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医心口一凉。.“四爷连一丝光线都看不见?”

    “根本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他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吼。“你们不是说我的眼睛没事吗?为何就是看不见?”

    “这……”赵太医被问住了。

    三爷也扣住赵太医的手腕,一脸忿然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说这次敷的膏药是特别调制,对眼睛相当有帮助吗?”

    “相公!”三夫人连忙制止。

    “再换其他药方试试看。”二爷不禁焦虑地说。

    面对炎家人的质问,赵太医实在无计可施。“下官无能!”

    “出去!”眼看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炎承霄不禁寒着俊脸,站起身来下逐客令。“给我出去!”

    赵太医只能抱起药箱,丢下一句“下官告辞”,便匆匆地走了。

    “四郎,你先冷静下来!”二爷将么弟按回床缘坐好,其实他的脑子也乱成一团,连太医都治不好,这该如何是好。

    炎承霄抽紧下颚,任何安慰的话都听不进去。“你们也全都出去!”

    “四郎……”三爷希望他能打起精神来。

    家人的关怀只令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不禁发出暴怒的嘶吼。“全都出去!听到没有?”

    “咱们还是先出去,等四郎的情绪缓过来再说。”三夫人忙对众人使眼色,自从两个月前小叔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他的脾气也愈来愈坏,别说奴仆,就连几个小妾都不敢靠近伺候,令他们既担心又头疼。

    众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阿贵,好生伺候四爷知道吗?”二爷临走之前又吩咐小厮。

    阿贵躬着身。“是,二爷,奴才知道。”

    听见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炎承霄两手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真的再也看不见了吗?”

    都已经过了两个月,原本太医还口口声声的保证,说这不过是暂时的现象,等瘀塞在颅内的血块化开,一定能恢复视力,可是如今呢?他还是处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般无助、胆怯的时候,若是从今以后真成了瞎子,身边的人都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待自己,那是炎承霄最无法忍受的,彷佛在一夕之间,从高空中坠落下来,跌个粉碎。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炎承霄一面咆哮,一面胡乱地走动,不小心撞到几角,双手顺势一挥,将茶壶、茶杯全都扫到地上。

    在外头等候差遣的阿贵听见屋里的声响,生怕主子出事,急得想冲进来。“四爷怎么了?四爷……”

    他闻声辨位,朝房门口低吼。“不准进来!”

    话声方落,炎承霄又不知绊到什么,整个人摔在地上,那模样好不狼狈,想到连在自己最熟悉的寝房都是这副惨状,更别说出门了,也只会让人看笑话,这么一想,简直欲哭无泪。

    炎承霄抡起拳头使劲地槌着地面,直到力气用尽,才靠着双手的摸索,慢慢地爬上床,就只是坐着,什么也不想。

    直到夜幕低垂,外头的阿贵见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只好出声。

    “四爷,奴才进来了……”他推开门扉,等到适应寝房内的漆黑,见主子坐在床缘,就像一尊石像,于是先把蜡烛给点燃,又见满地碎片,只能装作没看见。.

    “四爷一整天都没吃,应该饿了,奴才这就去把晚膳端进来。”

    鼻端嗅到一股蜡烛燃烧的气味,炎承霄不由得逸出一声哼笑,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烛火照明,因为就算点上了也看不见。

    “……我不饿!”

    阿贵担忧地看着主子。“可是……”

    “出去!”他厉声地喝道。

    “四爷……”

    他沉下铁青的俊脸。“就算眼睛看不见,我还是你的主子,别再让我说第二遍,听清楚了吗?”

    “是,四爷。”阿贵呐呐地回道。

    待屋内再度只剩炎承霄一人,不禁发出类似哭泣的笑声,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吗?可是总要给个理由,而不是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之下夺去他的视力,这教人如何接受?

    这个晚上,又是一夜未眠。

    天色还没亮,睿仙便起床梳洗更衣,投靠纪家这四年来她早已学会打理自己,不等春梅进来伺候,已经换上翠绿色的袄裙,幸好天冷,可以穿上这种宽大厚重的大袄,掩饰过于清瘦的娇躯,免得表姨母又担心她吃得太少,身子会受不了。

    “小姐醒来了吗?”春梅在外头问。

    睿仙正好绾好发髻,只用一支簪子点缀。“进来吧。”

    于是,春梅端着早膳进来。“虽然已经立春了,不过今天外头还是好冷……”

    “那你自己要多注意些,可别着凉了。”虽然二人主仆相称,不过就像自家人,若没有春梅相伴,睿仙当年也无法一个人走到京城。

    “这句话应该由奴婢来说才对……”春梅一面将饭菜摆好,嘴里一面叨念。

    “小姐真的要多吃一点,不能再瘦下去了,风若再大一点,恐怕都会被吹跑。”

    她噗嗤一笑。“好,我尽量的吃、努力的吃就是了。”

    闻言,春梅才满意地点头。“这样才对,这两道菜都是小姐平时爱吃的,可要多吃一点。”

    “你也坐下来吧。”睿仙招呼道。

    春梅起初也不敢与主子同桌,却在小姐的“命令”之下,不得不遵从,慢慢地才习惯。“是。”

    主仆俩安静地用过早膳,开始各忙各的,春梅留在纪府做些杂务,睿仙则会到一墙之隔的六安堂,有时帮忙整理病历,有时担任手术助理,有时则是招呼前来求诊的病人,可以说相当忙碌。

    由于六安堂在京城颇负盛名,不只有个女大夫,方便女布前来求诊,还有一位神医在,不管是抓药或看病,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人一旦多了,还可以听到一些市井间的蜚短流长。

    “……大婶先喝口水,再等一会儿就轮到你了。”睿仙将茶杯递给坐在长凳上等候的妇人。

    由于都是些老弱病人,又经常在六安堂出入,自然跟纪大夫的这位表外甥女渐渐熟稔起来,见睿仙不只生得清丽脱俗、应对进退更是落落大方,总会自以为一片好意的关心起她的将来。

    “……你还这么年轻,又生得这般标致,想再嫁还不容易,只要点个头,保证六安堂的门槛都被媒婆给踩坏了。”

    另一位大婶也跟着搭腔。“是啊,听说你那丈夫已经死好几年了,可别真替他守一辈子的寡,那很辛苦的……”

    睿仙每回听到这个话题,不免有些困窘,因为表姨母不希望被夫家休离的闲言闲语伤了自己,对外一律说她是个寡妇,也没有婆家了,周遭的人也真以为是这个原因,才会来投靠纪家。

    “多谢两位大婶关心,睿仙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说着,睿仙假装忙着倒茶水,赶紧走开,免得她们不肯放弃。

    待她将茶水又分送给其他人,虽然不是存心偷听,一些对话内容还是难免会传进耳里。

    “……听说炎府的四爷在两个月前受伤,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行刺,是不是真的?”某位前来抓药的中年人在这里巧遇得了风寒咳得厉害的同乡,对方是在知府衙门内的刑房当差,便跟他求证。

    这番话让睿仙心口惊跳一下,手上的杯子没有拿稳,茶水不小心倾倒了一些出来,她却没有察觉,只是专注地凝听。

    碍于上头交代,不能跟外人泄漏相关案情,这名衙役同乡只好含糊其辞地带过。“你是听谁说的?咳咳……这可不能随便乱说……咳……”

    中年人愈发好奇。“你就别再卖关子,只要说是或不是就好……”

    “真的不是……咳咳……”他可不想丢了差事。

    “请用!”睿仙适时地将手上的茶杯递上。

    他道了声谢,赶紧喝上一口,喉咙总算舒服些了。

    睿仙佯装闲聊的口吻,想跟对方打探消息。“炎府的四爷伤得严不严重?怎么没差人来请纪大夫或区大夫到府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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