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时辰之后,白鸾抖了抖白花花的羽翼,半眯着一双深蓝色的小眼睛,满是鄙夷的瞥了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众人,而后,小下巴一抬,屁颠屁颠的落在了二楼的雅间里。

    “锵锵——”之前,蹂躏众人时,那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小模样,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满满的谄媚与讨好。

    白鸾,摇头晃脑的看着陈芝树,深蓝色的小眼睛里面,闪烁着谄媚的光芒,像是一只打了胜仗,等待着犒赏的小狗。

    “我说,你这只白花花的小鸟,从哪儿冒出来的?”陈芝树,美眸半眯,斜睨着那个满脸谄媚的小鸟,眉毛一挑,凉飕飕的开口。

    “锵锵——”人家当然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啦!

    “你消失了半年,去哪鬼混了?”

    “锵锵——”人家没有鬼混!人家是最乖的小鸟!

    就连一旁的云画,都能清晰地看到那双鸟眼睛里面的谄媚讨好的笑意。

    这鸟,绝非凡品!就是不知,有何来头。

    而,正在吃着糕点的彩雀,在看到白鸾之时,动作蓦然一滞,眼神,微微闪烁了几下,却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继续低头与糕点奋战。

    “锵锵——”白鸾摇头晃脑了一会,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卷轴,屁颠屁颠的递到了陈芝树的眼前,一副献宝的神情。

    “想贿赂本公子?”见状,陈芝树峨眉轻挑,凉飕飕的开口。

    “锵锵——”这可是本鸟君送你的定情信物哦!

    陈芝树瞪了它一眼,接过了卷轴,打开。

    “呃……”在她看清了上面画着的人时,顿时嘴角一抽,表情,有些怪异。

    察觉到她的异样,云画心中好奇,便也走了过来,朝卷轴看去。

    “公子,这画中人,是你!”

    卷轴之上,画着一个锦衣玉扇的翩翩莫安娴,彼时,他正端坐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本该是英姿飒爽,策马扬鞭,可是,那莫安娴的神情与姿势,完全破坏了这画中的意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啊!

    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某只偷了腥的悬狸!

    那笑得眉眼弯弯的小脸,怎么看,都有几分嘚瑟与嚣张!

    那两排森森的小白牙,在阳光下,似乎,还闪烁着点点寒光。

    这……不得不说,这作画之人,实在是画艺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本公子,笑得有这么夸张么?”

    静默了三秒钟之后,陈芝树,狠狠的磨了磨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锵——”接收到,她杀人般的眼神,白鸾,缩了缩脑袋,一脸的无辜。

    “公子,我倒觉得这幅画将您的神韵气质勾勒到了极致,公子那日,的确是有笑得这么夸张!”云画,将目光从画上移开,一脸认真之色的开口。

    “呃……”

    闻言,陈芝树的嘴角,顿时抽搐了几下。

    “就是不知道这作画之人是谁?他画了公子的画像,是何意呢?”

    云画,微微蹙着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闻言,陈芝树眉心跳了跳,额头之上,隐隐滑落一道黑线。

    画中的她,可是男装!这不会是哪个断袖画的吧?

    一念及此,陈芝树瞬间抖了抖。

    “臭鸟,这是谁画的?”一声低吼,杀气腾腾。

    “锵——”

    回应她的,是一阵狂风拂面,眨眼之间,某只鸟儿已经在百米开外了。

    深蓝色的小眼睛里,满是懊恼。

    天哪!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锵——”

    天哪!今晚是不能回家了!哎……

    某鸟,一声哀叹,冲天而去。

    云王府,书房。

    摇曳的烛火下,莫安娴的风姿,如玉般清冷,似云霞般高贵。

    此刻,他正看着打开的抽屉,修眉轻蹙。

    “朔风,今日可有人,进过书房?”

    “没有人来过。”

    朔风微微凝眉思考了片刻,再次开口。

    “主子,可是少了什么东西?”

    “恩。”

    “今日,好像看到白鸾回来过一次……”

    ……

    星辰寥落,月明九天,苍穹夜色,恍若一幅展开的天地画卷,悠远,浩大。

    幻雪之渊,雪飞漫天。

    梅花树下,一人倚着树干,怀里抱着个酒葫芦,一边饮酒,一边哀叹连连。

    “哎……小夜夜走了……就剩下我老头子一个人了……好可怜……”

    玄灵子,抖了抖白花花的胡须,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

    “小芝树儿也不理人家了……呜呜……好凄惨……”

    那一双,慧光流转之间可勘破世事天机的眼睛,此刻,却是泪光闪闪,凄凄惨惨戚戚。

    “都不要我老头子了……呜呜……都嫌人家老……都是没良心的死孝……”

    伸手抹了抹眼角莫须有的眼泪,玄灵子,再次灌下了一口酒。

    “就连那只臭小鸟也飞走了……也不要人家了……”

    “嘎嘎嘎嘎——”

    玄灵子话音方落,九天之上,便传来一阵癫狂的鸟叫声。

    “咦?”玄灵子双眼一亮,瞬间来了精神,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朝天上看去。

    “哇!小白白~你回来啦……”

    某人,许是开心过度,刷的一下扔了酒葫芦,身形一动。一飞冲天,朝着半空之中那只白鸾,扑了过去。

    “呜呜……小白白……还是你最有良心……”

    半空之中,某人一把抱住了那只小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嘎嘎嘎嘎——”死老头,你先放开本鸟君!

    回应他的,是一阵愤怒的鸟叫声!

    某鸟,怒发冲冠的看着那个死死抱住它脖子的老人,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恨不得立刻将他拍下去。

    “呜呜……小白白……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死也不放!呜呜……”某人,将老脸埋在那柔软如上等丝绸的羽毛里,一副撒泼耍赖的模样。

    “嘎——”

    本鸟很愤怒!老头,我与你拼了!

    一声气吞山河的鸟叫声之后,半空中,那一人一鸟瞬间扭打成一团,若是有人从下面看去,只能看到两个白影,晃来晃去,晃出了一股狂风,将漫天的飞雪,吹得狂乱飞舞。

    良久之后,那一人一鸟彼此掐着脖子从半空中掉下来,‘嘭’的一声砸在了厚厚的雪地上。

    “哎呦喂……你个臭小鸟居然欺负我……我要告诉宝贝徒儿……把你的羽毛扒光光……”

    玄灵子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了嘴里的几根羽毛,磨牙霍霍。

    “嘎嘎嘎嘎——”他话语方落,立刻引来某鸟的怒目而视,一双深蓝色的小眼睛里,满是杀气,嘴里,还叼着几根白花花的胡子。

    不过,它一身上好的羽毛,此刻,皆如风中野草般竖了起来,尤其是头顶那几根最漂亮的羽毛,被蹂躏的不成样子,而且,明显的可以看出,少了几根,怎一个凄惨了得!

    “哼!不服气啊?那你就去找小夜夜呀!”对上某鸟杀气腾腾的小眼神,玄灵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留给它一个高傲的下巴。

    话音方落,耳边,便传来一声某鸟的哀嚎!凄凄惨惨戚戚!

    “锵——”呜呜……回不去了……

    玄灵子,刷的一下转过头去,看着那只两眼泪汪汪的小鸟,顿时,笑得一副不怀好意。

    “怎么?小白白……这是,被小夜夜扫地出门了?”

    “锵——”某鸟,小身子一抖,叫声愈发凄凉。

    “哦?真的被赶出来了?来来!说说,你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逐出家门了?”某人,瞬间精神抖擞,捋了捋乱糟糟的白胡子,一脸的八卦。

    “嘎嘎——”某鸟,顿时冲天而起,然后,在玄灵子错愣的眼神中,一头扎近了雪地里,头下脚上

    “呃……”看着那像鸵鸟一样的东西,玄灵子眨了眨眼睛,抖了抖胡子,随即,爆发出一阵比鸟叫声还要癫狂的大笑声。

    边关,凉州。

    夜色,城楼,月冷,风幽。

    陈浩天,静静地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万里山河,遥望着天地苍穹,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中,却是一抹尘封在岁月深处的伤痛,不轻易触碰,却,永远无法磨灭。

    三个月的跋山涉水,他,回到了军营,可是,却看到京城寄来的家书。

    家书?一抹冷魅轻嘲的笑意,缓缓,漫过眼底,与其说是家书,倒不如,说是除名书!

    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如此自私与狠心,纵然,再不喜,焰儿也是她的嫡亲孙儿,她竟,因为怕受牵连,而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么,若是他,也做出了可能威胁家族利益的事情,母亲,是不是也要将他除名?

    依稀之间,脑海中,又响起了父亲的那句话。

    浩天,照顾好你母亲,将来若是她做错了什么,你也要原谅她!她始终,是你的母亲。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瞬间,将他湮灭,又或许,他根本不曾忘记过,那一段血色弥漫的记忆。

    那一年,他十六岁,年少轻狂,血气方刚,追随着风澜大军,南征北战,虽然,打了无数次胜仗,可终究是,太过年轻,犯了孤军深入的兵家大忌。

    他本以为,自己会丧生在那个山谷,可,生死一线之际,是父亲单枪匹马杀进重围,用生命,救了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为救他,而死在乱箭之下,那种,近乎崩溃的感觉,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他后悔,他恨自己,他甚至想要杀了自己,可是,终究还是,换不回父亲的生命。

    临终之前,父亲曾那样说。

    他也一直那样照做,从来,不曾忤逆过她的意,甚至,从未曾顶撞过她半句。

    只是,除了月染的事情。

    可,纵有千般过错,也错不及焰儿和芝树儿。

    身为祖母,她竟袖手旁观,任人将芝树儿带去白云庵。

    纵然太子不喜欢芝树儿,不娶她也便是了,他从未想过要自己的女儿做皇后,他只要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

    可是,他们不该如此绝情寡义&得芝树儿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扶在城楼上的手,骤然收紧。

    “啪——”一声脆响,暗夜寂静的城楼之上,分外清晰。

    一些碎石,从城楼之上脱落,清冷的月光之下,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血迹。

    “父亲,这一次,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良久之后,陈浩天步下城楼,只余风中,飘落了一句恍若叹息般的话语,虽然,轻淡悠远,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决然。

    风都,尚书府。

    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下,立刻有人上前,掀开了车帘。

    一个身着暗红色蟒袍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蟒袍,一般只有王爷才可穿戴,而此人,既非皇亲也非国戚,却能穿戴蟒袍,可见其,地位之尊崇。

    那人,面相温文,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起来,斯文有礼,浑身上下,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然,此人却是当朝兵部尚书!掌管着,风澜帝国将近一半的兵权。

    他,便是曾经的太子太傅,莫正德!

    “老爷,二小姐受伤了!”他刚刚回到府中,管家,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道出了这么一个消息。

    “什么?!”莫正德,顿时脸色一变,温和的双眼中,骤然划过一抹锋利的寒光,一拂衣袖,大步朝娉婷院走去。

    娉婷院,正是莫婷居住的院落。

    远远的,便可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瓷器碎裂的声音。

    莫正德刚刚走到院门外,便看到,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仆人,无数只花瓶,玉器,古玩等各色珍宝,从殿中飞了出来,碎了一地的残片,凌乱不堪,入目,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回事?”莫正德,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回老爷……二小姐她她她……啊——”一人,颤巍巍的开口,只是,还未等她说完,便有一只花瓶从房中飞出来,正好砸中了她的额头,那丫鬟,顿时哀嚎一声,昏死过去。

    “婷婷!你受伤了?怎么伤的?是谁这么大胆?”莫正德,眉心一跳,抬步朝殿中走去,口中,满是关怀的问道。

    他还未走到门口,莫婷便哭着跑了上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痛哭。

    “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莫正德微微有些怔愣。

    “是谁欺负了你?”莫正德,沉声低问,眼底,划过一抹与之温雅气质完全不符的狠厉之色。

    “是黄毛小子……呜呜……他欺负我……”

    “黄毛小子?这是什么人?”

    “呜呜……就是拈花公子……”

    “是他?”闻言,莫正德双眉紧蹙,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这个人,近日风头正盛,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帝都,仅用几天的时间,便一跃成为帝都风云人物,不知,他是何来历,又有何目的?

    一瞬间,莫正德的脑中转过无数心思,却被莫婷的哭诉声打断。

    “爹……他纵鸟行凶!你看,女儿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莫正德低头看去,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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