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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姝抱起慕永吉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声音将她喊住:“慕四小姐。”

    云姝回头,居高临下地对上黑衣少年的眼睛。

    “成王可还有事?”她脸仍有些白,但瞬间便换了冷漠的神色。

    沈佑航自接住慕永吉起便一直坐在地上,等着云姝向他道谢顺便拉他起来,但没想到从头到尾竟被完全无视了!

    成王殿下很无奈地问:“慕小姐不准备答谢一下本王吗?”

    云姝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说:“多谢成王对舍弟的救命之恩。”

    “就这样?”

    “不然呢?”

    沈佑航苦笑:“起码拉本王起来吧。”

    “云姝觉得王爷自己也能起来,况且男女授受不亲。”她始终面不改色,冷淡之情溢于言表。

    沈佑航不觉皱眉,而后身子后倾以手撑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云姝,大有“你不拉我起来我就这样坐着”的架势。

    堂堂天朝二皇子这样瘫坐在草地上成何体统,连年幼的慕永吉都看不下去了,呜咽着说:“姐姐,永吉是男的,永吉可以去拉殿下起来。”

    沈佑航笑意更深。

    云姝无奈,只得放慕永吉下来,自己走上去,不情不愿地朝他伸出手。

    她的手白皙宛若霜雪凝脂,平滑细腻找不见一点毛孔,五根纤纤手指优美好似画笔勾勒,细细的皓腕自绿色袖口露出一截,未戴镯子,只拴着一根普通的红绳缀一枚保平安的铜钱。

    爱屋及乌,那一刻,沈佑航觉得那根平凡到极点的红线都可爱得不得了。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握住那只小手的刹那好似捏着一块豆腐,简直柔若无骨。只是因多年练剑生出了茧子,手上触感有些粗糙,这小小的缺憾直教人怜惜,心中又是更爱。

    云姝使力将他拉起,手上贴合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前世与他携手共度的点点滴滴随之涌上心头,心碎的痛楚难以言说,她不自在地低头,只想快些松手。

    但她明明没使多少力,沈佑航高大的身躯偏偏倒过来,趁她心猿意马时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坐倒在松软的草地上,云姝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云姝会独自醒来,靠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用手指从他饱满额头一直描绘到刀削似的下巴,以至这张脸每一处,她比自己的掌纹都要熟悉。

    那一刻,她抛却了仇恨,简简单单的只是沉醉,她控制不住自己,又变回了那个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卑微的慕云姝。

    沈佑航看见她的眼睛里的自己,看见她眼睛里的眷恋,而她微微张开的丰润粉唇述说着她的惊讶,性感的唇形好似在召唤他的怜惜。

    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慢慢俯身下去,云姝完全忘记了反抗。

    直到旁边慕永吉大叫一声,害羞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云姝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身上的沈佑航,低着头妄图遮住通红的脸,抱起慕永吉逃也似地跑开。

    一来一去,沈佑航仍是坐在草地上,看着那即将仓皇离去的俏人儿,晃动的水碧色长裙让他再无心欣赏周遭烂漫的春景。

    他鬼使神差冲她的背影叫一句:“喂,慕云姝!”

    云姝抱着慕永吉停了下下来,但并非因为沈佑航这一喊,几个女子低声谈笑着绕过开得正茂的月季花丛,抬头对上云姝先是一愣,再往后一瞧,个个都惊讶得捂住了嘴。

    这几个女子以她们之中那个最美的白衣女子为中心,正是田玉婉。

    “四小姐,这是……”田玉婉先是问云姝,转而还是忍不住看向沈佑航,走近几步担忧地问,“成王殿下怎么坐在地上,可是摔倒了?”

    她后面几个女子开始窃窃私语,毫不掩饰地对云姝指指点点,看来她们已经推测出沈佑航与云姝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毕竟长安二皇子就摔在她身后几步,就算再要避嫌起码也要忧心几句,但云姝方才分明是准备一走了之。

    至于什么事,她们又准备散播什么样的谣言,就要看她们对云姝的态度了。

    云姝尽量装出一丝焦急:“成王殿下崴到脚了,我正想寻太医来瞧瞧呢。”

    “当真?”田玉婉惊地跑上去对沈佑航道,“小女子会些推拿之术,成王殿下若不嫌弃便让小女子为殿下瞧瞧。”还向他伸出手。

    沈佑航目光在她手上瞟了一眼,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多谢姑娘好意了。”自己慢慢起身,漫不经心地拍掉身上的草屑整理发皱的袍子,看着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下云姝更引得那些多嘴的女子狐疑的目光,她暗骂沈佑航真是不给面子。

    田玉婉尴尬地伸回手,又说:“成王可有不适?有些淤青肿痛虽轻,可能很严重的,殿下且莫忽视伤了身子啊。”

    沈佑航眉一挑好奇地问:“你懂得倒是挺多。”

    她娇羞地低头说:“小女子不才,随爷爷学过一些医术。”

    “小姐的爷爷是?”

    “是太医院的田成田太医。”

    沈佑航点点头:“田太医医术了得,没想到孙女也教得如此出色。”

    “殿下谬赞了。”

    后面的女伴开始对着他们窃笑,而后很识趣地偷偷走开。

    云姝望着蓝天碧草间那对男女,远远瞧去,一黑一白,倒是般配得紧。

    本以为她那么努力回避,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地步,至少这个情节是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但没想到场景依旧若往事重现,她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深深刺痛了眼。

    原本在春宴上,云姝因为慌慌张张寻找失散的慕永吉而扭到了脚,然后在一捧盛放得宛若烟花的紫荆花树下,她和沈佑航就像戏文里的恋人那样相遇了。

    他询问她的伤势,温柔地蹲下,不顾男女之别给她脱鞋揉脚。

    第一次除了二哥以外,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对她那么关心体贴,那一刻的感觉,心被化成一滩水的感觉,云姝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但前生她是珍藏着这份记忆,很高兴自己不会忘记,如今她是憎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忘记。

    那个时候,云姝不知道田玉婉在暗处看了多久,当时她就觉得,田玉婉出现得非常突兀,然后开始细声细语地说她懂活血化淤之法,让得沈佑航对她另眼相看,渐渐的云姝被晾到一边。

    但当时她是个早已习惯被忽视的人,因此并未觉得不妥,甚至也惊叹于田玉婉的博学多识。

    嫁入成王府后,高超的按摩推拿之术让田玉婉从沈佑航几个小妾之中渐渐脱颖而出,终于威胁到云姝这个正妻的存在。

    当时他们的对话,几乎与此时一般无二。

    云姝不觉冷哼,但这是对他们三人的纠葛嗤之以鼻,还是对自己的自嘲,亦或是来掩饰更深的害怕,她已经无力分清。

    她重新抱起慕永吉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发现沈佑航目送她远去的神色。

    宴席结束后,田玉婉独自回府,慕云仙自然不会再与云姝挤那破旧难看的马车,与黄氏和慕云天坐了一车。

    回去的路上,云姝问慕永吉为什么要去爬树,他知道做得不对,生怕云姝生气,始终低着头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见云姝三人说得高兴不想打扰他们,独自去解手,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婢女。

    这个婢女说云姝在找他。

    慕永吉起初有些疑惑,但那个婢女口口声声说云姝非常着急,然后不由分说拉着他走了。

    婢女带他到那棵树下,又说在树枝上看见云姝心爱的帕子,怂恿慕永吉去摘。

    年幼的慕永吉自然是急切地想讨姐姐高兴的,于是只稍稍犹豫便爬了上去,结果在树上没看见什么帕子,低头竟也找不到那个婢女的影子,当场就急得哭了。

    他试着自己下来,结果又滑了一跤,然后便是云姝看见的那副样子了。

    慕永吉说完,没听见云姝的回应,抬头一看,姐姐一向清澈的眼底,突然像潭幽寒的深水,又冷又可怕。

    “姐姐……”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叫她时声音也在颤抖,“你生气了?”

    “没有,姐姐知道永吉是为了姐姐,永吉真棒。但是以后那么危险的事可不能再做了,姐姐会担心的知道吗?”云姝抱着弟弟柔软娇小的身体说。

    慕永吉点点头,感受着姐姐的宠爱和温柔,恍惚觉得自己方才那一撇只是个错觉,这么善良的姐姐,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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