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抬起目光看向黎无忧双目紧闭的尸体,唇角渐渐浮起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

    回到营帐中,夜逍遥仿佛没有看到天狼一般,径直疾步走向了沈琅歌。待看到她已然恢复常态的面色后,微微吐出一口气。

    一言不发的观察着夜逍遥的反应,天狼淡淡的冷哼一声,其间包含的意味不言自明。

    听到迫近耳边的冷哼,夜逍遥的目光顿了顿,随即转向天狼,毫不犹豫的在他面前跪下。

    “弟子多谢师父!”

    闻声,天狼并没有急于回应,而是负手立于他面前,一双老目里向外散发出精锐的光芒,蓦地,寂静的空气中赫然掀起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与此同时,夜逍遥的身体也跟着那清脆的声响飞身而起,硬是将皮革制成的营帐撞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强忍住五脏六腑内撕裂般的剧痛,夜逍遥从潮湿的草地上爬起身,用手背蹭住嘴角溢出的血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了营帐,并且重新在天狼面前跪下。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夜逍遥低低的俯首,英挺的面容里多了一丝苍白,也多了一分深沉。

    曾经,他还是七山八寨的总瓢把子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心事重重,负担累累。他更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但,更令他懊恼的根本原因远不在此。

    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受伤害,没有办法,放弃她。

    听到夜逍遥艰难的言语,天狼的老脸上并没有显示出一分一毫的怜悯和同情。他就好似一个没有心的人,只有他自己的目的,才是他这辈子最重要也最有价值的追求。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铺路石,只有他才是那个决定别人生命是否有价值的人。

    冷凝着目光盯着夜逍遥,天狼向旁边闪身,让恢复正常的沈琅歌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毫不在意夜逍遥的反应,天狼负手背对着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即便你是黎国皇室的嫡系子孙,也只是老夫的徒弟。老夫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可是,别忘记你自己的使命!”说着,天狼犹如实质般的目光里杀机大盛,仿佛单单只以其冷冽锐利的目光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捏碎一个人的生命。

    言罢,天狼身形一晃,便在守卫赶到之前消失在营帐中。

    一瞬不瞬的看着天狼消失的方向,夜逍遥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突觉气血上涌,“噗”得一声,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拖着脚步挪到沈琅歌床边,他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平静里带着几分戒备的容颜,伸出带血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蓦地,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启禀主子,天朝国四皇子有请!”

    隔着滔天的火舌,秦烨的目光定定的停留在清塘河上,仿佛是在透过漫天的火光看着什么一般。

    萧靖等几元将领站在他身后,与他看向相同的方向,心中所想,却是大不相同。

    目光在秦烨身上动了动,几人中脾气最为火爆的萧靖向前一步,冲他道:“王爷……”可就在萧靖刚刚吐出两个字,便被秦烨扬起的手给生生打断。

    气定神闲的转身看向身后的几元将领,他面无表情的开口:“继续等,等到他们断粮第三天,便是我们全力进攻的时机。”

    言罢,秦烨绕过那几人,穿过围守在清塘河边的士兵,走回了军队的驻地。可他并没有走回自己的营帐,却是朝着沈琅歌前几日借住的营帐走去。

    眯着一双凤眸扫视着帐内的摆设,蓦地,他看到了她遗留在这里的一条用来束缚长发的缎带。

    伸手捡起那条月白色的缎带,秦烨盯着缎带上哑光的暗纹微愣了片刻,随后将缎带小心的收好,转身踏出了营帐。

    那晚,是他刻意放松了守卫,才令她被黄盈袖手下的艾金银带走的。

    也正是那晚,他下令点燃了河面上的火油。

    不仅仅是因为北风到了,更是因为,黎无忧终于打算以沈琅歌做挡箭牌和筹码来要挟自己了。

    也正是因为黎无忧的大意,夜逍遥也顺着他的意思成功夺取了黎国皇室的嫡系地位。让旁系宗亲从此失势,再不会对他秦烨造成什么威胁。

    只是,这一步走的太过艰险,倘若黄盈袖动了杀念,那么,他将永远的失去沈琅歌。

    他不知道,倘若有那么一天,当他真的失去了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思所及,他将手中的月白色缎带贴身放好,随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羊皮地图,将其放到了烛火上,慢慢的灼烧。

    地图上全部的线路和标示他早已烂熟于心,即便黎无忧曾经将其仿造,他也毫不担心。

    盯着在火中一点一点变得卷曲起来的羊皮,秦烨狭长的凤眸里,渐渐向外溢出几许阴翳。

    还有一步,还有一步,他就能得到这天朝国的天下。

    倘若他估计的不错,那么下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就是秦珏了……

    而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漫无边际的等待。

    只要赤风一天还在黎国亲兵的驻地内,他就有万分的把握,彻底清扫所有的障碍。

    尽管秦烨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他的心底依旧有股莫名的忧虑在缓缓的滋生。

    这股忧虑和不安就好似虫蚁一般,狠狠的啃噬着他的心脏,一次一次的挑战他忍受的极限。

    就在这时,虬眉紧锁的萧靖遽然闯进了营帐,那布满了脏污的宽阔大脸上,全是忧虑与焦躁。

    虬眉紧锁的萧靖遽然闯进了营帐,那布满了脏污的宽阔大脸上,全是忧虑与焦躁。

    见到秦烨,萧靖先是一言不发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随后立即抱起双拳向上看着秦烨。

    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而不住的颤动着,仿佛是在暗示,发生了什么非同小可般的惊天大事。

    “启禀王爷,王妃她……”

    听到“王妃”二字,秦烨蓦地上前跨出一步,狭长的凤眸忽然张大,定定的看向萧靖。

    “说!”简洁明了的命令里是刻不容缓的急迫,秦烨瞪着萧靖,透明的眸子里有明显的怒意。

    “四王爷将王妃绑到了河面上,要挟我们说如果不重新开启河道,就要王妃先给他们在阎王殿开路。”加快了语速,萧靖几乎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一口气说了下去。

    听罢,秦烨并原本瞪大的双眸突然缓缓的恢复了常态。

    他并不相信,秦珏会在夜逍遥的面前做出此事,更何况,他手上还有一张牌。

    倘若没有得到赤风送来的消息,他是断不会掉进秦珏特意为他准备的陷阱里的。

    尽管此时此刻,他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对目前的状况进行理智的分析。可他的心脏却在一阵一阵的散发着快慢不一的颤动和抽搐。缓缓的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拳,他冷冰冰的开口道:“你们可亲眼见到了王妃本人?”

    闻言,萧靖明显的迟疑了一下,随后答道:“回王爷,末将眼拙,并未看清。”

    “如此,便是并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王妃。”说着,秦烨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继续道:“给四爷回个话,就说,本王需要考虑一下。”

    沉声领命,萧靖简明扼要的略施军礼,随后迅速消失在秦烨的视线里。

    “常青。”薄唇微动,秦烨负手立于营帐的正中,不急不缓的低唤了一声。

    话音未落,身穿藏青色劲装的男子立即宛如一道旋风般出现在他身后,恭敬的俯着身。

    与以往不同,随着秦烨话音出现的除了常青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而那个身影的主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一袭黑衫裹身,做书生打扮的闵良玉。

    转身,垂眸看向面前单膝跪地的两人。秦烨轻描淡写的眯了眯双眼,随后动了动嫣红的双唇,开口道:“本王有新的任务交给你们……”

    听完通讯兵带来的消息,秦珏先是轻笑了一下。随后偏转过身看向已然恢复意识的沈琅歌,随即走到她面前,用指尖轻轻挑起她瘦削的下巴。

    “即便是好生梳洗装扮一番,你也算不得什么天香国色,顶多也就是看的过去,真不明白,为何七弟、世子还有那个夜逍遥会为了你如此疯狂。”缓缓的吐出一句话,秦珏轻挑着唇角,一瞬不瞬的盯着沈琅歌,其言语间的意味既像是疑问,又像是无关答复的自言自语。

    “让他们为我疯狂,呵呵,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扁扁嘴刻意提高了语调反唇相讥,沈琅歌狠狠的回瞪着秦珏,一双美目里尽是不屑与轻蔑以及无休无止的冷漠。

    并没有因为沈琅歌带刺的言语而发怒,秦珏的脸上依旧含着那副百年不变的笑意,像极了秦烨的唇角上总是蓄着股与他近乎相同的弧度。

    松手放开沈琅歌,秦珏背过身,随即又转了回来,浓黑眼眸里的目光更是愈发的深沉。

    尽管仍旧蓄着笑意,可那抹笑意,却是那么冰冷,仿佛散发着无尽的血腥与狠厉。

    “与本王打个赌,可好?”

    浅秋的飞蛾扑簌着翅膀一下又一下的撞在罩着蜡烛的纸罩上,发出清晰的闷响。

    飞蛾扰乱了烛光,让黑影在秦珏清朗俊逸的面容上四散飞溅,透出一抹诡异。

    眯起美目冷冷的瞥了秦珏一眼,沈琅歌哂笑一声,朱唇轻启:“本小姐知道你要赌什么,你想赌他不会来救我。呵,你以为,本小姐与其他的女人一样么……”

    轻挑眉梢,沈琅歌的目光有如实质,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秦珏的心思,也进一步激发了他心底潜藏许久的怒火。

    上前一步死死的捏住沈琅歌的下颚,他的目光阴沉而危险,与秦烨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阴翳不同,秦珏尽管心狠手辣心有城府,却是个沉不住气得人。

    单凭这一点,沈琅歌就可以断定,最后的赢家。

    瞪着沈琅歌满含戏谑意味的目光看了片刻,秦珏猛然流露出一丝诡谲的笑。

    仿佛是对此战的结果十拿九稳一般,看的沈琅歌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

    “你猜的不错,本王是想与你赌这个,只是,我们需要换个赌法……”话音未落,秦珏遽然松开了她,同时向后退去。在冲着身旁的五个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后,那五人将绑着沈琅歌的T型木架横着抬了出去。

    望着那几人渐渐消失在不远处的火光里,秦珏负手转身,看向一直隐藏在身后黑暗中的天狼,噙着笑意缓缓开口:“夜逍遥那里,还要劳烦前辈了。”

    登上清塘河堤,秦烨远远的注视着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河面,一双邪魅的眉微微蹙起,似是在忧虑着什么。

    萧靖等人正紧随其后的望着与其相同的方向,他们与他一同在等。

    在等待秦珏出现。

    如今,他们已经往狐狸的窝里丢进了火把,等待狐狸出洞,就只剩了时间问题。

    只有事态紧急时,秦珏才会以沈琅歌作为要挟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一瞬,就是他彻底铲除秦珏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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