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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这下误会可大了。.燕行低头道歉,为此愧疚不己。

    “好,我原谅你。”泥娃笑嘻嘻的。就连雨过天青,地上还有水气,她却是一点风雨过境的模样都瞧不出来。“为了补偿我,晚上你要过来客栈让我请客喔!”

    “你不生气?”燕行实在讶异,影响到她闺誉的误会可不是小问题。

    “有什么好生气的?误会不是解开了吗?”她又不是鸡肠鸟肚的人,计较这些做什么?况且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拼了命地往心里搁是想累死自己呀?“总之,你晚上一定要过来,亲眼见见我所言不假,我真的是客栈跑堂喔!”

    “……好。”泥娃的灿笑,在燕行眼里愈来愈耀眼。他本想拒绝,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应允。

    就当作向她赔礼吧,但是不会让她埋单。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能食言!我在‘凤来客栈’,不见不散。”死活都要留盏灯等他,老板最多过问,不会阻止的,只是太晚来的话,到时候吃的就不是大厨手艺,而是她上不了台面的寻常菜色了。“我先回去了,晚点见。”

    泥娃银铃似的笑声回荡湖面,在燕行耳里绕梁。他取下纱笠搁在船头,放下长竿,曲肱躺在船上,目视枝头顾盼的白头翁,幽幽一声长叹。

    青玉门……遥远却又熟悉的回忆……他的人生,就是在那里起始的。

    六年前,他还是青玉门人,更是鸿渡掌门亲授的嫡传弟子,夙剑。

    师父犯下错误罪不可赦,若非师父一心求死,江湖上根本无人有此能耐一式杀了师父,遑论长剑直穿入心,但他却被仇恨蒙蔽心眼,听不进任何解释,一路追杀师父的义女,直到她落潭身亡才罢休。.

    待真相水落石出后,他日夜受尽良心谴责,痛苦不耐,镇日寝食难安,最后才决定离开门派到潜龙镇来渡人赎罪,为师父及师父的义女积德。

    事过境迁,可他内心的罪恶并无法随着时间,淡去一分一毫……

    “凤来客栈”不大,却是潜龙镇内唯一上三楼的建筑。平时外地客人不多,每天都有空房,但是大厨手艺不俗,价格公道,下料实在,因此用饭时间几乎座无虚席,携家带眷更是常事。

    “两位吗?现在客满,不介意并个桌吧?”泥娃绑上兜裙,提着凉茶招呼上门的客人,笑容比往常灿烂可掬,一来是期待燕行到访,二来是怕客人拒绝并桌。

    “那里不是有个位子吗?”还靠窗,凉快得很。

    “有人订了、有人订了,真抱歉,这里请好吗?”泥娃可紧张了,连忙赔不是,就怕客人坚持。那里是她特地留给阿行的位子,谁都不能占的。

    客人都换过一、两批了,阿行怎么还不来?泥娃实在着急,频频向外探望,几名熟客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实在好奇她的反常。

    “方大娘回娘家,今天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况且有阿媚在,你怕啥?”

    “我不是担心这——阿行,你总算来了!这里,我替你留了个位子!”泥娃远远就看见一名头戴纱笠的男子朝“凤来客栈”信步而来,虽然衣衫陈旧,却无损他的翩翩风度。.她拼命地招手,就怕燕行错过,笑容如桃花绽放,鲜艳奔放。“我以为你不来了。来,坐这儿。你头一回来我们客栈,就让我替你点菜吧。你看绍兴蹄膀、雪菜黄鱼、酱烧茄子、腊肉炒银芽、竹笙冬笋汤……你不喜欢吗?”

    燕行突然举起手,打断了她的话。

    “太多了。”他一人根本吃不完。

    “别担心,我请客,一定要让你吃饱又吃好。吃不完,带回去热一热又是一餐,省事又不怕浪费。”阿行摆渡不收钱,她每次到相思树岸都能找着他,可见他也未另拓财源。没有收入,连鱼都不会煮,想来就觉得心疼,他怎么过活?

    “不会吧,我有没有听错?小气姑娘要请客?”另外一名年约二十来岁的跑堂提着凉茶走到泥娃身边,声音大到交谈声此起彼落的客栈内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连请我们喝杯酒都心疼得要命,今天还请别人吃饭?你点的菜都能抵上你一、两天的工资啦!”他探向窗外。“奇怪,今天没下红雨啊?”

    众人哄堂大笑,泥娃才不理他们。“随你们说去,我自己赚的钱,我用得心安理得。阿行,不然就先这几道,不够再说。都进屋了,我帮你把纱笠取下——”

    “不用。”青玉门已有弟子来到附近,夜晚说不定就投宿在这间客栈内,他不想让旧人识出,就算一身突兀也任凭旁人眼光。

    “没关系,方便吃饭就好。”说的也是,他还是不要把纱笠拿下来得好,阿行可算是船家里的潘安、宋玉呢!

    第2章(2)

    厨房利落,没多久就上满一桌菜。泥娃替燕行添了尖尖的一碗饭,就怕他吃不饱。他头一回来客栈用饭,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失望。

    “这丫头春心大动啦,平时节省得要命,连新衣都舍不得裁,今天却花大钱请人请饭,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凤来客栈”要办喜事喽!”喝不到老板苏媚的喜酒,喝泥娃的也不错,总之有热闹可瞧便是。

    “哼,有了心仪的人还拼命勾引别人的丈夫,就算嫁了,我看不出几个月就不安于室了吧!”不知道从哪桌传来的女声,细小却清楚地数落着泥娃的不是。

    大伙儿沉了脸,尴尬得很,泥娃却不以为意,笑脸娇如春花,朗声问道:“有哪桌缺凉水?我给您送去。”

    “你不生气吗?”燕行停下双箸,实在不懂泥娃为何不肯出言澄清污蔑她名誉的指责?若是私下无人知情,牙根一咬还可以忍下来,当众羞辱岂能再忍气吞声?尤其她待字闺中,更要注意这类的言论。

    而他,似乎不该答应赴约,给了落人口实的机会。泥娃个性外放大方,虽然脱了礼教的束缚,却未逾越道德的界线,不偷不抢不占人便宜,替人着想又不介意吃亏,在他面前也从未出现勾引的举动与言词,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他不过见了涅娃几次面就知道她并非这样的人,若非出自妒意,岂会以言辞利箭伤人?同为女子,应该知道这样的伤害非同小可。

    “给人家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别起来追打我就好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扯破脸呢?是不?”老板已经够惹不起了,如果连她这名小小跑堂都拿乔,客栈离关门喝西北风的日子就不远啦,她很珍惜这片遮风避雨的地方呢。

    可燕行万般不这样想。对方有替她留人情吗?众口铄金,头一回遇见泥娃的人有可能就此误会一名好姑娘,想他刚开始也将她错认为青楼女子。

    他有机会与泥娃相处,从她的言行举止了解她的想法个性,虽然到现在还是不能全盘接受她的外放,至少肯定她是个努力生活的好姑娘,旁人的指责有理吗?

    泥娃不是没受伤,从她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与难受就知道她疼。

    “泥娃爱笑,众所皆知,有人欣赏并非奇异之处,若为此心生芥蒂,进而道人是非,辱其名誉,是否该反求诸己,为何不得注目喜爱?”燕行缓缓分明地说道,声音不响,却传入在座每个人的耳里,清清楚楚地回荡着。

    阿、阿行是在替她说话吗?泥娃瞠大双眼,不敢置信,差点被突然其来的狂喜噎昏。被在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如果是梦,拜托让她多作一会儿再醒吧!

    “她如果没那个心,怎会净朝男人笑?你护她,分明是做贼喊抓贼!”另一桌年上四十的胖妇女听不下去,例竖细眉,拍桌站起。

    “吵什么?家里没大人了是不是?敢在我‘凤来客栈’拍桌,不认识我苏媚也就罢了,连字都不认得了吗?”老板苏媚走下楼来,走了几阶便以指敲了敲挂在墙上那颇有年份的木匾角。“需要我教你怎么念吗?听好。不、收、下、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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