如何?”

    “约有七成把握。”他不敢说死。

    “七成……”他思忖。

    “孩儿与你约定的是百名以内,只要在榜上就不算违背当初的话。.”只求上榜,不求高位。

    状元、探花、榜眼他不做多想,枪打出头鸟,中庸即可,明哲保身,朝廷的动荡不是他能管的。

    “是呀!百名之内,那年我是一百七十二名,考中同进士,你堂伯父明白的告诉我最多止于七品官,不可能再进了,我想也该心满意足了。”他不能强求太多,他的能力就在那里,想爬也爬不上去。

    “可是你不同,你比为父强,是根苗正的好苗子,一番细心栽培后必成大器。”他会超越他,如果他想要。

    “我志不在此。”权力和高官不是他追求的。

    王志诚深瞳一眯,似失望,又似释然。“也好,这条路不好走,跌跌撞撞一身伤痕,你有先见之明。”

    “我会当官的。”这是他的自我期许,他想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又会受到多少挫折和阻碍。

    “我知道,你是我儿子。”看着亲儿坚毅的神情,他又笑了。“那丫头同意了吗?她好像很恋家。”

    “孩儿会说服她。”她只能跟他在一起,她是他的。

    “好吧!年后我会去提一提,成不成看你运气。”日子过得真快,他的儿子都快成亲了……

    秀茹,你嫁得好吗?说要娶你的承诺我做不到,请你原该我的懦弱,我得先尽孝道才能考虑到自身……

    窗外梅树染上一抹红,王至诚轻声一喟。

    “过年后就启程到京城应考?”

    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待不到一个月又要远赴他乡,连个年都没法好好过,他是在鞭策自己还是考验她呀!看彼此的心是否坚固,能不能应付同富贵共患难,两情不离。.

    看着他已脱离稚气的俊逸脸庞,曾几何时他消瘦的肩膀也有男子的宽厚,坚挺结实起来了,有着彷佛能包纳万物的胸膛和挺直的背脊,挺然卓立,丰姿飒爽,清透气度如玉质般高洁。

    若说并无牵挂是骗人的,知道他要走,一丝依依不舍油然而生,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朱小蝉很不想去计算他何时归来,可是脑子里却自动盘算来往日期,若无意外的话,短则半年,长则近一年才能见到面,遥远的路程阻隔着千山万里,相思难寄。

    唉!如果取消了科举该有多好,像她那年代用人民的意见来决定谁当官,以出生地来定胜败,不用千里迢迢赶考。

    “你叹什么气,人家说叹一口气老一岁,来,让我瞧瞧眼角的细纹又长了几条,年岁大了总叹气,老得快。”她双眸像镶嵌在绿林中的湖泊,水亮亮的真好看,似波光潋浓。

    一听他的取笑,朱小蝉气呼呼的朝他小腿一踢。“你才年岁大了,我才十五岁,花骨儿似的楔苞,正等着绽放,我青春貌美,肤若凝脂,玉笋一般雪嫩呢。”

    “好,是我年岁大了,想娶老婆了,再不娶就老了。”他自嘲垂垂老矣。

    “想娶就娶呗,干我什么事,没人绑着你手脚不让你娶。”他这年纪娶老婆养得起吗?她恶意的想着。

    “所以小蝉妹妹是同意嫁给我了,我们琴瑟合鸣,共度白首。”王秀轩笑着执起她的手,轻握。

    没有忸怩,只有瞪圆杏仁似的黑眸。“你娶老婆与我何干,看着我小就想占我便宜,心眼坏。”

    “因为我只要你,有你相伴,此生无憾。”她是他心中的野草,疯狂乱长,占满他整个心窝。

    这话一出,难得的,自诩“年长”的朱小蝉也会面色微红,手心还热热的。

    “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

    “我敢吗?家有悍妻。”他笑着说起俏皮话。

    “谁悍了,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谁管你死活。”这世上又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天涯何处无芳草。

    朱小蝉自认对他有情,那是青梅竹马自小累积的深厚情感,在她的心里,他是拥有个小小角落,但是还不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会有难过,会有不舍,会有他破坏两人永恒的气愤,可走过了,那份深情也就淡了,她会继续往前走,把错过的风景再复习一遍,学会珍惜。

    她的脑海中不存在从一而终的观念,这个男人不好就扔了吧!她努力过,用心去经营,结果不如人意也没办法,她不会用自己的一生去赌这男人会不会变好,她没有慈悲为怀的圣母情结。

    “别说几个,光是我们之间多出一个,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休书往我脸上扔,霸占我的家产叫我滚,妒妇。”他喜欢她无容人之量,就两个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闻言,她面上一讪,有些心事被人看透的局促。“我就是妒妇怎样,你爱要不要,不用勉强。”

    这便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坏处,他太了解她了,了如指掌,她是什么心性一清二楚,瞄不了人。

    王秀轩捉住她轻捶他胸口的柔白小手,放在手心细细呵护。“是妒妇我也要,这世上只有一个乱我心的朱小蝉,我心里有你,想你给我暖被窝,生几个白胖娃儿。”

    “要是我生不出来呢?”根据穿越定律,女生不是大好便是大坏,有的一年一个像母猪似的生个不停,有的怎么也生不出来,求神又拜佛,几年以后什么表妹、义妹、恩人的女儿、自幼服侍的丫鬟都来了,等着排队爬床。

    朱小蝉是悲观主义者,习惯先把最坏的预想好,以防事到临头手忙脚乱,一哭二闹三上吊叫人笑话。

    说到子嗣问题,身为男子的王秀轩略顿了一下,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有秀材,叫他多生几个,我们可以过继,再不济去领养一个,咱们百年之后有人侍奉香火就好。”

    他是真的不在意有无亲生子女,两个人过活也不错,彼此相扶持,互牵对方的手,笑看日出日落。

    若有一、两个像她或肖他的小萝卜头更好,漫长人生中,多些孩子的笑声也是好的,让人不寂寞。

    “要是你娘硬要你有几个亲生孩子呢!这边塞一个莺莺,那边弄一个燕燕,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一想到做娘的非给儿子塞女人的作法她就觉得恶心,做女人的何必为难女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们不也是深受其害的过来人。

    王秀轩双臂一张将她拥入怀中。“你看,我的臂弯里只圈得下你一人,哪来的莺莺燕燕。”

    “认真点,少打马虎眼。”她故作恼怒,小嘴儿却咧开的拍打他手臂,心里喜泡一颗一颗的往上冒。

    虽不知他是否做得到今日的誓言,但此时的朱小蝉是动容的,为他肯用缱绻情话哄她而感动,心头软得像她地里种出的棉花,一压就软得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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