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百零七年,大楚王朝突逢百年难遇之瘟疫,从东南一个小渔村开始,短短三月,疫情已蔓延至大半个国家。.

    疫症爆发初期,各州各郡纷纷瞒报、拖延,以至当消息最终传入鎏金宫时,病死之人已达数万之多。

    皇帝震怒,百官惶恐,朝廷火速派出七路赈灾大臣,率领着五百医官奔赴灾区问诊施药。

    然至五月初,疫情不仅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太医院的五百医官却纷纷倒下,七位赈灾大臣累死病死六人,还有一人病入膏肓。

    天下皆霜,人若转蓬,皇室焦头烂额,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莫衷一是。

    就在这上下交蹇的时刻,西南都统——景泰却挺身而出,不仅向朝廷捐出巨额银两,还亲率着一万精兵,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奔赴前线。

    说来也是神奇,连太医院众多医学博士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却被景泰一介武夫给轻松解决了,到了五月末,疫情终于以急速萎缩的势态被扼止住了

    “然后我们景家就被皇帝器重,从西南偏隅升迁入京,官拜宰相了是吧?”俊美的少年斜靠在软垫上,手肘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一副心不在焉的慵懒模样。

    “混账!”少年的话刚一出口,太师椅上坐着的中年美男便呵斥道,“我话还没讲完,你插什么嘴!”

    “爹。”少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景家的发达史我都听了不下一百遍了,倒着都能背,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话题啊?”

    “身为景家人,时时刻刻都要谨记景家老祖宗的光辉事迹,只有随时保持着家族自豪感,才能把家族的优良传统继续发扬光大!”中年美男正色道。

    “景家不是满门佞臣吗?还有优良传统?”少年漂亮的瞳仁闪过一丝诧异。

    “佞臣怎么了?佞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中年美男微微挺胸,话语里充满了自豪感,“当佞臣只是我们的权谋之计,从你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那辈起,景家就有一个崇高的奋斗目标——谋朝篡位,改朝换代!身为景家子孙,绝不可忘记祖宗家训!”

    “可是。”少年苦着一张脸道,“我只想当个好人。”

    中年美男脸色一沉,一记爆栗敲打在少年头上,骂道:“胸无大志!”

    第一权臣世家——景家世世代代就没出过一名清流好官,尽是些玩弄权柄、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辈。.而这一切,都归咎于景家老祖宗景泰所制定的宏伟事业蓝图!

    景家第一位权臣——景泰曾因救灾有功,又加上慷慨解难,充盈国库,而深得皇帝宠信,之后仕途顺畅,连连擢升,位极人臣。

    等爬到权利巅峰时,景泰的野心也就暴露出来。他结党营私,剪除异己,贪污受贿,疯狂敛财。又趁着皇帝病重,大肆揽权,甚至自封恒安王,修建了一座极其奢华的府邸,其风头之盛,一时无两,更有“世人只知恒安军府,不知大楚朝廷”之说。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景泰意气风发,直指中宫时,不料在狩猎时失足从马上摔下,落了个伤重不治。

    弥留之际,景泰立下家规,务必要后代子孙继承其衣钵,将谋朝篡位这一伟大事业进行到底!

    其实经过景泰多年经营,景家势力已经极其庞大,要扳倒当时软弱无力的皇室并不难,可坏就坏在,儿子们不久也相继离世,只留下襁褓中的孙子。

    等孙子长大,惺帝也长大了,面对年轻有为的新皇帝,景家只好把逼宫这一计划延后延后再延后。

    这么一延,就延到了景从之这一代。

    景从之同他所有祖辈一样,有城府有头脑,耍起阴谋诡计来毫不含糊,若不是遇到个能力还不错又迟迟不肯死的老皇帝,说不定景从之早就把这“历史遗留问题”给解决了。

    不过任景家权势滔天,却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子嗣艰难,景从之更是年逾不惑之年才得来景如是这唯一的儿子。

    儿子是好不容易得来了,却是个不争气的货,任凭景从之如何苦口婆心地教育儿子要以当佞臣为荣,谋朝篡位为己任。景如是永远只会阳奉阴违,用实际行动告诉老爹,自己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谋朝篡位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好了。

    于是,景家的“洗脑”课程天天都在进行,景从之的“呕心沥血”却只是让景如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假想:姓康的上辈子一定是挖了景家的祖坟,这才让景家祖祖辈辈世代相传,矜矜业业死不悔改地撬皇帝的墙角根儿。

    不过他对皇室没有什么恶意,更不想将来落得个乱臣身子、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他决定好好享受生活,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就好。

    但身为佞臣之子,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么无害,外人对他的态度却总是这样——

    “咚!”正站在河岸边,高高兴兴喂鸭子的景如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撞进了池塘里,啃了个满嘴泥。.

    “哈哈n该!”一群国子监学生很快就聚集上来,指着落汤鸡似的景如是,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开心。

    “少爷!”侍童初一见状,急急忙忙跑过来,将景如是拉了起来,焦急地察看他摔伤没有。

    景如是吐出一口水,抹了一把脸,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人群,漂亮的杏仁眼微眯了起来。

    有胆小者稍稍后移了两步,虽说景如是自进国子监以来并没有做出伤人的举动,但景家的门风太差,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但也有不怕他的人。

    “景如是,你瞪什么瞪,我可以作证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与人无关。”一名高高的少年叫嚣道,他是兵部尚书之子,几名叔父都在军中身居要职,自恃家世雄厚,从来不把景如是这种“小鸡仔一样的人物”放在眼里。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就肆无忌惮起来了。

    “自己蠢笨,休想赖人!”

    “我看啊,他就是故意跌下去,想借机闹事。”

    “没错,肯定是这样!”

    “你们少歪曲事实!”初一气不过了,自家少爷被人推下河,这群人是非不分也就算了,竟然还颠倒黑白,还有没有天理了。

    “放肆,小小书童,竟然敢对我们大呼小叫,景家的人都这么没规没矩吗?”这国子监里念书的都是官宦子弟,哪里轮得到一个书童教训。

    “本来”初一还想辩驳,却被景如是不着痕迹地制止住了。

    “我没瞪人啊,就是眼睛进了点水,有些看不清罢了。”景如是竟然没恼,反而大度地笑了笑,不想和这群无谓的人逞口舌之能,拉了初一就往人群外围走。

    “哼,废物!”见景如是不追究反而急着离开,人群里传出讥讽声,嘲笑景如是的软弱好欺。

    “少爷,他们欺人太甚了,你真的就不生气?”初一忿忿不平道。

    “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景如是精致的唇角微扬,声音却冷冷的。

    “那你就这么走了,不是应该把背后推你的人找出来吗?”初一疑惑了。

    “我知道是谁推的我。”景如是清澈如水的眸子看了一眼初一,解答道,“我在水面上看到了巢文彦的倒影。”

    巢文彦正是那最先发难的兵部尚书之子。

    “啊,那你就这么放过他?”初一越发不解了。

    景如是耸耸肩,反问道:“那能怎么办?找他打一架?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敌不过人家一只胳膊啊。”

    “那你告诉老爷,让老爷帮你出头。”初一立马出主意道。

    “算了,这点小事不必劳烦爹,更何况这里的人都看我不顺眼,爹帮我出头只会让我更像过街老鼠。”景如是摇了摇头,眼神移到另一处,那里水榭临风,几名宽袍广袖的贵族少年正怒视着他,他叹了口气,对初一说道,“你看这四周,有多少人目露不善。这国子监内,想对付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我事事都争强斗胜,只怕这里也容不下我了。”

    “大不了不念了。”初一看不得自己少爷受委屈,冲动地脱口而出。

    “傻初一,本少爷是这么容易就退缩的人吗?”景如是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再说了,明的不方便,咱们就来暗的呗。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

    更何况,作为一个从未来世纪来的高智商“新人类”,他又怎么会蠢得同这群“史前动物”动用蛮力呢?

    “什么蒸,什么肥?”初一挠挠脑袋,一脸茫然。

    景如是也不跟他多解释,敲了下他的脑袋,指着自己的湿衣裳催促道,“还不快去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想害你家少爷伤风感冒啊。”

    “马上就去。”初一立马一溜烟地跑远了。

    景如是深吸了口气,飞快地理了理袍子,确定没有异常后,这才跟了上去。

    然而,没走几米远,背后就传来一道厉喝:“站住!”

    景如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群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他只当做没听见,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大步朝前走去。

    “景如是!你聋了不成?本殿下叫你站住!”另一道略显稚嫩的男孩声音响起,夹着恼怒。

    景如是仍然不理,脚下走得赫赫生风。

    “给我拦下他!”男孩一声令下,景如是只觉眼前一道影子闪过,一名魁梧的大汉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景如是被逼停下,忍不住腹诽道:小六子啊小六子,书院是禁止带打手的,你这是违规啊违规!

    轻轻吸了口气,景如是扬起那无害的笑容,缓缓转身,面向着正走过来的两人,装作现在才注意到他们的模样,彬彬有礼地问候道:“两位殿下好。”

    “哼。”那被景如是称作小六子的男孩冷哼一声,他约莫十岁光景,皮肤白白嫩嫩的,活似能掐出水来,一双眼睛如水晶葡萄似的,又黑又亮,睫毛长得离谱,长得比女孩还要漂亮。

    而他旁边的四皇孙康之琦,同样长着一张回头率颇高的脸蛋,若不是他们的神情太不讨喜,景如是还真想夸赞他们几句。

    “景如是,你是不是聋了?本殿下叫你停下还敢走!”六皇孙康之麟好看的眉头拧起,训斥道。

    “啊,叫了我吗?”景如是决定装傻到底,他揉了揉耳朵,很是真诚地回答道,“刚才耳朵里进了水,听得有些不真切,忽略了两位殿下,还真是抱歉。”

    “这么急着去哪啊?”康之琦也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那模样让景如是感慨真不愧是一个妈生的,表情都这么——欠揍!景如是抖抖仍在滴水的袍袖,一脸无辜:“换衣服。”

    两兄弟同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更让景如是肯定他们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想看他的狼狈模样。

    不过要对付这两兄弟,景如是的智慧只需发挥一层便足够,他上前两步,棱角分明的唇瓣微微上扬,直衬得那双秋水翦瞳愈加晶莹剔透,他神秘兮兮地说道:“对了,今日早读的时候,我听到夫子说午时会对寝居进行大搜查,据说被搜到有违禁品的学生不仅会被罚抄《训诫》一百遍,旬日假期也一并取消。两位殿下,你们猜这次会有哪些人倒霉呢?”

    两人闻言,神情果然齐齐一变,不过康之琦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眯着眼,半信半疑问道:“这么巧,我们都不知道偏就你知道?”

    “哎呀。”景如是低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谁叫我早晨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又小心去了趟茅厕,在茅厕里又不小心蹲了半个时辰,接着不小心就听到了夫子们的对话。”

    康之琦和康之麟一听,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知道景如是这小子早读不在肯定又是找借口偷懒去了,不过如此说来,他的话倒多了几分可信度。

    “夫子真的要查房?”一想到自己藏在枕头下的骰子,康之麟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但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景如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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