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晕倒,她只是摔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暮思晴看着身旁错愕的几人,“我只是……只是一时双腿发软,没有站稳……”

    说着,她双手扶住了病床的床沿,虽然动作略显缓慢,但还是站了起来。

    医生拍拍她的肩,表示理解她的心情:“你不要太担心,我继续给病人用药,希望能快点退烧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暮思晴只能点点头,现在除了听医生的,她还能怎么办呢?

    按照医生的药方,护士给暮明生换了药水,又嘱咐暮思晴好好看着,有什么状况马上叫医生。暮思晴怔然着点点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暮明生昏睡的小脸上。

    看他双颊绯红,眉头紧,一定在睡梦中承受着高烧的煎熬!

    “小明别怕,”她握住儿子的小手:“妈咪会从大火里把你救出来,也会帮你把那些坏人赶跑,不要怕哦。”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裕蔚明瞥了她一眼。

    她也瞥他一眼:“难道你小时候发烧的时候,梦里没有起火的房子和追杀你的坏人吗?”

    裕蔚明:“……!”

    “好了,别胡说了,”他将放在床头的毛巾递给她,“还是用昨天的办法来给小明降温吧。”

    暮思晴拿过毛巾,“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去上班吧,不要耽误了你的时间。”

    能从她嘴里听到这样明理的话,裕蔚明深感意外,意外过后,心里又有些不畅快。他和暮明生分明关系很好,被她这么一说却变得生疏了。

    “上班还早,”他粗声粗气的回答:“我在这里多陪陪小明。”

    但见暮思晴微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反驳他,而是忙着给小明做冰敷了。虽然她嘴上没说,但他能看出她的担心,这一点从她时常怔忪的目光就能知道。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这么担心,又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这事后的担心又有什么用?

    这时,暮思晴的手机铃声响了,她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起身走到窗户边去了。房间不大,尽管她压低了声音,裕蔚明还是听清了。应该是她工作地方的上司打来的,问她怎么还不去上班,她解释了几句,顺便请了两天假。

    裕蔚明不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请假一天?小明还未退烧,他就算去了办公室恐怕也静不下心来工作。

    暮思晴挂断电话,却不立即折回,而是又拨下了一个号码。听电话内容也是请假的,他知道她利用晚上的时间做了一份兼职,并不意外。

    但是,这个电话挂断,她却继续着又拨了一个号码。

    裕蔚明心中一愣,难道她有做三份兼职?疑问还在心里盘旋,她已挂断了第三个电话,拨下了第四个号码。

    好吧,就算她做的工作不需要很多脑细胞思考,更多的是出卖体力,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又哪里来那么多的体力?

    “你每天兼职了四份工作?”待她折回,他不禁问道。

    她点头,又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可四份工作赚的还没有你一个零头多!”

    裕蔚明沉默不语。

    那天吃晚饭时说起舞会的事,她说什么因为酒店赔了一笔钱,所以这样的伤她愿意多受几次,他以为她是白痴,没想到她其实有这么大的经济压力。

    那么,她对小明的疏忽应该连无心之失都谈不上,她只是完全顾及不上。

    可是昨晚,他却还那么苛厉的责备她。

    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歉意,又堵结在喉咙处发不出声音,他奇怪的发现自己对她说不出—抱歉。

    暮思晴显然没察觉他复杂的心理活动,继续忙着给暮明生降温,嘴里还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儿歌。那模样儿,让他想起他见过的其他妈咪,在用心照顾小婴儿时的情景。

    昨晚他在责怪她的时候,怎么未曾想到小明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着呢?

    他愈发的觉得尴尬和歉疚,不由地站起身来。

    这个突然的动作让暮思晴转头,“你要上班去了?”想想这个时间也应该去上班了,她的上司都打电话来催过了,何况是他这个日理万机的银行大总监!

    “你快去上班吧,”她继续道:“不要迟到了。”

    她催促的语气让他有些不高兴,“不用催我!你能请假,难道我请不到假吗?”

    暮思晴:“……!”

    他已经决定今天请假了,但是必须回去换件衣服倒是真的。“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小明,我回去一趟马上过来。”暮思晴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她琢磨着这感觉怎么有点奇怪呢?像是孩子爸在吩咐孩子妈似的!

    她想说的是,其实……他可以不用再过来了。但是,他没给她说出这话的机会,已经转身离开了。

    裕蔚明先回家换了衣服,至于请假对他来说非常容易,前提是处理好比较着急的事情就可以了。偏偏他刚要给助理打电话,助理的紧急汇报电话就过来了,待他处理好紧急问题,已经是三个小时候之后。

    这么长时间暮思晴也没打电话来,估计是小明还未退烧。

    他想了想,又从家里的冰箱中装了一大包冰块,才开车往医院赶去。

    病房门是虚掩的,他一眼就瞧见病房中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瞧,那是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小明的身边,焦急的道:“怎么就高烧成这样?思晴,你到底是我的外孙怎么着了?”

    外孙?这位妇人是暮思晴的妈妈!

    裕蔚明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但此刻,他的脚步却顿在原地,不进又不退。内心里不是没有挣扎的,不过他经常在暮思晴面前做出与自己性格不相符的行为,多这一次也不多了!

    “我能把我儿子怎么着?”暮思晴回答,“妈,不如你把我和小明对调一下,我宁愿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我。”

    “我要有这个本事,我让你天天躺病床上,保我外孙一辈子健康!”

    裕蔚明:“……!”

    “我问你,”暮太太继续道:“昨晚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今天碰巧路过幼儿园发现小明不在,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妈,我没打算瞒你。”暮思晴摇头,“我这不是……不是怕爸爸知道吗?”

    闻言,暮太太怒气更盛:“你爸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外孙都这样了,他也拦不住我来瞧瞧!”话到此处,暮太太又伤心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梗咽。

    “妈,你别这样,刚才护士才给小明量了体温,高烧已经退下来一点了。”

    这话劝不了暮太太,她瞪了女儿一眼:“我不管你每天做几分兼职,反正这次小明出院后,你得让他回家来跟我住在一起。”

    暮思晴沉默片刻,才道:“妈,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小明去影响你和爸爸的夫妻感情了吧。”

    暮太太无语。

    她无法反驳女儿的话,丈夫一直对女儿未婚生子子父不详这件事耿耿于怀,真让小明住到家里去了,让他天天看着外公的冷脸,对孩子性格的发育有很不好的影响。

    可是,总是让小明一个人在家,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你别兼职那么几份工作了,”暮太太做出决定:“钱不够用我来贴,你好好照顾小明最重要。”

    暮思晴:“……!再看吧!”

    暮太太懒得跟她废话,她要赶回去炖补汤,只希望她再来时小明已经醒了。

    送走妈妈,暮思晴吐了一口气。她一直乐观以生活中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为人生信条,偏偏爸爸要给她制造这么个沉重的话题。

    她知道自己未婚生子子父不详听起来很离谱,但病床上这个小人儿很无辜的不是!

    看他,昏迷了十几个小时,高烧迟迟不退,婴儿肥倒是褪了一圈。

    婴儿肥这等萌物,消失了可就找不回来啦!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她以为是妈妈去而复返,“妈,忘记什么……”声音嘎然而止,原来是裕蔚明去而复返。

    “裕蔚明,你提着一袋水做什么?”她奇怪的看着他手中拎着的保鲜袋,“不会是你买了一只鱼,然后鱼跑了,只剩一袋水了吧?”

    裕蔚明:“……!”

    她的想象力够丰富,但不要猜到是他带了一包冰块,然后因为在外听墙角而导致冰块融化就行了!

    “小明怎么样了?”他把袋子里的水拿去洗手间倒了,一边问道。

    “退下来了二度,现在38度左右。”

    裕蔚明松了一口气,“我来给小明做冰敷,你去吃点东西吧。”现在已经是中午,她的胃应该扛不住了。

    暮思晴确实感觉到了胃部的难受,但她不敢离开病房。“等小明醒了再说吧,”她摇头:“孝子生病的时候很脆弱,没有妈咪的守护好不了。”

    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胡思乱想,“你快去,我在这守着不用担心。”

    暮思晴微微一愣,心头顿时有一丝暖流淌过。妈妈和岳晶晶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由裕蔚明说出来,感觉却不太相同。

    但她还是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在这里守着吧。”

    她一定不肯去,裕蔚明也没再勉强,而是把给暮明生做冰敷的工作给接了过来。忙乎了一阵,却见暮思晴已经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又睁开了双眼,本想努力撑着不睡着,却总是敌不过席卷全身的睡意。

    裕蔚明没有叫她,任她去睡,手边的动作却下意识的放轻了。

    “暮思晴,暮思晴……”忽然,一连串的叫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赶紧起身望着裕蔚明:“怎么了,怎么了?”

    “小明醒了!”

    小明醒了!余留的睡意立即烟消云散,她赶紧低头瞧去,小人儿果然正睁开了双眼。

    “小明!”她赶紧在他身边坐下,“小明,你感觉怎么样?”

    暮明生睁着双眼瞧她,良久却不发一语,把暮思晴给吓得半死:“小明,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你还记得妈咪吗……”

    裕蔚明:“……!拜托,小明还没睡清醒好不好!”

    话说间,虚弱的声音从暮明生嘴里发出来了:“妈咪……”出声的同时,他亦冲暮思晴伸出了两只小胳膊。

    暮思晴笑着俯身,将他搂入了怀中。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喉咙却酸楚得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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