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臣终于知道,看到照片上那个小婴儿那种熟稔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是从还不记事起,两人就有过的共同经历而来的。也因为这,他兜兜转转了很多年,终于等到那一刻,看到她,就产生了结婚的想法。有些事情,本身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现在这样算来,他从暖兮生下来被父母遗弃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在学着照顾她。这种奇妙的缘分,世界上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阿臣每次都回家,都要问妹妹去哪里了,说要好好照顾妹妹。这话一直说到你有些年纪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才没说了。”韩幺姐说着也去抱着夏暖兮,轻声说:“暖兮,从看到你那个时候起,阿姨就想要你这个女儿。虽然这么多年来,阿姨没有照顾过你,没有陪伴你的成长,但是阿姨每次想起你,心里都十分挂念。我虽然和你只有几天的母女缘分,但是我这心里……”

    她一番话情真意切,说得掏心掏肺,眼泪随着这些话,大颗大颗滚落在夏暖兮身上。

    夏暖兮伏在她的怀里,也哭得说不出话来。

    王柏臣等着她们哭着将情绪都发泄完,他知道两个人心里都有很多感情堆积在一起,非得要哭出来才能宣泄。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王柏臣擦了一下眼角的潮湿,拉开门,正是刚才的护士和主治医生,王柏臣轻声问:“医生,我爸没事吧?”

    “王先生,我们再次检查了病人的血型,是能对得上的,之前用过的药和现在正在用的药,也能对得上,病人重新输上了药,没有大问题的。但是我们还是要向您和病人道歉。”主治医生弯腰深深鞠躬,护士也忙弯下了腰,“对不起,病人在做手术的时候,我们给他用了镇痛泵,镇痛泵一直要等至少五天才能拆下来的,但是我们的护士在换药的时候,不小心将镇痛泵的线弄断了,才导致病人有比超过预计的疼痛。这是我们工作中的疏忽,请接受我们诚挚的歉意。”

    夏暖兮红着眼眶站起来,“那镇痛泵能不能重新用上去?”

    “对不起,镇痛泵只能在手术的过程中为病人打上,一旦出问题就不能再重新用了。所以病人会比预计的痛一些,但是过了今天,后面几天的疼痛都会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的。”医生连连道歉,一边请夏暖兮和王柏臣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医生很怕家属闹大了这件事情不能收场,尤其是王柏臣,医生早就知道他的背景很深,很担心因为这个事情惹上麻烦。

    如果是这样,夏暖兮也就不想再追究了,加上不仅主治医生来了,常务副院长也在接到通知后马上赶了过来,一直诚恳道歉,夏暖兮看了一眼王柏臣,又看了看韩幺姐,问道:“阿姨,出现这样的问题真的对身体没有影响吗?”

    韩幺姐点点头,“除了确实会有点疼痛外,真的没有其他影响。暖兮,我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夏暖兮应道:“嗯,好。”

    常务副院长和主治医生又跟王柏臣再说了几句,这件事情就算解决了。只是夏暖兮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完全无法轻松下来。她内心里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两件大事,已经觉得有点不堪负荷了。

    她轻轻握住王柏臣的手说:“阿臣,我想去看看爸爸。”

    王柏臣知道她的心意,和她一起走向了夏振华的病房,夏振华因为吃了药输着液,经过刚才检查的疲累,这会儿又重新睡着了。夏暖兮看着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她心里何尝不明白,父母亲不想告诉她这件事情,是怕她伤心难受。这些年来,父母对待她的恩情,她就算是用尽毕生的力气,也无法偿还半点。

    王柏臣劝慰道:“爸爸这边挺好的,我看你还是回家休息吧。李首长在这边,有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夏暖兮疲惫地点了点头。

    出去的时候,韩幺姐还在等着夏暖兮。王柏臣要带夏暖兮回去,她也想跟着夏暖兮一起。夏暖兮没有说什么,韩幺姐就当她是默认了,上了王柏臣的车。

    到家,韩幺姐在并不熟练的房间里找到热水,给夏暖兮的热水杯里加满,让她捧着,一直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守着她。直到守到她的情绪稍好,她才起身说要离开。

    王柏臣颌首道:“那我就不送您了,再见。”

    韩幺姐忙说:“不用送不用送,你好好照顾暖兮就好,我这就自己回去。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刚要离开,夏暖兮抬起失神的眼眸说道:“阿姨,您先别走。”

    韩幺姐顿住了脚步,忙转回身来说道:“暖兮,怎么了?”

    夏暖兮止住泪水,轻声说:“阿姨,我爸妈现在都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请您也不要再跟其他任何人提起,好么?”

    “好,好。”韩幺姐噙住泪水,轻声说,“你爸妈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伤心。我懂你的心情,你也怕他们知道伤心,好孩子,好孩子。”

    “谢谢您,阿姨。”夏暖兮很感激她的一片好意。

    韩幺姐想再多陪夏暖兮一会儿,却又怕打扰她和王柏臣,呆呆地又再站了一会儿,才默默地离开。

    王柏臣低头看夏暖兮红肿的眼角,轻声说:“暖兮,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弄点水来洗把脸。”

    夏暖兮轻微地点了点头。王柏臣很快拧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把脸上的泪水擦洗干净,又给她敷了敷眼角,才说:“好点了吗?”

    “好多了。”夏暖兮自己将情绪收敛好,挤出一个笑脸,“你先休息了吧,我没事了。”

    “嗯。我再去给你倒点水。”王柏臣给她重新泡好了热水,才挨着她一起躺下来,轻声说,“崽崽,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没有办法选择什么样的父母,没有办法决定生我们的人的想法,但是我们可以珍惜现在已经有的人,爸爸妈妈依然和以往一样爱你,你对他们的感情也是如此,这一点是没办法改变的,不是吗?”

    夏暖兮郑重地点头说:“嗯。”

    “还有,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这一点,是从来都没有改变的,你心里明白,是不是?”王柏臣翻身用手侧撑着自己的脑袋,郑重的目光望向她。

    夏暖兮轻声说:“我心里明白的。”

    王柏臣随即笑了笑,道:“原来,我那么早就认识你了。”

    夏暖兮也想起刚才韩幺姐说的话,痴痴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道:“是啊,原来我才出生的时候,你就守在过我身边。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会是我。”

    “是啊。对了,我们的那张照片呢?”王柏臣说着,去梳妆柜的相册里找。找到那张照片,和夏暖兮一起看,照片上是冬天,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夏暖兮还在襁褓里,看不出太多和现在相像的影子。但是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两个人虽然相隔了二十七年来,却像从来都没有分离过一样,又回到了往日的旧时光。

    夏暖兮出神地望着照片,“阿臣,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吗?”

    王柏臣笑笑,“说记得是骗人的,毕竟还太小了,三岁的孝子,恐怕什么事情都记不起。但是这种感觉却很熟悉。暖兮,当时你和李伟军在一起的,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该站在你身旁的人是我,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上天还是让我和你在一起了。”

    “所以上天始终是眷顾我的,让我有这么爱我的父母,还在人生的关键道路上遇到了你。”夏暖兮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勇敢的想法,不论祁家和王家的阻力有多大,她都不会再心生离开的想法了。外婆的那些话犹在耳边,但是有没有孩子都不该是爱情的阻拦。就像夏振华和杨慧芳一样,他们也一直都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是他们的时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家里其乐融融,大家都对彼此抱着发自内心的关爱,为彼此着想,不分你我,同甘苦共患难,这样的家庭,谁能说不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爱情和婚姻都是两个人的,大家庭的利益是在小家庭的利益之后的,王柏臣都可以做到不在乎她能不能生育,其他的想法,难道可以决定和左右她的人生吗?

    王柏臣见她脸上红扑扑地一下子似乎气色好了很多,带着笑意,不由好奇地问道:“傻瓜,又想什么了?”

    夏暖兮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门铃响起来了。

    王柏臣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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