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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鬼魂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可思议。.而少女身后的书生默默抬拳以虎口抵唇,掩住忍俊不禁的笑意。

    这丫头很有意思啊。

    “怎么可能?我们一点法力也没有……”有些鬼魂这么道。

    张萸翻白眼,“你们是鬼耶,鬼故事你们生前听过吗?”

    众鬼魂想了想,点点头。

    “鬼故事里的鬼,厉不厉害?”

    众鬼魂又想了想,“挺厉害的,但是那些收鬼的道士更厉害。”

    “这不就对了。你们是鬼,我是收鬼的道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道士,是非常厉害的天才道士,有我这个天才道士特训你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好像真的非常有道理欸!众鬼魂你看我,我看你,用力点头。

    “那……束修呢?”其中一名果然有念过书的鬼,怯怯地问。

    “入我师门,就要记得我师门第一教条——修道习术法,首要济世,降妖伏魔只是顺便。只要你们怀着善心,绝不作恶,并且记住永远替众生留一条生路,就是最好的束修。”

    如此大义凛然却又慈悲为怀,众鬼魂都快痛哭流涕了。而身后的书生看着少女的背影,淡淡的笑容里竟有一丝欣慰。

    这丫头跟前世相比,长进了很多。也许地藏王菩萨当年的宝血,真的起了一点作用吧?

    “想拜我为师的话,就来跟我磕三个响头,天一亮,就开始特训。”话才说完,山神庙里所有的鬼魂全跪了下来,冲着张萸磕了三个响头,并且齐声喊:“师父!”

    当师父挺爽的嘛!早知道她以前也收几个徒弟。.张萸得意地点点头,“天亮前,庙里前前后后先打扫干净,得清出地方做训练,你……你叫啥名字?”

    张萸指着小女孩问。小丫头冒险自破隐身咒提醒她,她还没好好谢谢她呢。

    “我叫樱樱。”小女孩虽然笑得腼腆,但看得出来,今晚这破天荒得来的平静,让她很开心。

    “好,今天起,樱樱就是你们的大师姊,你们听着她指挥,把这里打扫干净先。”

    “遵命!师父。”众徒弟们排着队,由樱樱发号施令,一个个领事情做去了。

    张萸瞥了一眼树林里那些犹豫的村民。看来她还得化解被迫当祭品的鬼魂与村民们之间的心结呢。嗳,头痛啊。

    张萸转身,却见书生坐在神桌边打着盹。

    莫非是睡着了,没听见她方才的话,才没吓晕过去?虽然这样也好,可这结界不破,呆书生早晚得知道。

    温书生单手支颊,头点啊点,直到不小心撞上了神桌,才终于惊醒。

    张萸撇过脸假装没看见,却偷偷笑了起来。

    “姑娘要是困了,里头有干净的地方,村民们已经整理出来,姑娘可以进去歇息,在下睡这儿便成。”温书生仿佛没事似地,对张萸道。

    “我知道,不过我还不困。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她还有得心烦呢。

    然而,不待张萸烦恼怎么起头,那些村民也明白张萸是他们的希望,过去他们确实是做错了。.他们并非不知道自己犯下了错,但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也只能自私。事实上那些妖怪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放过大部分村民,他们心里也明白要他们献上祭品,只是逼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然而为了换得妻儿一夜安宁,他们仍是狠下心来做了罪大恶极的事。

    因此,几位村民派了经常领头捕捉祭品的那几位壮汉前来负荆请罪,他们还真去村子周围的荒地里弄来了手腕粗的荆棘把自己捆绑起来,三名壮汉和村长来到了山神庙门口,被两名自愿在庙门前守夜,并充当护卫的鬼魂给拦住。

    这两名鬼魂是祭品当中少数的青壮年男子,但是一个生前瘸腿又瞎眼,一个出生即畸型驼背,都是被遗弃了,只能行乞,死后这三年也是无依无靠的一群,和那些孤苦无衣的老弱一样只能被逼着成为牺牲品。

    那三名过去领着村民,毫不留情地捉拿孤儿与乞丐当祭品的男子,只是低着头,让两名守门的鬼魂痛骂,完全迥异于过去三年来冷酷的行径,他们甚至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说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主意,与妻小无关。

    那些已经拜张萸为师的鬼魂都聚了过来,大多是沉默的,因为他们内心也充满挣扎,说不恨是假的,每当妖怪真的放过了村子里的人时,他们内心就充满怨毒的诅咒;而当妖怪终究连村民也不放过时,他们心里也升起报复的痛快感,可是他们同样明白那些妖怪只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取乐,换作他们是有家人的,也许会犯下同样恶劣的罪行——谁知道呢?高贵的情操说起来容易,人们都不相信自己是脆弱的。

    愿意牺牲小我的人曾经存在过,但是能够一了百了的死去是一回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要一再承受相同的磨难时,还愿意自愿牺牲的又有多少?

    张萸知道,此刻只有她说得上话。老实说她真不愿意当这种伪善者——劝别人不要恨。哈!她自己做得到吗?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张萸深吸一口气,“干尸的法力虽然不强,但他能让桃花村陷入地狱,能一直困住你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利用了你们恐惧的力量,众生的爱恨痴嗔是很强的业力,更何况是你们夜复一夜地产生的恐惧与憎恨,这个结界就是靠你们的惧与憎而来的,只要你们还恨、还怕的一天,就永远出不去。我可以给你们力量,但我给不了你们宽恕的理由,我自己也想不出来……要不要放下,你们自己决定吧。”然后她背过身去看着山神,双手抱胸,好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沉默蔓延开来。

    良久,樱樱看着张萸,又看了看她曾经很惧怕的村民们,首先站了出来,“大姊姊要我不要恨,我就不恨。”

    张萸撇过头,用力眨着眼。她才没有想哭呢。

    小丫头都这么说了,瘸腿的想了想,啐了一声,“师父说了,入了师门,要怀济世之心,永远给众生一条生路。老子才没空恨,老子要学术法济世。”

    另一名丈夫十多年前就去世的寡妇道:“算啦。就像温夫子说的,他们也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现学现卖,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温书呆摇头晃脑地道,看得张萸又是一阵无语。

    这书呆真的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好吧,决定不恨的,就到树林里,请愿意拜师的过来拜师,还没想到该怎么做的,就去打扫吧。”

    然后张萸就看着庙里几乎所有鬼魂都走出了山神庙,就连有些犹豫的,最后也是啐了一声跟上去,她忍不住笑了。

    “其实我才该拜你们为师呢。”她自言语地道。

    “张姑娘真是性情中人。”温书呆又道,张萸有些想翻白眼地瞥向他,却见他拿出一块方帕要递给她,张萸才发现她方才真的不小心掉了一滴眼泪,鼻子也湿湿的。

    但这臭书生的举动,不知为何就是让她又羞又恼又无语。

    他真的很不会看时机,很不会看人脸色欸!

    “我自己有啦!”她气虎虎地走开了。

    又莫名地被讨厌了。温书呆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落寞地收回方帕,在收回袖子里时忍不住想,难道她嫌这方帕不好看?还是有臭味?他忍不住拿起来嗅了嗅,虽然没闻到什么异味,但默默地想也许他该找口水井把它洗一洗……

    张萸来到庙门外,却见到让她有些讶异的一幕。

    村民们朝着向他们走去的鬼魂们跪了下来,被跪的鬼魂们一下子也有些无措。

    嗳,看来,不只恨需要解放,愧疚也是吧。这三年来,不是所有眼睁睁看着他人成为祭品的村民都无动于衷,明知道自己也逃不过,明知道这是错的,却也只能日复一日在愧疚中度过。有谁是真的能在知道自己一夕的平安,是他人的牺牲换来时,还能够睡得安稳的?

    诡黑无光的天幕,隐隐地,好像有黯淡的繁星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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