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皇上来了。”玄羽走到景言的身边,轻声道。

    景言看了看面前的棋盘,还有已经凉了的茶,收回刚刚被凤挽歌打乱的所有的心神。“知道了,你快把皇上请过来吧。”

    玄羽悄悄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凤挽歌已经走了。心里虽然有疑惑,可是却还是强自压下,退了下去。

    可是他还没转身去走多久,就看到玉恒华带着人朝亭子走过来。

    也是,对方是皇帝,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连他家世子的清风阁,也可以随意的进,因为他不比先皇器重和尊重世子。

    见人已经走到面前不远处,玄羽连忙低下头行礼,侧身让玉恒华走过去。

    他刚想走过去,高公公却拉住了他。“这是皇上和景世子的私事,你就同我守在清风阁外吧。”

    他当然知道这个清风阁里,自己把玄羽叫走还有其他人在,可是其他的人他也叫不走,所以就先把这个人拉走了。

    玄羽本来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景言抬手,原本守在清风阁里的人,就全部都退了出去。

    见此情景,他也点头,同高公公一起退了出去。

    玉恒华走到景言面前,看到桌子上的棋盘和棋盘旁一口都没动的茶,不由得摇头苦笑。“她来了,也不愿意见见我这个让她憎恶的人。”

    一时之间,风吹静静。

    亭子垂下的薄纱将里面两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勾勒出来,居然让这座亭子多了无尽的朦胧之感。

    景言目光浅浅,气息如兰,姿态优雅的收着面前的棋盘。“见或不见,左右也不过如此而已。皇上又何必如此纠结?如斯佳人,该当镜中花水中月才是。”

    玉恒华又何尝不知景言此话中的意思?可是……“若心一旦成魔,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覆水难收,该当是如此。”

    景言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凤挽歌在清风阁时住的房间。里面的摆饰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他吩咐过务必要保持原样,这样下次她来的时候,就不会感到不舒服了。

    可是,她怕是再也不会住在这里了吧。

    他在这里劝着皇帝,可是他自己也做不到放手。

    “景言,把她约出来吧。朕想见她,而且朕还有一件事想要问她。”究竟梦里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梦困扰了自己这么久,只要问她一句是真是假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可是他却又一个字也不想知道,因为不知道就不会失望愧疚或者是难过了。

    梦里娶了她,可自己却负了她。如今没娶她,却娶了她姐姐,现在又聚集星沉军士要天下追杀她。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可笑至极。

    “是。”景言从善如流,仍旧温雅的如同谪仙一般。

    玉恒华看着他如此,忽而笑了出来。伸手一压,却正好压住景言要收回凤挽歌下的最后一子的手。

    景言的目光晦暗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沉默。硌在手心的棋子,寒凉如水,没有半丝凤挽歌的温度。

    明明是暖玉,却摸不出半丝的暖意。

    “你、我、他三人,不过都是父皇以天下为筹码下的一盘棋而已,只不过我们比其他人更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使命和责任,也更接近那双下棋的手而已。”玉恒华说完,笑的更加坦然,抬手将景言的手拿开,把棋子拿到手里端详起来,“她还真是舍得,好好的暖玉居然碎了。”

    玉恒华话落,景言目光震惊的看向他手中的棋,这才看到经过玉恒华轻轻一吹,棋子就变成了粉末扬在空中。

    她这一趟来这儿,为了让自己断心断意断念想,居然做到如此地步了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天下,你我二人看来真的是必有一场恶战了。

    可是,我该如何在战场上面对你?那日我在暗处也瞧得分明,你是如何对夜辰染又是如何对钟乔的,那般绝情,那般冷漠。离去时头也不回,我如何能够忍受得了你的冷漠?

    轻轻一叹,景言伸手去抚摸刚刚被凤挽歌用来下棋的棋子,明明才不久,他却再也摸不到属于她的体温了。

    “她总是这般。”这般如何?景言没有说出口,可是跟他有一样经历的玉恒华却明白了。

    凤挽歌总是这样,她可以很清楚的划清界限,做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承担她这个身份该承担的责任。

    “你若是能把她约出来,就说朕在奉天殿等她。”玉恒华说着,端起那杯原本该是凤挽歌喝的茶小呷一口,然后站起身离开了亭子,在要离开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加了四个字。

    “无时无刻。”

    说完,他龙袖一挥,大步的离开了这个刚刚凤挽歌待过的地方。

    守在外面的高公公和玄羽两个人看到玉恒华走出来,都紧张的盯着他的脸,可是他的脸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走吧。”玉恒华冷冷的两个字,把他们两个人的目光挡了回去。

    高公公和玄羽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是直接盯着皇上的脸看,慌忙低下头。

    高公公又扭头看了看仍旧坐在亭子里的人,叹着气随玉恒华离开。

    这些个人啊,总是困顿在国家、责任还有感情之间,永远都无法挣脱出来,只能不断的挣扎。

    挣扎得出,那就如同漓王殿下那般,当个甩手王爷,自由自在的什么事情什么责任都与他无关。挣扎不出,那就如同此时的他们一般,不是被淹没就是被救赎。

    玉恒华上了停在荣王府门口的马车,这才靠在车壁上,深深的闭上眼睛,累的像是个许多天都没有休息的人。

    刚才他喝下的那杯茶,就同她如今的人一般,直直的凉到了他的心里。

    他们三个人,自己、景言、夜辰染三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棋子,自己若是能成功赢得这天下大战,到那时若是自己还能稳稳当当的做自己的皇帝,那自己就接着做下去。

    若是大战后,民心大乱,自己不得人心,那这皇帝之位就得换给夜辰染做。一开始自己心中还有些不忿,可是若是为了星沉,自己也能接受父皇这样的安排。

    而景言,则是不论谁当皇帝,都要尽心的当好辅佐者——丞相。

    这也是为什么他天下才子的名号会被父皇赐给他的原因,因为他必须肩挑起荣王府的祖训,世代忠于星沉君主。

    玉恒华深深的看了一眼荣王府,然后吩咐驾车离开。他也同样悲哀,若是事情能如梦中那般,他除了希望背叛挽儿是假的之外,其他的都希望是真的。

    星沉昭阳殿大殿。

    “她在星沉。”玉恒华坐在龙椅上,声音里满是说不出的寂寥。

    高公公原本还很奇怪,为什么皇上从荣王府里回来就直接奔昭阳殿,原来是因为皇上口中的“她”。而这个她他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

    这个昭阳殿,算是那个人当众给皇上难堪的地方,也是让皇上开始把她放在心上的地方。

    其实皇上开心或是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来,喝喝酒,然后对着空空的大殿喃喃自语,而他总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皇上凌乱的话语,心中除了叹惋就只剩感慨了。

    就在高公公低头叹息的时候,昭阳殿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黑发飘扬。即使看不清长相,但是看见脸上的黄金面具,也足够让人知道站在门口的这个人是谁。

    “挽儿……”玉恒华心里漫过狂喜,连忙站起来,刚想走过去却又怕那只是梦,所以愣在原地不敢再前进半步。

    凤挽歌听到玉恒华的称呼微微皱眉,其实她一直都很好奇,时光镜破碎,到底对玉恒华的记忆有没有影响?若是他也恢复了记忆,那么碧霄和塑雪,即使有她和墨轻言二人坐镇,也必将覆国!

    当初她……就不应该把二国致命的弱点拿给玉恒华看!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般的话。

    “玉帝。”凤挽歌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跟他说话,最后决定了才开口接着说下去。“本宫记得碧霄和星沉如今可是势不两立,何时得以亲密到玉帝可以直呼本宫的闺名了?”

    玉恒华的面色一白,她见到自己的时候居然如此无情,居然半分的欢喜都没有。

    “挽……”玉恒华看到凤挽歌准备转身离开,心里一急就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抓着她的手,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牵了这双手许久。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时间去思考这些了,他想让面前的人给自己解答梦里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挽儿,你是否曾经嫁过我?因我的背叛,所以如今才会对我如此绝情,恨意满满?”

    凤挽歌背对着玉恒华的桃花水眸瞬间染上无尽风暴!如同千军万马雷霆万钧,又如春雷轰隆,骇人至极!

    而一直没看到凤挽歌正脸的玉恒华还不知道凤挽歌心中所想,只是一昧的把自己的不解说出来。

    “挽儿,你与我是曾有过关系的吧?在梦里,你是真真实实的穿着大红嫁衣嫁给我的,你我夫妻二人,比肩而立恩爱异常,互相信任,我为你在所有星沉百姓面前亲手戴上凤冠,为你封号,这都是真的吧?自从你离开星沉后,我真的一个女人都不碰了,真的,请你原谅我……可以吗?”玉恒华此时的声音不再有算计,他是真真实实的想解梦,也是想得到凤挽歌。

    就像梦里那样。

    凤挽歌原本以为封存的记忆随着玉恒华的话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最后变成疯狂的涌出来,让她刚修补好的胸口又开始隐隐做疼。

    凤挽歌,你真是……太无能了!居然因为这件事,又开始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感情?你恨他^之入骨!

    别忘了你前世是因什么而死的!

    凤挽歌在心里疯狂的喊叫几声,最后冷静下来之后才转过头,掰开玉恒华的手,后退几步,笑着说——

    “玉恒华,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凤挽歌一字一句,把话当成刀子捅进玉恒华的胸口,叫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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