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看着上扣不搭下扣,眼中春意荡漾的父亲大人盈盈一笑,玩味道,“父亲大人,我送了大舅舅到客栈住下,回来本想给父亲大人和长公主请个安。不过门口的官女说你们已经歇下了,我记得父亲大人从来没有这么早休憩的。今日定是累坏了,所以没敢打搅父亲大人。这才带了身边的丫头过来给祖母请安。我这刚来,哪里会知道祖母这心悸病又犯了。父亲大人,真真冤枉我了。”

    此话一出,陆文涛的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被陆文轩狠狠瞪了一眼,

    看到他哥暗沉的脸,陆文涛唔了唔嘴,他这个大侄女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什么累坏了,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说的话,这分明意有所指。

    这该死的混帐东西,陆文轩在心中咒话,在秦氏和陆文涛面前陆文轩一张俊脸有点挂不住。

    他看向秦氏,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秦氏点了点头,说道,“菲儿进来,母亲就心悸犯了。”

    秦氏这话有二层意思,一层意思是陆老夫人确实是见菲儿才心悸病犯的,这第二层意思就是菲儿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做。

    到底怎么着就让陆文轩自个人去意会罢了,该回答她也回答了,秦氏这人明显不笨。

    秦氏这么说了,陆文轩不好再计较。

    他看了眼菲儿身旁的夏末,脸色明显不悦,冷冷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夏末对着陆文轩行了礼,俏皮一笑道,“夏末拜见大爷,问大爷好。”

    好个屁啊,他哪里好了。

    菲儿笑笑道,“大舅舅一人出门不方便,本来是带着夏末在一旁伺候的。见我身边没个丫环伺候,不方便。大舅舅就把夏末给了我,夏末也不是陌生人,我就接受了舅舅的好意。”

    “我们陆府缺奴婢吗?还要你大舅舅把身边伺候的人给你。菲儿,我看你是越大越不懂事了,你大舅舅本就对为父有所误解,你这样做让你大舅舅怎么想,还以为我们阖府上下都在欺凌你,连个丫环也不给你使唤。你呀,真是伤为父的心。”

    陆文轩说的戚戚哀哀的,她在心中冷冷嗤笑。

    夏菲眨巴下眼睛像是第一次见陆文轩那般,大眼睛带着讶然和疑惑。

    在彬州时大爷待大小姐可不是这样的。

    “父亲很伤心,可我不是故意的呀。”那混帐东西眨着眼睛,看着他道,“我身边确实没有人可以使唤。本来我是想问问父亲的,一个月前女儿失忆了,林妈妈和秋雨出了庄子回府报信,她们人呢?”

    随着菲儿话落,不要说秦氏就是躺在塌上的陆老夫人也是心中疑惑。蒋氏说没就没了,她身边的仆从都是陆文轩一手发卖,这事儿陆老夫人和秦氏都是局外人。

    陆文轩说是蒋氏得的是传染病,大夫也说是传染病,最好把伺候左右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陆老夫人惜命,陆文轩是他儿子,大夫也这么说,这套说词她信了。

    左右秦氏的奴婢留不留跟她也没多大的关系,秦氏呢向来对陆老夫人唯命是从,虽然她心中是有疑惑,不过她向来喜欢装傻充愣,这事左右和她们二房没干系,她就把这疑虑深深埋在了心中。

    可现在菲儿这么一说,陆老夫人和秦氏想想这事明显着不对劲啊。

    秦氏说死就死了,一点症状也没有,她们得知这事时,秦氏的棺木已经入了土,这事匆忙的让人都缓不过劲来。

    什么事都是陆文轩做的办的,大夫也是陆文轩请来的。

    一个月前林妈妈和秋雨回来,又是陆文轩见了她们的面。等她们知晓这事后,林妈妈和秋雨也被陆文轩发卖了。

    这事若真有什么蹊跷,第一个需要怀疑的就是陆文轩,这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真真假假的,也只有他心中知道了,秦氏看着她这个大伯的眼中带了深思。

    陆老夫人心想难道真是自己这个儒雅的儿子把原配给杀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老夫人的心跳如跑马一样飞奔了起来。

    她不愿想,也不想这事是真的,如果真是他长子陆文轩做下的事,那他的心思该是如此深沉可怕,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陆老夫人还是打了一个寒颤,直觉得全身冰冷无比。

    陆文轩盯着这个变得伶牙俐齿的女儿,沉痛地道,“菲儿你这是在质疑你父亲吗?这么多年我待你母亲如何,待你如何。还要父亲告诉你吗?林妈妈和秋雨那两个奴婢是见你母亲去了,又见了你失了忆。想着在我们府上没有多大的出路,才哭着向父亲请求放了她们的奴籍。”

    “失了忠心的奴婢,不要也罢,父亲这才允了这二人,而且为父根本不知道你失忆的事,这两个大胆的奴婢昧着良心,隐瞒了此事。要是父亲知道了此事,早就接你回府了,还能任由你在庄子上受苦不成。”

    陆文轩说的情真意切,陆老夫人和秦氏想想也对,这么多年陆文轩对原配蒋云梦和女儿菲儿真是好的没话说,菲儿小时候出过痱子,红红的痱子遍布全身,找了几个大夫都医治不好。

    把蒋云梦急的哭成了泪人儿,陆文轩也是煞白了脸。

    当时听说赣南有个游医专治这个病,陆文轩不远千里赶到赣南大费周章,才把人给接了回来,这才治好了菲儿的病。

    还有蒋云梦当时怀菲儿贪嘴想吃梅花糕,这梅花糕当时在彬州城只有城西的梅花铺子才有。大冬夜的,他们一家住在城东,也是陆文轩半夜起榻从城东一路赶到城西,敲开了人家铺子,才连夜把梅花糕买了回来给蒋云梦吃,这事儿秦氏还羡慕了好久,也在陆文涛面前念叨了好久。

    这样一个人人称道的好丈夫要说会对妻子下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经陆文轩这么一说,陆老夫人和秦氏心中的想法又有点动摇了。这么多年来陆文轩是怎么对蒋云梦母女的她们看在眼中,那是真的疼宠,她们真不该怀疑他的。

    陆老夫人冰冻的身体又渐渐暖了过来,呼吸也慢慢平缓了下来。

    要说这屋子里,也只有陆文涛面不改色,心不跳,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

    “是吗?既然林妈妈和秋雨来了府上,父亲也放了她们奴籍,您就没想过到庄子上看看女儿,这三个月女儿可是没有一天不想着府上,想着家里人。”少女神色悲切地说道,“只可惜这么久,也没人过来看我。我就在想是不是大家都不喜欢我,才会这样。”

    “大小姐,你可别哭。府上没人喜欢你,咱蒋府里个个当你如珍如宝,这不,还遣了奴婢伺候你,夏末可是顶顶喜欢你的。”

    这个挑事番非的臭丫头,说什么混帐话。

    什么陆府没人喜欢菲儿,她顶顶喜欢菲儿。

    她们陆府上下对菲儿难道就连一个丫鬟都不如,还要一个外来的和尚来念经,说出去陆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这时候要没人跳出来说喜欢她,那真就坐实她的话,这陆府上下个个不喜她,所以才放任着她在庄子上不闻不问,这蒋家就是要借机闹事,陆府上下也能再经受一次闹腾,于情于理这事儿,她们陆府站不住脚。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从前那个怯懦的小丫头,会在众人面前把事情捅破,如此明目张胆地张牙舞爪。

    那无辜而又委屈的表情,生生就是让人欺负了的模样。

    众人心中噎的不行,偏偏不得发作,还得法子哄着她,不提有多郁闷了。

    陆文轩深吸一口气,维持面上的平静。

    目光慈爱地看着她,说道,“菲儿,是父亲疏忽了,以为你想在庄子上静静心,不想让人过去打扰。既然你要留下夏末这丫头,那就留下吧。明日父亲再让你母亲给你物色几个丫鬟。”

    这得是多大的恩赐啊,菲儿嘴角咧了咧。长公主,母亲,呵呵。

    “是啊。”一旁的秦氏忙出来打圆场,拉着她的手道,“菲儿,我们一家子哪能不喜欢你呢。乖了,二婶知道你心里委屈了,今日你祖母病了,我们就让她好好休息。”

    “父亲大人我有夏末在就够了,就不劳烦长公主了。”她转而对着秦氏说道,“二婶说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再烦着祖母,让祖母安心养病。”

    这时,翡翠煎了药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婢女。

    “驸马爷,长公主这会身子有些不舒坦。”她说道。

    那婢子说完,屋内众人面色怪异地变了变。

    屋子里的人没一个傻的,想想就明白怎么回事,这是催着陆文轩回新房了。

    大景朝的这位长乐长公主还真是想一出就做一出。

    众人齐齐向陆文轩望去,只见面色一急,对着榻上的陆老夫人道,“娘,长公主身体不适,儿子就回依柳苑,明早儿子再陪长公主一道过来看您。”

    陆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陆文轩头也不回和那婢女出了福寿堂。

    躺在床榻之上的陆老夫人心中却是不快及了,她心悸发作,这才叫了长子过来。这都没多少时间呢,长公主就派人过来叫人,说她身子不舒坦,这话谁信。

    菲儿几步上前,对着陆老夫人的床塌施了一礼,道,“祖母,天色已晚。那菲儿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菲儿明天过来看您。”

    说完,又对着秦氏和陆文涛福了福,秦氏对着她干巴巴地笑了笑。

    客气地说道,“菲儿,二嫂送送你。”

    “不用了,谢谢二嫂,我和夏末一起回去就好。您还是留下照顾祖母。”

    秦氏本就是随口一说,也不再坚持,“那二嫂就不送你,你自己路上小心。翡翠,你给大小姐拿个灯笼,我来伺候老夫人喝药。”

    翡翠遵命,拿了灯笼,夏末接过和菲儿一起踏出了屋子。

    陆文涛坐在床塌上,扶起陆老夫人,让她靠在他的身上,秦氏拿起汤药一口一口喂到陆老夫人口中。

    “哎,我老了不中用了,文轩有了新媳妇忘了娘了。”陆老夫人喝了一口汤药,叹气道。

    陆文涛和秦氏对视了一眼后,说道,“娘,那哪能呢。论孝顺谁也比不过大哥啊。”

    陆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道,“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了,谁对我好,谁对我差。我这心里清楚的很。”

    陆文涛对秦氏使了个眼色,秦氏笑着对陆老夫人说了一堆陆文轩的好话,陆老夫人只是干笑笑,秦氏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陆文涛一眼后,沉默着给陆老夫人喂了汤药。

    夏末提着灯笼和菲儿走在夜色之中,冷风吹过,她侧目望着一旁的小姐,她单薄的身影好似随时能被大风刮走一边。

    她原以为小姐随着大爷和夫人来了京都,大爷又升了官职。这日子肯定过得光鲜滋润无比,至少比在彬州时要好吧,没想到实地的境况却地如此。

    夏末不禁拉了小姐的手,触手冰凉,让她的手颤了一下,她用自己的手温温暖着她的手,好似只有自己这样做才能给她带去暖意和力量。

    似有所应,小姐抬头对她笑了笑。

    夏末手中的灯笼在冷风中一晃一晃,夜色寂寞无声,只有身后的雪獒兴奋地摇着尾巴,东张西望。

    “大小姐,我看着大爷和彬州时好像不一样了。”夏末斟酌着说道。

    在福寿堂大爷和小姐之间的针锋相对吓了她一大跳,以前的大爷多爱小姐。

    可她感觉,刚才的大爷好似没有像从前那么爱小姐了,甚至从他的眼中她还不小心看到了其中隐藏的厌恶,那眼神一闪而过,她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可大爷说的那些话打错了心中美好的幻想,难道来了京都,夫人去了,大爷又尚了公主,这一切就都变了吗?

    一个人的转变真有这么快,夏末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菲儿冷冷嗤笑一声,连一个小丫鬟都看出来了,可笑的当事人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他当真以为这世上之人都是那等愚蠢之辈。

    还是企图以拳拳爱女之心蒙蔽众人,就像在彬州时一样博得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名声。

    “是啊,是不一样了。”她说道,“夏末,这陆府以后咱们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生存,在府中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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