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睿仙啜了一口,只觉得好喝罢了。.“可惜妾身不懂茶,怕是浪费了,不过能让四爷为此出门,想必有它的价值。”

    炎承霄咧了咧嘴角。“你说的没错,确实有它的价值。”

    “四爷专程来这儿喝茶的用意是什么?”她不认为真是为了“玉如来”,而且还特地邀自己一块来。

    他故作诧异。“用意?”

    “四爷不会做多余和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所说的话,也都有另一层涵义,就好比验尸时,外表看不到伤痕累累,并不表示死者真是自然死亡,必须经过解剖,才能确认死因……”睿仙提出自己的见解。“所以妾身才会不禁这么猜想,这杯茶不过是个幌子。”

    “你这个比喻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解剖’又是什么呢?”炎承霄不喜欢被人看穿,可是这会儿却觉得心坎上像是被人用羽毛撩了几下,有些痒痒的,甚至往其他部位蔓延,令人难以忽视。

    睿仙并不意外他会问,因为自己第一次听到时也同样感到新鲜。

    “先父曾经说过,有时为了查明真正的死因,必须将死者的身体割开,才能观察体内脏器的情况,而妾身的表姨父听了之后,便说这种行为叫做‘解剖’,能更进一步查明死因。”

    “原来如此,那么你曾经帮人解剖过?”他惊叹地问。

    她轻叹了一声。“俗话说死者为大,就算官府答应解剖,家属也不会同意,所以还没有机会。”

    炎承霄可以理解,也更赞叹她过人的勇气。“确实没有人希望死去的亲人又平白无故挨上一刀,那太残忍了,不过也愈令我好奇,令尊为何会懂得验尸这门本事,难道他在衙门里当差?”

    “呃……可以这么说,曾经听先父提起年幼时,隔壁正巧住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因为膝下无子,过世之前便将一身本事传授给他……”父亲生前常说那名老仵作是自己的贵人,若没有他,很多案子就破不了,也无法让死者瞑目。.

    “好了!四爷就别顾左右而言他,究竟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她可不打算随便被人唬弄过去。

    眼看敷衍不过去,炎承霄只好招了。“那就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看到我是真的看不见,成了名副其实的瞎子。”

    闻言,睿仙不禁一脸错愕。“这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很重视颜面吗?

    “俗话说纸包不尊,与其让大家在私下议论纷纷,不如让他们亲眼目睹,这么一来,便会以为我从此成了废人,什么事也做不了,这个虎卫司都察使的位置只怕很快就会换人坐了。”他又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睿仙立刻会意。“重要的是赵家不再觉得受到威胁,如此一来,便会疏于防范,要找出罪证也就容易多了。”

    “没错。”炎承霄的笑意更深了,不禁扪心自问,身边有几人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何况又是女流之辈,自己又认识哪个女子像她这般冰雪聪明,懂得举一反三?

    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明明十分在意看不见,可为了找出赵家的罪证,连自尊和颜面都愿意抛弃,这对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有多困难,连她也不禁刮目相看。

    “四爷勇气可嘉,令人佩服。.”睿仙对这个男人有了另一层认识。

    炎承霄扬起俊美的笑脸,足以令女人脸红心跳。“能蒙你夸赞,看来今天这一趟出门,实在是不虚此行。”

    “四爷过奖了。”她谦虚地说。

    这一刻,炎承霄不禁遗憾看不到她的长相,真想亲眼看看。

    第7章(1)

    过了片刻,茶楼伙计送来店里的三道招牌菜,睿仙原以为只是些小菜,想不到有鱼、有肉,而且相当精致。

    “……这是方才有人要小的交给四爷的信。”在退出厢房之前,茶楼伙计恭谨的递上。

    炎承霄什么也没问,只是将右手心朝上,接下书信。

    自从双眼看不见之后,皇上准他告假半年,虎卫司都察使的职务则暂由都察同知王大人代理,不过也只处理公文往来,最重要的监视结果和军情机密,还是会有密探随时来跟他报告,才能完全掌控。

    待茶楼伙计出去,睿仙看着他将书信收进袖口,什么也没说,自然也不方便多问了。

    “你先尝尝这一道‘木樨饭’……”炎承霄虽然看不见摆在桌上的菜肴,不过已经闻到熟悉的香味。“每一粒米饭都炒得很完整,而且粒粒分明,每粒米饭都要泡透蛋汁,炒出来外面金黄、内心雪白,而且它所用的鸡蛋,是吃了人参等药材的鸡下的,所以味道特别好。”

    春梅赶紧帮主子盛了一碗。“小姐尝尝看。”

    “好。”睿仙伸手拿起白瓷汤匙,舀了一口到嘴里,嚼了几下,满意地直点头。“真是好吃,可以吃到满口蛋香……”

    他又说起另一道菜肴。“还有这道‘凤还巢’,是在鸡的腹中塞入栗子、红枣、大蒜、红萝卜等等,蒸熟之后,鸡肉也就特别甘美有嚼劲……最后这道汤叫‘百鱼汤’,里头用鲫鱼舌、鲤鱼白、斑鱼肝等等下去煨,直到所有精华都融进汤汁中,堪称是汤中极品。”

    就算是在唐家,睿仙也没看过如此奢靡的吃法,不禁有感而发,这一餐花费的银子,可以让普通老百姓一家吃上两个月。

    “四爷对吃还真是讲究。”这些高官权贵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在乎金钱,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炎承霄勾起一抹笑意,像是听出她口气中的淡嘲。“不是我对吃讲究,这些都是盐商到京城来时最爱吃的菜肴,我可不是每次来都会点的。”

    “盐商?”她莫名地问。

    他舀了一口木樨饭。“你说这么好吃的一道菜,若少了盐巴,是不是就淡而无味?”

    “四爷说得没错,上自皇家,下至百姓,厨房里都少不了这样东西。”睿仙同意他的说法。

    “的确如此。”他招呼地说。“不用客气,尽量吃。”

    睿仙不禁觑着正在喝鱼汤的男人,见他不急着说明,也只能耐心的等了。

    等吃到告一段落,大概有七分饱了,炎承霄才搁下手上的白瓷汤匙,要身边的阿贵帮他倒茶,然后延续之前的话题。

    “由于朝廷禁止私盐买卖,所以那些盐商仗着有朝廷赋予的特权,大发其财,吃喝玩乐就不用说了,养戏班、逛窑子更是稀松平常,不过又得上下打点,尤其是来自各级官吏的层层剥削,明勒暗扣,导致外强中干、入不敷出,竟然有人想出在盐中搀入沙土来贩售的法子,让百姓得先淘洗,才能食用,长久下来,百姓只好转而购买便宜的私盐。”

    听他这么说,睿仙也毫不留情面地批判。“这等恶劣的行径,根本是官商勾结之下衍生的恶果,却要百姓们来承受,四爷真能视而不见吗?虎卫司的职责之一不就是监督百官有无贪污索贿的情事,难道就不能将那些贪官污吏通通查办?若还有类似的事发生,那便是四爷督察不力,钓职守了。”

    炎承霄佯叹一声。“就算通通查办了,再换一批人上来,还是会发生同样的事,真是抓不胜抓。”

    她看着碗里的鱼汤。“官盐不仅昂贵,而且还被人搀了沙土,私盐便宜,品质又好,堪称物美价廉,百姓为了生活,也不得不艇而走险,不能怪他们。”

    “那要怪谁?”他笑问。

    睿仙横睨他一眼。“当然要怪……四爷心知肚明。”

    “皇上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只不过追本溯源才是根本之道,更何况也不能任由私盐买卖继续猖獗下去,令朝廷的威信尽丧。”说到这儿,炎承霄从袖内取出方才茶楼伙计送来的那封信。“……帮我看看里头写些什么。”

    “是。”她慎重地接过,抽出信纸,才看了一眼,不禁满脸疑惑。“上头只写了‘下个月二十七凤阳码头’十个字。”

    炎承霄眉头轻拢。“原来是在凤阳码头……”他一直想知道下回私盐卸货的地点,想不到会选在船只进出最频繁的码头,加上又是漕运船,更不会令人起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确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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