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空气污浊的牢房,顾眉笙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提着食盒走向不远处石凳上坐着的两人。

    以荷不知道在和沈言说什么,惹得沈言哈哈大笑,顾眉笙把食盒放在他们的面前的石桌上,然后在他们旁边坐下,“你们在讲什么好玩的?”

    以荷乖乖闭了嘴摇头道:“没讲什么。”

    顾眉笙看向沈言,沈言也把头迈向一边,无奈的挑眉,即而想起正事,她正色问沈言:“我明天还可以来看她吗?”

    沈言吃惊,嘴巴张得老大,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你还没问完啊?”

    顾眉笙点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她伸手握拳,敲着自己的脑袋,“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的故事,觉得她这个人其实,也不算最大恶极之人。”而且,她觉得白玉蝶看上去,是那种很纯真的人,根本不像会杀人的样子。

    真的觉得太奇怪了,她摇摇脑袋,白玉蝶真的不像会杀人的人,顾眉笙突然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抓错人了,可是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毕竟她是凶手的证据很充分。

    因此,误抓的可能性不太大,可是……哎呀,想多了就觉着头疼,暂时把思绪放在一边,她想着明天再求一下沈言,让她来探访应该不成问题。

    打定主意,他们三人就走出了顺天府的牢房。

    晚上,顾眉笙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一袭白衣的白玉蝶,坐在秋梧榭的紫藤花架下,背对着她,轻轻的吟唱着一首歌:

    “苦水悲沙白,汉月沦西海。眺江摇船近,单影空徘徊。客问吊者谁,钿头着粉黛。自言农家女,仟陌通家宅。

    一朝罹胡骑,田穗仅半袋。上有半百母,下有待乳孩,父子皆城戍,独我偿家债。虽身无所长,但抱志无改。

    从头习琵琶,夜夜伴烛台。拨挑唤晨鸡,拢捻和宵柝。三旬颠昏昼,始登西北楼。周着绫罗衣,足蹬金丝履。

    手挽翠雀簪,朱唇歌徐徐。

    纵欢笙歌夜,乏泪无人时,几欲解此务,却虞箪空屡。曾听君子诗,句句斥商女。贪欢忘国恨,觥筹夜不息。非是醉金翠,非是恋罗绮。但赡上苦母,但育下怜儿。若负此骂名,切勿告我君。

    君行千里外,且征随王军。莫为添忧愁,抱心其志一。响马燕山北,挺剑长江西。无使为家虑,猎猎斩胡旗。

    留裳青衫在,候君胜归来。归来相扶倚,共把红烛裁。复诉高楼事,具告炎凉态。今宵逢迎疚,他日当开怀。”

    那声音很悲苦,字字珠玑,声声入耳,顾眉笙听着听着,也禁不住要落下泪来。

    白玉蝶唱完之后,转回头看向顾眉笙,她气色很好,唇畔浮着笑,风吹花影动,她一头青丝用一根海棠步摇绾住,灵秀的面庞清透得如刚出水的芙蓉,可远观亦可静赏。

    再不复往日病殃殃的状态,她轻轻笑着灵气逼人,是倾国倾城的模样,朱唇轻启,她对着顾眉笙弯腰福了福,“顾姑娘,谢谢你!”

    说完后,她起身立在花架下,身影突然化作一丝一缕的轻烟,融入浓浓的月色中,顾眉笙眼看着她消失,怔怔的站着,她全身都动弹不得。

    猛地一睁开眼睛,她发现她躺在客栈的床上,夜色正盛,她起身点了蜡烛,坐在桌子旁,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她感叹了一声,倒了一杯冷茶,她刚端起杯子,门突然被啪啪拍得震天响,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放下杯子去开门。

    打开门,就发现沈言一身官服,站在她的门外,她惊讶的看着沈言:“沈公子大半夜敲门,不知有何事?”

    “白玉蝶死了。”沈言轻描淡写的开口,“你要去看看吗?”

    顾眉笙不可置信的忘了收回放在门框上的手,她双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怔怔的看着沈言。

    白玉蝶……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虽然贺兰雪说她已经时日无多了,可是今天她去看她的时候,她明明气色很好的。

    顾眉笙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关上门跟沈言走了出去。

    白玉蝶的尸体被衙差抬了出来,放在顺天府大牢的外面,尸体上盖了白布,静静的躺在月色下。

    顾眉笙站在外围,冲过去颤抖着手拉开那块白布,白玉蝶像睡着了一般,嘴角挂着笑,那笑容很安详,想必死的时候,她是开心的,因为她现在能与她喜欢的男子,永远在一起了。

    她蹲在尸体旁,被白玉蝶的脚吸引了视线,白玉蝶脚上穿着一双粉色的绣鞋,是现下流行的样式。

    这是一种特殊的鞋子,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史书记载其: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

    这是一种“高跟鞋”,底高三寸多,下底窄小,时人给这种起了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晚下”,寓意为鞋子的底是慢慢落下的,高而危。

    白玉蝶与顾眉笙差不多高,原来是穿了晚下,如果她没有穿这种鞋子,恐怕,白玉蝶的身量只到顾眉笙的颈部。

    顾眉笙脑海中闪过一丝光,可待她细想时,那光又抓不住了。

    她把白布轻轻覆在她的面容上,站起来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大牢。沈言跟在她身后,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因此,便一路跟着她。

    在一个巷口拐角处,她看到一个身影从巷子口一闪而过,那个人手里握着手帕捂着面庞,湖绿色的衣裙,立刻融入了黑夜里。

    顾眉笙停了脚步,死死的看着那个巷口,沈言见她呆愣的站在道上,上前一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抬头,看着一旁的沈言,一言不发的往客栈走去,沈言见她踏进了客栈的门,也打道回府了。

    顾眉笙回到屋子,点了几盏灯笼,把它们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衣袖中被她一直放着的纸,那天贺兰雪走后,她就把分析案情的纸,好生收了起来,放在身上妥帖保管了起来。

    凭着女子天生的直觉,看到白玉蝶死时的笑的时候,她就觉得此案必有别情,虽然她不知道还有什么隐情,可是她固执的想要找出证据,证明白玉蝶并非凶手。

    把纸铺在桌子上,她伸出手指,细细抚平了白纸上的褶皱,做好这一切,她又掏出了芙蓉阁发现的手绢和凤翔钱庄密道中的蜡烛,以及那颗红色的珠子。

    把它们一一放在桌子上,她看着一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看着白纸黑字,再次仔细的回想事情的经过。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白色的宣纸,被她用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天亮时分,她放下笔,把东西收好,回屋叫醒以荷,顾不上梳洗,带着以荷跑出了客栈。

    以荷一脸蒙圈的跟着顾眉笙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醒来就被姐姐带着跑,可她没有问顾眉笙,只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顾眉笙一路急驰到凤翔钱庄,自从库房失窃后,尽管消息已经被层层封锁,可不知怎地,凤翔钱庄失窃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很多顾客纷纷拿着票据,堵在凤翔钱庄门口,要求掌柜的还他们存在钱庄的钱。

    {PS:诗词出自《商女恨》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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