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世珍瞠圆了眼,哑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公孙令才是真正要置阑示廷于死地的凶手?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莫知瑶抿了抿嘴。.“这得要问大人啊,是大人做的决定。”

    钟世珍沉痛地捣着脸。她怎会知道?!那是公孙令做的决定!

    这是桩真正无解的悬案,公孙令被毒死了,烂摊子全都丢给她,更糟的是她好愧疚,想着阑示廷因为自己而一再遇害,她心里就很难过,常常待在纵花楼的顶楼露台,眺望着浴佛河,思念着阑示廷。

    直到六月时,因为皇帝天坛祭祖,所以把他从雒阳给召了回来。再见到他,她满心欢喜,只觉得他更瘦了些,但是笑容依旧迷人。见到他,她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已经数月未见,忧的是皇上是否另有计谋。

    果然,如她所料,就在登天坛时,有人暗杀皇上,可笑的是,据刑部追查之后,竟声称所有证据都指向阑示廷,当日就被押进刑部大牢,隔日将以谋逆之罪转送大理寺终审,其间不允任何人探视。

    第十四章过往如梦一场(2)

    她透过许多渠道,甚至找了宇文恭和束兮琰帮忙,才得以顺利地进入刑部大牢。

    站在牢房外,钟世珍瞬间红了眼眶,只因那如玉般的俊俏人儿竟受到凌迟之刑,状似昏厥地倒在牢房地上,他披头散发半遮容颜,素色中衣早已被血染红,衣衫未掩的肌肤是一道道带血伤痕。

    通廊的墙上还挂着沾血的蒺藜鞭,教钟世珍气得浑身发颤,回头瞪去。.

    “你们竟敢刑求!”钟世珍怒斥着,瞪向刑部狱卒。“一个王爷落到你们手中,就可以任你们胡作非为了?混帐!”

    刑部狱卒吓得一个个跪下。“大人恕罪,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公孙!”宇文恭赶紧揪住她。“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是未审先刑!”知不知道那鞭是会打死人的。

    “上头没有下旨,狱卒岂敢动手?”束兮琰压低声嗓说,摆了摆手要狱卒先退下。“皇上已下旨,直指王爷是谋逆之罪,刑部自然有问审之责,明儿个转送大理寺……终审快审,恐是明日就会直接斩首示众。”

    钟世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天坛祭祖,咱们都在场,到底是会有哪个傻子选在当下刺杀皇上,这分明就是恶意栽赃,要不为何不交出行凶之人对质?”

    “行凶之人在指出王爷之后便已服毒自尽。”宇文恭低声说,看了眼倒在牢房里的阑示廷。

    “宇文,这分明是嫁祸!”

    “就算是嫁祸又如何?咱们能如何?明日大理寺终审,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我都不可能找出有力的证据。”

    钟世珍喘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王爷为莫须有的罪名给判死,甚至斩首示众?”

    宇文恭和束兮琰沉默着,心底很清楚对于此事已是无力回天。

    “不,我不会放弃,我不会让王爷蒙受不白之冤!”再看了眼阑示廷后,她愤然离开大牢,宇文恭只能无奈跟上。.

    也因而两人都未瞧见,走在最后的束兮琰朝牢房铁杆轻敲了两下,状似昏厥的阑示廷缓缓地勾弯了唇。

    当晚,钟世珍到处奔波,拜访刑部尚书和负责天坛护驾的金龙卫指挥使,为的是要查明事实真相,然在一无所获之下,她赶往大理寺,大理寺卿却不肯见她,回家听恬儿说大理寺卿与父亲私交颇好,于是又跑了趟礼部尚书府,却被父亲怒斥,甚至威胁不准违逆皇上旨意。

    离开礼部尚书府时,已是四更天,倔强的泪水终于滑落。

    这是什么官……什么皇帝、什么世界!冤屈不能伸,将司法沦为打压兄弟的工具,亏她手掌大权,竟是无能为力!

    “熙儿。”

    走回首辅府时,就见宇文恭迎面走来,眸噙悲伤地唤着。

    “子规……我救不了王爷。”她难过地垂下脸,像个孩子般的哭泣。

    “熙儿,何时王爷在你心里变得如此重要?为何我觉得你在历劫之后,像是变了个人?”宇文恭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

    “子规,我想救他,我想救他……我不要他死……”她真的好没用,她哪里算什么首辅,唯有皇上释权时,她才真的握有权势,可偏她不顺皇上的意,朝堂上的百官测着风向,不敢靠近她,没人能帮她。

    “你可知道要救他,你必须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在乎,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都要救他。”

    宇文恭抚着她发丝的手一顿,垂眸忖度,直到一阵马蹄声在静谧的一重城里响起,他回头望去,就见束兮琰竟纵马狂奔而来。

    “不好了,大理寺已经结束终审,即刻将王爷押出大堂斩首了!”

    钟世珍紧抿着唇暗忖着,怎么救……怎么救!突地,察觉宇文恭拉扯她的衣襟,她不解的抬眼,就见他从衣襟里拉出她悬在颈间的长命锁。

    “公孙,三大世族在三代前辅佐阑氏取得天下,所以先祖皇帝赐了三大家各一个长命锁,长命锁可充当免死金牌,你如果可以舍下自己的,就拿去救王爷吧。”

    “真的可以?”她喜出望外地道。

    “可以。”宇文恭应了声,望向束兮琰。“兮琰,借一下马。”

    “好。”

    束兮琰一下马,宇文恭便已经跃上了马,朝钟世珍伸出手。“上来吧。”

    钟世珍应了声,借力上了马,就坐在他前头,马儿在他的驾驭之下,如风般地直朝大理寺而去,就在两人纵马冲入大理寺大门时,听见了击鼓声正由缓而急,宇文恭夹紧马肚,马儿如箭翎般地冲进法场。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钟世珍拿起了长命锁喊着。

    刽子手顿了下,岂料监斩的大理寺卿却又丢下斩令,刽子手扬高了手,大刀在薄雾之间泛着青冷光痕,眼看就要落下,宇文恭抽出钟世珍的束环,掷向刽子手,纵马跃起,就挡在阑示廷之前。

    “放肆!本官说刀下留人,此为公孙家长命锁,本官要以公孙家长命锁保雒王爷阑示廷,谁有异议!”钟世珍跃下马,站在阑示廷面前,高举长命锁,怒目瞪视监斩的大理寺卿。

    于是,钟世珍交出了长命锁,换回伤痕累累的阑示廷。此事,不消一刻钟已经传遍了宫中,阑示延因此勃然大怒,怀疑公孙家有谋逆之嫌,让都察院弹劾罢黜了礼部尚书公孙策,再将公孙贵妃贬为才人,虽无弹劾公孙令的首辅之职,仅罚她闭门思过,但此举已被视为对公孙家的惩处,朝堂中一片静默,无人敢上谏。

    消息传到首辅府时,曲恬儿苦口婆心地劝着。“大人,这么做,你会成为公孙家的罪人。”

    钟世珍坐在床畔,低声道:“小声点,别扰了王爷。”先前请大夫医治时,他那腹背间的伤,怵目惊心,这会也因伤发着高烧,虽喝了药,烧却未退。

    “大人……公孙家一旦出事,三大世族即将失衡,朝堂之间——”

    “恬儿。”钟世珍冷声打断她,水眸含怒道:“为了公孙家的利益和朝堂间的权力平衡,你要我罔顾人命,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无罪之人被迫以莫须有的罪名问斩?我是官……自该护民保民,可如今我连一个无罪之人都保不住时,我算是什么官?”

    曲恬儿泪如雨下。“大人,谁都能救,就是不能救雒王爷……而且,大人敢扪心自问,大人救雒王爷只是因为该救而救,而未动情?”

    钟世珍抿紧了唇,无法反驳。

    “大人为何不懂?老爷将长命锁交给大人,是为防他日身分被识穿可以自保,而老爷为了保护族人,不得不闭着眼当瞎子,见死不救,不是无情,是无能为力。大人自以为救一人而赌自己一命,殊不知大人一步错,将用公孙家陪葬。”

    “我会跟皇上请命,假如我犯了错,由我一人承担,与公孙家其它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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