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桃兮接着说道:“我与赵氏独子赵艰有些渊源,他此生有些劫难,我一定要想办法助他渡劫,使他成为一代高僧,流芳百世,为后人传颂。”

    弘法高僧笑了笑,说道:“赵艰对佛学的确有些悟性,本僧正想收他为徒栽培他,只是他家中的长辈并不赞同,对他的人生早已有了其他的安排,老僧也是无可奈何。”

    “此事高僧只管安心等待,赵艰对佛学的执念很深,不会因他家人的阻挠而放弃自己的志向的,不久赵艰便会拜在高僧的门下。”

    弘法高僧点点头,“如此甚好,也如了老僧的心愿了,老僧终于可以安心了,终于有人能够将佛学发扬光大了。”

    桃兮在灵隐寺安顿下来,做了灵隐寺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平日里桃兮帮着几个小僧清扫一下院中的落叶,与众僧一同听弘法高僧传经颂道,虽桃兮听得不甚明白,一知半解,但每每听下来,总觉得心旷神怡,灵台空明。

    艰儿日日来至灵隐寺听弘法高僧讲经,神情专注,对旁的事物并不甚关注,也不与旁人搭讪,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显然此世的艰儿心中别无旁骛,唯有佛法无边。

    几日下来,桃兮都未有机会与艰儿搭上话,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寻思了良久,心中有了主意。

    这日,艰儿进入灵隐寺寺门,一如往日般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听经堂走去,仆从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忽然斜里方向猛地冲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捧着厚厚的经书,由于对方速度太猛,艰儿一个躲避不及,被他撞在了身上。虽然冲过来的架势看着挺猛,但撞在艰儿的身上并没有多少力道,艰儿只是有些站立不稳,趔趄了一下,然对方却反应很大,身子碰在艰儿的身上后,倏地便坐在了地上,皱着眉,龇着牙,咧着嘴,哼哼道:“哎呦,我的脚好疼......”边说边看着散落了满地的经书,嚷嚷着,“我的经书......”

    艰儿淡然的表情中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下眉,俯首向对方看去,坐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艰儿并不曾见过,也是以艰儿心无旁骛的心性,恐怕寺里的小僧他皆不曾见过。

    随意俯首一瞥间,艰儿心中一动,再也移不开眼眸。眼前的男子清秀绝伦的面孔像极了“桃花祠”中供奉的桃花娘娘白玉塑像,却是个男儿身。艰儿心中蓦然升起一股熟稔亲切感,身随心动,忙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托着桃兮,将桃兮扶了起来,嘴里忙不迭地问道:“怎样了,跌疼了吗?”

    跟随在艰儿身旁的仆从瞪大着眼珠,张着嘴,诧异地望着主子,自己的主子性情一向淡泊,喜怒哀乐万般情绪皆不为外物所扰,脸上终日挂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平素里绝不让人碰触到他的身体。然今日的主子与往日迥然不同,不仅脸上挂着一副担忧的神色,而且破了自己的禁忌,竟亲自蹲下身扶住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桃兮顺势随着艰儿的手站了起来,望着艰儿担忧的面色,心中有些不忍,遂活动了一下脚腕,吭哧道:“并无大碍,只是我的经书。”

    艰儿缓了缓脸上紧张的神色,变得轻松起来,淡淡地笑着说道:“人无妨就好。”说着蹲下身子将地上散落的经书一一拾起,手捧着厚厚的经书,并不交给桃兮,“我替你拿着吧。”

    正如桃兮的心意,桃兮忙不迭地点点头。

    艰儿神色有些犹疑,显然是想出口向桃兮询问什么,只是一向淡然的性子,突然八卦起来让他很不适应,一时竟不好意思开口。

    桃兮不想让艰儿为难,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询问我是何人?”

    艰儿神色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的确是。”

    桃兮慨然道:“我名唤桃兮,不是此地的人,家中已无旁人,独自一人流浪在此处,多亏了弘法高僧收留了我,将我安顿在灵隐寺中做了一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说着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黑发。

    艰儿问道:“你是何时来的灵隐寺,为何我从未曾见过你?”

    桃兮笑道:“弟子已来了有几日了,日日见施主听弘法高僧讲经传道,神情极为专注,显然对佛学有极大的兴致。施主心中只有佛法,眼中自然再无旁物。”

    艰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的确,过些日子我也打算投在弘法高僧门下,做他的关门弟子,或许便与你一同生活在灵隐寺中了。”

    艰儿一向从不与旁人多言,更遑论袒露自己的心声,只是今日见了桃兮,心中倍感亲切,竟忍不住一吐为快。

    “为何要过些日子呢?”桃兮纳罕道。

    艰儿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我爹爹想让我走上仕途,并不赞成我投身佛门。”

    桃兮了然地点点头,她自然知晓其中的缘故。

    “不过。”艰儿顿了顿,脸上露出了决然的神色,“无论我爹娘如何反对,我一定要达成自己的心愿。”

    “你为何对佛学的禅修如此执着呢?”桃兮问道。

    桃兮心中的确十分疑惑,此世的艰儿对佛学如此执拗,不惜违逆家人的意愿,究竟是何缘由呢?

    艰儿笑了笑,回道:“其实我也不甚明了具体的缘由,只是我约莫十周龄那年,一次随娘去翠华山上的“桃花祠”中上香供奉桃花娘娘,望着桃花娘娘的白玉塑像,心中竟有了触动,产生了无比熟稔的亲切感。脑中忽然就冒出了投身佛门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念头就愈发的强烈。”

    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的我愿终身置身佛门清修,不染红尘,日日供奉桃花娘娘,为她祈求福荫。”

    随着艰儿的诉说,桃兮的眼眸早已潮湿红润,强抑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艰儿的一番诉说,桃兮方恍然醒悟过来,自翻阅了司命神君的命簿,桃兮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一世的艰儿何以会对佛学有如此浓厚的兴趣,竟然愿意倾其毕生的精力致力于佛法的研究,此时方明白过来,艰儿竟是为了她......

    艰儿发现了桃兮的异样,说道:“你怎么?”

    “无妨,我只是心中有些感动,感动你的执着。”桃兮脸上漾出丝笑意,“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若你想成为一代名僧,我定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助你此生心想事成。”桃兮誓言般道。

    桃兮的一番话绝对是肺腑之言,有感而发,而在艰儿眼里看来却有些讶异,他自然不明白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何以对自己如此热心。

    此时桃兮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的确有些激动,连忙解释道:“小僧我只是觉得与施主极为有缘,好似上一世似曾相识般,不免惺惺相惜起来。”

    听了桃兮的解释,艰儿神情释然,频频颔首,应声道:“的确,乍然一见之下,我也有此种感觉,真是奇妙的很。”

    艰儿与桃兮一见如故,二人边聊边向听经堂走去。此时听经堂满满坐着众多的小僧,诧异的眸光齐齐射向进来有说有笑的二人,显然是没想到一贯冷淡的赵艰竟然有如此灿然的笑容。坐在堂前的弘法高僧面露慈祥和蔼的微笑,望着桃兮,了然地点点头,似传达着无声的感谢,桃兮也回望着弘法高僧,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着。

    今日的桃兮十分地心满意足,不仅成功地与艰儿搭讪上了,而且还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成为一对好友。夜晚,桃兮躺在床榻上,不再像往日那般辗转反侧,脸上泛着甜甜的笑意,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梦中,远处一片雾气蒙蒙中,依稀浮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辨不出清晰的面貌,梦中的桃兮抬起手揉了揉眼眸,极力地瞪大了眼睛望去,男子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一只黑色的猎犬狂吠着,向桃兮迎面奔来,桃兮吓得“啊”地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后的桃兮望了望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梦中的情景依然停留在脑海中,那个男人的身影是何人?桃兮沉思起来,须臾,豁然醒悟过来,梦中的那个男人便是晟熊,自来到凡间桃兮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他了,似乎已将往事全部放下,不曾想猝不及防间他竟然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或许在心底深处,晟熊仍占据了一隅之地,在不经意间便会冒了出来。

    然梦中黑色的猎犬又是怎么回事?晟熊为何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黑色的猎犬,晟熊与这只黑色的猎犬到底是什么关系?桃兮苦苦思索着,良久亦未想出个所以然。

    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桃兮感到很奇怪,灵隐寺素来是个静谧清修之处,小僧们如若交谈也必是低声细语,从不大声喧闹。今日却是与众不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