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周如山干笑一声,毕竟说起对土地的执着,他也不输那些佃农。

    “老舒说他们耕了那些地几十年,有感情了。”傅文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地是傅家的,他们能有什么感情?”

    “这……老夫就不懂了。”周如山有些尴尬地回道,接着话锋一转,“对了,傅少爷,不知道田地买卖之事,何时能有个定案?”

    傅文绝突然想起了和秀敏,淡然一笑。“怎么周爷对田地也有如此的执念?”

    “这……”

    “地我是早晚都要卖的。”他说,“不过茶楼预定地附近的几家店家还不肯将铺子卖给我,所以还不急。”

    “是价钱谈不拢吗?”周如山有些着急的问。

    “倒不是。”傅文绝回道,“那些店主说对铺子有感情,还犹豫着。”

    “原来如此。”周如山的眼底有几分失望。

    “周爷刚才也看见了,那些佃农对于我要卖地之事仍十分不谅解,时时寻上门来抗议,我总得好好安抚他们吧。”傅文绝当然不可能老实跟周如山说他迟迟不卖地是为了一个丫头、为了几块饼。“周爷也不希望将来田地都过到你的名下,那些佃农却还死守不退,是吧?”

    “傅少爷所言甚是。”周如山点点头。

    “周爷不急在这一时吧?”

    周如山笑了笑,口不对心地道:“不急,一点都不急。”他就算急又能如何?

    要是把傅文绝惹得心烦了,到时不肯把地卖给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下人奉上一壶热茶。

    傅文绝唇角一勾。.“周爷,试试我刚拿到的好茶吧。”

    周如山点头微笑,却忍不住在心里重重一叹。

    傅文绝一出傅宅,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名衣衫褴褛、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将手中的一桶墨泼向他,同时大喊,“傅文绝,你小心报应!”

    傅文绝反应不及,一旁的随从也未能反应,衣裳到处墨迹斑斑。

    过了一会儿,两名随从才反应过来,快步冲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正要逃跑的少年。

    “你是谁,报上名来。”傅文绝虽感意外,但态度淡定从容。

    “我叫庄四维!”

    “少爷,咱们押他见官去!”一名随从提议道。

    傅文绝看着自己一身的墨,倒没生气,他大抵知道少年为何这么做,反正这身墨水,洗干净了便行,洗不干净,衣服直接扔了即可,但若押少年去见官,他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小子,你为何要以墨攻击我?”

    “因为你黑心。”庄四维气愤地吼道,“我家几口人就靠那块小地猢口,可你却要断了我们的生路!”

    “小子,如果我是你……”傅文绝目光一凝,冷肃的看着他。“我会把心力用在寻求其它活路上头,而不是跑来干这种胡涂事,你以为泼我一身墨能改变什么?”

    他实在不懂这些佃农到底在想什么。天下哪有永生不灭、永世不变之事?不管是谁,遇到死路或绝路时,不都要另寻活路跟出口吗?为什么他们不想想其它的方法,而只会哭、吵跟抗议?

    就算是傅家,也不敢保证没有山穷水尽的一天,难道当那一天到来时,他只能坐以待毙、怨天尤人吗?他不会,眼前没路,他打都要打出一条。.

    这时,一名灰发妇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跪在傅文绝的跟前,不断磕头求饶,“傅大少爷,真是对不住,请你饶了我家四维吧!他年轻不懂事,冒犯了你,我给你磕头赔不是。”

    见她额头碰出了血,傅文绝心一紧,声线一沉道:“行了。”

    他严厉的语气让妇人更加惶然不安。“傅大少爷,我家四维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不能有差错,请你给一条路走,别拉他见官。”

    “娘,你别求他,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年轻气盛的庄四维激动地道。

    “你别说了。”妇人泪视着儿子。“快跟傅大少爷赔罪!”

    “我才不要!”庄四维的表情坚定又顽强。

    “四维,你……”

    “娘,他傅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六口人,是他不对!”

    “别……”妇人一时激动,竟昏了过去。

    庄四维一见,挣开了两名随从,捱到母亲身边。“娘!娘!”

    傅文绝上前,伸手碰触妇人的头部。

    庄四维一见,生气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娘!”

    傅文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推开,接着在妇人头部的几个穴位上按了按,不一会儿,妇人清醒过来,傅文绝这才起身,看着庄四维,冷冷地道:“把你娘扶回家去吧。你一家六口仰赖一块田,吃不饱饿不死,图的是什么?我会在城里开一家茶楼,届时需要极多的人力,优先录用的便是你们这些佃农,你不务农,还有别的路可走,何必执着?”

    庄四维一听,愣住了。

    “山不转路转,你懂吗?”傅文绝神情严肃,眼神却显得温和。“小子,只要有心,纵使山穷水尽,也还有活路可行。”说罢,他转过身,返回傅宅。

    庄四维扶着娘亲,直瞅着他的背影,这一瞬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2章(1)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佃租管事惊慌的喊叫声,引来了傅家家丁们的注意,大伙儿循着声音前来一探,都惊愕不已。

    “快去通知老爷子!”

    “哎呀!快去请大夫呀!”

    “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整座宅子顿时乱成一团,因为大家都看见被抬回来的傅文绝满头鲜血,早已不省人事。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进屋里,不一会儿,傅家老爷子傅定远急急忙忙赶来,大夫也到了。

    大夫替傅文绝处理好后脑的伤口后,又开了几帖药,并向傅定远道:“老爷子,文绝少爷的生命无虞,您暂且放心。”

    见爱孙伤得如此之重,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傅定远也难得面露不安。“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不醒?”

    “应是头部受到重创之故。”大夫说,“快的话,应该这一、两天就会醒的。”

    “你的意思是……”

    大夫一派轻松的笑了笑。“老爷子安心,文绝少爷不会一觉不醒的。”

    “当真?”

    “当然。”大夫相当有自信地回道,“我开的几帖药,待他醒来便可煎煮让他服下,过两日我再来。”

    “有劳了。”傅定远客气地道,“老舒,送大夫一程。”

    “不必麻烦了。”大夫委婉拒绝,“请留步吧。”

    大夫离开后,傅定远立刻叫来发现傅文绝的人,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事情是这样的……”发现少爷并将人扛回来的随从说道:“一早,少爷说他要到田里看看,要我们别跟,过午,没见少爷回来,我们便去寻他,只见他头破血流的倒在田里,除了他,我们谁都没瞧见,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重手,只看见一旁掉了块染血的泥砖。”

    闻言,傅定远抚着下颚若有所思。

    “老爷子,您看这会不会是那些不满少爷卖地的佃农所为?”老舒问道。

    傅定远神情一凝。“没凭没据,这种话先别乱说,等文绝醒来再说吧。”他坐到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孙子,心里焦急,又忍不住无奈的叹道:“唉,这孩子做什么都挡不住,我虽不赞同他卖地,可他心意已决……”

    老舒也一脸忧忡。“老爷子,前不久文绝少爷在附近被埋伏的佃农泼了一身墨呢。”

    傅定远讶异地抬起头看向老舒。“这事怎么没人跟我说?”

    “少爷交代这是小事,不需惊动老爷子。”

    “先是泼墨,现在又……难道真是佃农所为?”傅定远实在不愿相信那些善良纯朴的农民们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来,但人被逼急了,实在无法预测会有什么失控的行为。“现在只希望文绝能赶紧醒来说明事实真相。这事……虽情有可原,却是法理难容,有一就有二,真相一天不水落石出,咱们就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老爷子,依我看,这事得报官处理。”一旁的傅家护院提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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