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这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奈落的,根本就与我无关,而我,只是与她的经历相似,根本不可能会是她。

    不知黑羽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等我出去后一定要把他抓来问个明白,好心放他一条活路,谁知他非但不领情,还用奈落的记忆匡我,既然如此,我看活路是不用再给了,直接把他杀了吃肉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此时,眼前的画面逐渐消失,下一个段落随之开始……

    眼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了,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居住的宫殿,站在我眼前的是黑羽,此刻的他身着一件黑色长袍,平时扎在头上的马尾被放下,一身紧身黑衣看起来别样性感,虽然这是魔王一贯以来的日常装束,穿在他身上更是没人认得出,我之所以认得出,是因为他的眼神。

    魔王的眼神从不冰冷,至少我没见过,但黑羽不同,他身上本就有一股极重的阴气,即便同魔王生的一般无二,也没他本身的王者之气。

    只见黑羽拔开匕首,毫不迟疑的插进自己的胸膛,紧接着晃晃悠悠的走进宫殿,一进去便顺势晕倒,不省人事。

    南哲见势惊慌大叫,如此好戏顺利惊动奈落。

    她快速闪到‘黑羽’身边,托起他的身体,目光冷静检查他的伤势之后,迅速给他嘴里塞入一枚东西,速度之快,连我都没看清究竟是什么。

    黑羽挣扎几番后虚弱的张开双目,一脸愁容的他,带着一丝僵硬的惊讶,闷咳了好几下吃力的张开嘴:“不要,快取出来,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人就先晕倒了……

    看来刚才那枚一晃而过的东西就是南哲所说的命珠了;瞧这戏做的,我真不好再说什么,是个傻子都看得出黑羽那假到不能再假的表演,连南哲都在一旁明目张胆的窃喜,奈落居然毫无发现,黑羽勉为其难收下蓄意已久的东西,还真多亏了这张脸。

    我究竟该说她大意,还是该说她愚笨,或是说……她爱魔王爱到不顾一切?

    冷眼看着这一切,真为她的遭遇感到悲哀……

    先是一个设计她受伤分离她本源的魔王,后是黑羽和南哲的蓄意欺骗,再后来会是什么?可悲的死去么?

    我不觉有些好笑,笑魔王的愚蠢和自私,笑黑羽愚笨无法理解奈落的用意,笑南哲狡诈,笑复制人恶毒,但对于奈落,我却怎么也笑不出。

    我只觉得悲哀,如此极致的女子,一步步落入别人的圈套中,义无反顾的付出,最后又得到什么?

    魔王呀魔王,你为了自己的私欲,计划着不曾想过后果的阴谋,究竟是你太自信,还是太自卑?

    让心爱的女人承受如此折磨,只为了让她单独属于你一人,你可知她的意愿?如果她知道你做了这些事,你当真不怕她会恨你?

    虽然已是曾经的往事了,但我依旧为奈落感到惋惜,虽说她直接,但也为黑羽配置了药方,不仅如此,还承诺了一件做得到的事,虽说她毒辣,却也以此来告诉黑羽,他另一条不曾想过的活路,她未曾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太过极致了……

    不知何时画面渐渐转换……我也渐渐从沉思中走出,看着眼前的一幕。

    黑羽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观看前方的打斗,我只能站在黑羽周围的位置无法前进。

    这是一场对战,魔王与复制人的对战,原来,她叫玄羽。

    战斗中,魔王并未下狠手,仅仅只是防御对方的攻击,然而玄羽居然有不弱于魔王的实力,繁乱的招式看得出她无心恋战,既然无心却为何紧紧相逼?想必定有后手……

    果不其然,她趁魔王不备,丢出一枚黑色的东西迅速撤离,魔王似是早有察觉,也迅速退开,可时间根本开不及让他全身而退。

    “轰隆”一声,顿时火光四起,黑烟弥漫,魔王虽然并无大碍,却也受伤不轻。

    一枚小小的东西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爆破后整个地面都跟着震了三震,看形状并非火药之类的爆炸品,仅此一枚小小的东西,直径估计还没有一厘米,就算魔王料到她会用这种手段使诈,也绝对想不到那枚小东西的杀伤力居然如此强大。

    接着,画面再次转换……

    远看,是一名白衣男子在和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对决。

    男子如影如绰的身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那几个黑衣人明显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位白发女子,她快速一闪,在那男子惊诧的目光之下,手中的剑深深刺入男子的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

    他本是可以躲过去的,可他却并没有躲,硬生生的挨了一剑,若是别的位置也倒罢了,却偏偏是心脏的位置。

    末了,白衣男子眼中含着一丝执迷,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衣,顺着插入胸口的冷剑滴滴落下。

    他忽然笑了:“奈落……为什么……”

    女子并未言语,她勾勾唇角,毫无形象的笑得花枝乱颤,如此刺眼的动作,我想奈落是无法做出的,她——是玄羽。

    “因为……你该死。”她狞笑着,脸上的表情堪称扭曲,白色发丝狂妄的随风飘舞。

    男子摇头苦笑,只手握住深刺心脏的剑身,顺势抽落,身子缓缓落地,明亮的眼望着面前的女子,似乎到死都不明白她为何要杀自己。

    看着他逐渐消逝的生命,我竟有一丝不明所以的心痛,想要大声呼喊,声音梗到嗓子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破空中划过一刹龙吟,就地出现的人影惊醒了我的神志,一高一矮两个明晃的身影,像是一对父子,紫金色的眼波光流转,面对如此熟悉的瞳色,我竟然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在哪儿见过。

    “还是晚了一步。”黑发紫金瞳的男子,看着地上的白衣人影,哀叹过后,拔开手中的剑,一步步逼近玄羽。

    跟在他身后的娃娃扶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衣男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白衣师傅……你说要给我买糖吃的,你怎么可以死,你起来呀……哇……”

    娃娃伤心的哭吼着,顿时让我想起了焱煕,他们都是如此的喜欢吃糖,他的来临,倒是给这悲情的画面,添加了一丝温暖。

    “白衣师傅,我要给你报仇,杀了那个复制人,爹爹……我来帮你……”

    娃娃跑过去加入战斗,娃娃虽然个头不大,却手脚灵敏,不一会儿,玄羽在他们双面夹击下败下阵来,原以为玄羽会落荒而逃,没想到她竟然阴毒一笑,从怀里掏出几枚黑色的东西,快速退开,与此同时用力丢出手中的东西,一刹之间,火光四起,爆破声响,两人躺在地上血流如注,奄奄一息。

    “哈哈哈哈……现在她也该来了吧!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你们真的傻到以为我会毫无防备么?”玄羽厉声说到,扭曲的脸上,是恶毒的笑意,却偏偏是奈落的面孔。

    连我这个无所谓的观看者,都快要被这趾高气扬的女人气炸了……

    魔王,该死的魔王,发明出的什么怪物?

    玄羽指了指地上的白衣男子:“他还以为我是奈落,哈哈哈……”

    “真相会大白的,你不过是一个复制品,假的真不了,你永远无法取代奈落。”紫金眼眸的男人平静说道,他抱着晕过去的娃娃,用最后一丝力气,凝出一枚印记打入娃娃体内,随后,疲累的倒下去。

    不知不觉,此时的我竟流出两行泪。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这并不是我的记忆,他们也不是我的男人,我为何会流泪?

    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如果我的爱人被人如此伤害,我恨不得削下她的肉,一片片煮熟,再喂她吃进去,不,这不够,我要让她痛苦无望的活下去。

    “取代?我没想取代那个贱女人,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不过……是个可悲的复制品,你是不会赢的,因为你……不……配……”红色的液体止不住的从口中溢出,男子紧紧抱着怀里的娃娃,缓缓闭上双眼。

    他,会死么?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总有种不安的清晰在心中徘徊不定,或许还没到最遭的时候。

    “漠……漠风……溪儿……白夜……白夜……”突如其来的声音传入我耳,一抹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帘。

    她——是奈落

    靛青色的眼,静如平湖,动也不动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身影,许久后,平静的眼划过一滴泪水。

    “我想起来了。”

    平顺的语气,淡淡的五个字,似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不知不觉忘记,不知不觉寻找,不知不觉记起,就连爱人,也在她不知不觉中死去。

    天地旋转,物极必反,痛苦到了极点,头脑反而变得清醒。

    我想,这大概就是奈落此刻的心情。

    “哈哈哈……你终于来了,可惜啊可惜,你的爱人们都死光了。”站在一旁的玄羽笑的癫狂撂倒,满头的银发无风自舞。

    奈落转过眼望向对面与她一模一样的玄羽,平静的眼中没有半分惊讶,只有埋藏入骨的沉痛。

    “是你杀的?”淡淡四个字出口,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女子。

    玄羽谄媚一笑,玩弄着耳边的白发:“除我之外,你还想到了谁?”

    “我想不出有谁会这么好心帮你擦屁股。”冰冷的声音,似是地狱阎罗,白色轻衣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到玄羽面前,一掌捏住她的脖子,五指化作尖冽的利爪,刺入她的面颊,一道道血勾像是婴儿张开的小嘴,翻出白色的脂肪和嫩肉,森白的脸骨似是脱开面皮般的歪在一旁,像是个做坏了的泥娃娃,被主人厌弃之下捏回原形。

    刚才还得意忘形的脸,不过顷刻间就变的血肉模糊。

    没有躲闪,没有尖叫,甚至像头死猪般任人宰割的玄羽我还是第一次见。

    按理说不应该的,至少玄羽得到了奈落一半本源,实力方面应该相差不大,可为什么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差距吗?玄羽即便有了奈落的本源,却没有奈落的灵魂,注定始终无法取代奈落。

    那两只沾满血水的鬼爪,抓划着玄羽的皮肉,扒拉着她的头发,在无声中生生扯下她满头银发,身上每一处被撕裂的没一块好肉。

    过了不知多久,我终于听到玄羽的声音。

    那破碎的哼哼声,一声接着一声,不是哭,不是吼,不是笑,不是叫……

    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声音,我只知道那不是人该有的声音,就算是鬼,也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冷眼看着这残忍的一幕,鲜血淋漓,鬼声哭嚎,我此刻的心,却空空无一物。

    奈落没有杀她,因为她知道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那如厉鬼般被鲜血侵染的双手,沉静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

    几曾何时,我也想过奈落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那双靛青色的眼告诉了我答案。

    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任何人都模仿不来,任何困难都无法击倒,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就是连痛苦都能如此理智的完成,似乎每件事都早已思考了千万年,一分不差,且缓缓相扣。

    “人常说祸不单行,我倒觉得见面礼送双倍才显得有诚意。”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奈落从怀中掏出一瓶橘黄色的药水,一只血手伸进玄羽的嘴里,拿出来的时候丢出两块白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这是定型液,量你今后再怎么强大,也无法治愈被我毁掉的身体和容貌,我会留着你的内力,来日放长,我们好好清算这笔旧账……”说完后,奈落拧开瓶盖,瓶中的液体一滴不剩的灌进玄羽没牙的嘴中,做完一切的她默默转身,看向某个隐蔽的位置。

    “出来吧……”

    黑色的身影缓缓走出,我看清了他的容貌,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或者说,他没有表情。

    再或者,是此刻最适合不过的表情。

    “奈落……”

    一句奈落,再无其他。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抬起,再落下,触上那同样殷红的唇。

    一双靛青色的眼,通澈透明,没有悲哀,没有愤恨,有的只是无尽沉默。

    朱唇半启,那苍翠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散开:“听我说。”

    仅此三个字,没有丝毫责怪,尤其是那双眼,沉静的很。

    “我不恨你,因为我爱你……”

    白衣,染上血色,犹如开放在白沙中鲜艳的花朵。

    魔王抚上她带血的指尖,轻轻攥进手中,小心的像个孩子。

    “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多久会回来,我不在的日子里,替我照顾好他们。”

    冷风吹起白发,一句苍白的话伴随着飘舞的银白,写满了不舍与眷恋。

    她低头深深看着地上三个人,缓缓闭上了双眼,血泪滴滴滑落,此时此刻,我仿佛听到天女在吟唱。

    我看到,她的胸口开满了血色红莲,三瓣明亮的花瓣随风吹起,缓缓落在三人身上。

    灵光闪耀,血色飞舞,三具了无生机的躯体再次回归生命的气息。

    我看到,那倾世绝美的白衣女子,犹如神氏般缓缓上升。

    刹那之间,银丝泛着黑芒,那象征独一身份的朱砂痣,缓缓消失。

    靛青色的双眸,化为烟黑,灵气拂晓的面容,转为凉淡。

    此时此刻……我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面对镜子千万次也看不透的面孔。

    仿佛,我第一次看到她。

    第一次认识她。

    第一次听到她还有个名字——叫奈落。

    久久看着这一幕,微光中的她,变得越来越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原来,她……

    就是我。

    原来我,是这样离开的。

    不知这么过去多久,大脑循环般的不断浮现她发丝变黑,印记消失,眼睛变色,容貌变冷的诡异转变。

    我一度以为,她是魔王的妻子,是狸猫小鬼和萧云的奶奶,也是我下定决心寻找的人。

    我一度认为,魔王和我的关系,与她是没有任何直接牵连,即便是有,也只会为友,却万万没想到,她会是我……

    不禁苦笑,我要看的是黑羽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在开始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所看到的这些记忆,都是关于我的。

    可我却一直蓄意忽略这个问题,毕竟我和奈落生的一点儿也不像,再者,我哪里有那么聪慧的大脑,想出那么周到的整人方法?

    我一直探究曾经的自己,曾经的记忆,原来……曾经的我就是奈落,曾经的回忆居然如此凄凉。

    可笑的是,当我看到黑羽假扮魔王骗走奈落的珠子时,还为她感到可悲……

    奈落不就是我么?连自己看到曾经的自己都会觉得可悲,难怪伊莲娜会说不忍让我知道曾经的往事,除了奈落在魔王怀中丁点儿的温馨之外,我居然找不出任何温暖的画面。

    原来我就是这么离开的……从尘世之中,回到九天之上沉睡,直到不久前的归来。

    此时此刻,周围寂静一片,画面不再扭转,眼前黑雾缭绕,黑羽的记忆到此为止。

    脑海中重现一幕又一幕,那些之前不被我重视的细节徐徐出现在我心底深处,魔王,黑羽,南哲……还有倒在血泊中的三个人,我此刻并无印象的三个人,却是奈落宁愿消失也要救的人。

    那些宿命深层次的连接,那些至今想不明白的关系,那些从未在意识中出现的人影,似乎一瞬之间全都破土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发芽成长,心脏里似乎有东西快要蹦出来般的,撕扯记忆空白的囚笼,每一次的情绪涌动都给我带来巨大的痛苦,直到我疲累不堪,再也支撑不住的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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