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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卿,不向大家介绍一下吗?”这时,皇帝开口了。

    慕云峥无奈地起身,扫了对面慕观等人一眼,说:“启禀陛下,这位是微臣的四妹慕云姝。她五岁时随一江湖剑客习武,前几日才回京,所以才瞧着面生。”

    云姝亦站起,朝皇帝福身道:“云姝见过陛下。”

    “一个女儿家,还是小小的年纪便送去习武,相爷也真是舍得啊!”皇后插嘴说。

    慕观道:“云姝小时身子不好,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不指望她练出什么来,让陛下和娘娘笑话了。”

    皇后却是兴致勃勃:“即是习武,舞个刀剑总是会的吧。”

    毕竟,女子会功夫的可不多见啊,云姝还是贵族出生,便更是媳了。

    云姝与慕云峥对望一眼,她看见二哥的担忧,但如今已经无法回绝,她干脆大大方方道:“云姝学艺不精,手脚愚钝,若在席间使剑恐伤了陛下娘娘。但家师亦有传授云姝其他技艺,虽只是些乡野草民之作,定不及三姐精湛琴技,只愿供陛下娘娘及在座消遣一二。”

    话都到这份上了,皇后再有心思也只好作罢,总不能强迫人家,万一真出了意外让皇帝受惊甚至受伤,她可是也要担责任的。

    皇帝点头后,云姝便向乐师借了一根碧玉的长笛,站在皇帝桌前,修长手指搭在笛身上,薄唇一抵吹孔,随着她轻轻送气,一阵欢悦清扬的笛声便潺潺而来。

    这笛声竟干净得像她的人似的,没有一丝杂质,那是未染三千红尘的无瑕!

    一开始,笛声轻柔舒缓地流淌着,就像一条来自山石青苔的春溪,还带着去年冬天未融的积雪,寒冷又纯净。

    几次跌宕的转换,听众仿佛随着小溪攀上高山峭壁。

    紧接着,笛音突然变得辽远空阔,是风穿过万丈青峰时寂寥的呼啸,是风吹过无人的翠林奏响的婆娑之歌,也是风走过苍茫云海留下的余音!

    浑然未觉时,一副雄伟壮观的群山峻岭已然伫立在心中挥之不去!

    最后,笛音复又飘回漂浮残雪的小溪,缓缓结束在柔色之中,音韵早已歇了半晌,宾客们却是仍是保持着听时的状态,呆呆看着云姝,神色是震惊,是震撼,又是投入。

    满园子不下百号的人,却没有一点声音,个个状若雕塑,场景诡异得吓人。

    突然“啪啪”两下掌声,云姝余光一瞟,黑袍的俊美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这两下掌声就像一枚戳破泡沫的尖针,紧随而来的掌声爆鸣而起,竟可媲美过年时放的喧天爆竹,声势之大可见一斑!

    慕云仙的脸色则很是难看,怒瞪焦点中心的云姝,恶毒嫉羡的神色真恨不得将她吃了!

    皇帝清清嗓子,掌声渐歇。

    “这是什么曲子,真是灵秀高绝啊。”

    “回陛下的话,是家师依华山之巅的风景所着的笛曲,只是闲暇所作,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恍然大悟,这笛声将他们带入秀色可餐的群峰之中,原来是来自于这座自古便备受崇敬的神山啊。

    皇帝自然是龙心大悦,大手一挥,赏赐了诸多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竟比慕云仙还要多上一倍不止。

    待云姝退场,又有几个重臣子女前来献技,但都不及云姝精才绝艳,大家看得也是兴致阑珊。

    日头渐大,皇帝暂时散了宴席,宾客便于花园闲逛。

    云姝牵着慕永吉坐在偏角一座凉亭里,用草叶给他编各种动物,慕永吉缩在她身边看,兴致勃勃的一点不无聊。

    她抬头看看时间,离宴席结束尚要些时候,她的心始终无法放下来。

    云姝摸摸慕永吉的脑袋,小家伙脸上的婴儿肥肉嘟嘟的,让她忍不住掐一把,他惊得抬头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咱们永吉长得太可爱了!”

    他有些不高兴:“永吉才不可爱,永吉是男子汉,是像二哥那样厉害的男子汉!”他鼓起腮帮子,高扬着稚气的声音极力控诉,却只是愈发彰显自己的萌态。

    慕永吉很崇拜慕云峥,到死了都是!

    云姝鼻头一酸,眼睛顿时湿润,只差一步便要流下来。

    “姐姐,你怎么了?”慕永吉慌张地跪起在座椅上,胖胖的手指笨拙地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很自责地问道,“是永吉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姐姐是高兴永吉这么懂事呢。永吉一定会成为像二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云姝忍住泪水,将弟弟抱在怀里。

    一定,一定要保护好他!

    “还记得姐姐出门时与你说的吗?”

    慕永吉点点头,背书似地回答:“要一直跟着姐姐,哪里都不能去,尤其不能爬树。”

    “真乖!”

    云姝轻点他小小的鼻子。

    这时,两道高大的身影自亭外紫藤花架下穿出来,慕永吉当即欢叫起来:“二哥!”

    慕云峥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袋蜜饯。

    随他来的少年着一身暗蓝的锦袍,同是规矩严正的宫装,穿在沈佑航身上是升华人家那种王侯的气场,但此人衣襟半敞,衣摆塞在腰带里,好好的衣服几乎弄得皱巴巴,活生生给穿出了市井小民的破落感。

    这少年长得浓眉大眼,五官不是慕云峥那种男子的刚硬,反是唇红齿白,清秀非常,真是让人看一眼就难忘的人。

    九皇子沈佑祺,当然难忘!

    慕云峥一把搂过这少年的肩膀向云姝介绍:“欢欢,这是鑫王殿下,是我好兄弟。”

    “云姝见过鑫王殿下。”云姝福身。

    “叫沈佑祺就可以了。”沈佑祺似是很烦那些繁文缛节,当即挥挥手说。

    慕云峥道:“他听说你从宜禅剑客学武,硬是要来见你。”他又警告身边的少年,“我告诉你,不准比武,伤了欢欢我跟你没完!”

    “我没说比武,我就是好奇,他怎么就收了这么……这么……”他看着云姝,想找一个不得罪慕云峥又能准确表达自己意思的形容,但愣是没憋出来。

    慕云峥适时拍他后脑勺,他就不再“这么”下去了。

    云姝笑道:“倒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天资,只是从小我的身子虚,便随师父习武去了。”

    这件事云姝可没撒谎,她从小体弱多病,那是自娘胎里带出的病根子,看过的御医皆说她活不过六岁,由此秦媛日日以泪洗面。

    五岁那年,慕观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江湖人士给云姝治病。

    慕观从小便不喜欢云姝,秦媛对他随便找个江湖人士给云姝治病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当着面质疑他,于是很忐忑地让女儿接受了这个江湖术士的治疗,没想到仅半月,云姝的咳嗽便好转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一些。

    那时贵族深隐长安,秦媛自然不知道慕观找的这个人便是江湖之中鼎鼎大名的宜禅剑客南宫卓。

    南宫卓不仅剑术出神入化,亦深谙医道,虽不常于江湖走动,但鲜少出手必是妙手回春,道上敬畏,皆称一声先生。

    他常出入深山险峰,难觅其踪,也不知道慕观是从何处将这神仙似的人物请来的。

    后来,南宫卓坦言,云姝的病目前只是治本,若想根除,随他一道离去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即使一直服药,恐怕也活不过三十岁。

    慕观随口就同意了,秦媛却如何舍得这个女儿,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不肯答应,南宫卓也只好作罢,只留下几帖药方,嘱咐一定按时给云姝吃药。

    自记事起,云姝的生活就未离开过药。虽然她身体还算康健,但直到十六岁那年秦媛自缢身亡后,她悲痛欲绝身子便每况愈下。

    嫁入成王府后两次怀了身孕却都不幸流产,二十五岁那年孩子好不容易保到了第四月份,田玉婉一碗堕胎药杀死了她第三个孩子,也同时断送了她的生命。

    她的病未好,只是不再发作罢了。即使不死于田玉婉之手,她也活不过三十。

    许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她敲就重生回了五岁那年,于是她说服了秦媛,拜南宫卓为师,九年的治疗终于将病根子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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