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桃花浅酌

第200章 梦未开始人已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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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子时,鸿源客栈的二楼,天字号房中,烛火已经熄灭。.

    想来里面的客人已经熟睡,而此时,一名伙计悄悄从后院跑出来,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

    他朝外面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几道人影鱼贯而入。

    伙计打开火折子,一抹不甚明显的火光照在周围,也让他看清楚了来人。见六个人都是身着官服,其中有两个下午还便服来过这里,心里也就放了心。

    “几位官爷,他们就在楼上左边的天字号房里。”伙计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点头哈腰地说道:“还有您交代的事情,小的也已经办妥,不管外面有多大的动静,这二人都不会醒来。”

    “有劳了。”带头的那名捕快对他一拱手,便挥手,招呼众人跟着他上楼拿人。

    有了伙计之前的那番话,他们也少了些顾忌,没有刻意隐藏行迹,大刺刺地踢开天字号房间的门,直接闯了进去。

    一路上大家已经适应了黑暗,进屋后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后,目光直接看向最里面的床。

    床帐放下,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先过去看看情况。”带头的那位捕快一歪头,对左边的人吩咐道。

    小捕快立刻点头,暗暗握上刀柄,缓缓靠近那张雕花床。

    在距离床只有一步之遥时,小捕快停住,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明亮的刀身毫不犹豫地挑开纱帐。

    “没人。”

    小捕快低喝一声,转身看向身后。

    “在那里,他们要逃。”小捕快抬手指向不远处,那里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两道紧贴在一起的人影,快速消失在窗外。

    带头的捕快也是一愣,转头望去时,只见到打开的窗户。

    “追。”

    他大喝一声,旋即转身奔向窗户,快速越窗而出,稳稳落到下面的墙头上。

    感受到身后有人追来,看了看被人紧握的手腕,莫悠到现在还有些云山雾罩。

    下午她询问竹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她收拾好包袱,带着行李住进他的房间。

    听到这种要求,莫悠自是不肯答应,甚至还怀疑竹隐图谋不轨,想要趁机占她的便宜。

    只是后来,对方便问她,是不是不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不弄明白,总觉的像是缺了一块。

    莫悠没有多想,直接摇头,否决了他的问话。

    然后竹隐就笑了,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他说,想知道的话,就去拿行李过来。你放心,在下不会趁人之危,何况今晚还会有其他客人到来,在下就算是有心,也没有时间啊。

    一番话直说地莫悠面红耳赤,恨不得把盘子里的鸡腿塞进他的嘴里,看他还敢不敢油腔滑调,满嘴的胡言乱语。

    不得不说,失忆后的莫悠,已然失去了往日的警戒心。竹隐的三言两句,就让她改变了态度,毫不怀疑地留在了他的房间里。

    之后,他们两个就一直坐在屋里,没有踏出去半步。.

    夜里亥时末,竹隐灭掉了烛火。

    莫悠当时还小小惊慌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问出疑惑,对方就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最西边的软榻处。

    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嘘,别出声,否则会吓跑客人的。”

    莫悠不明所以,但见对方只是端坐在软蹋上,并没有近一步的逾矩之礼,便也稍稍安了心。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和对方拉开一些距离后,便沉默地等待着那位神秘的“客人”。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当她险些坐着睡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震,困意全无,仔细一听,发现脚步声是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而且,来人好像还不少。

    “跟我来。”竹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对方就站直身体,再次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带着人飞跃上屋顶的横梁上。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在横梁上的藏身处变得非常狭窄,竹隐只能将人抱进怀里,示意她不要出声。

    扑面而来的陌生气息,让莫悠深感不适,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而事实上她也如此做了,可对方反而抱得更紧,并声音严肃地让她安静。

    这是莫悠第二次见到他如此严肃的一面,好像有些被吓到了,当真不敢再乱动。

    现在本就是盛夏天气炎热,两个人还紧贴在一起,不多时汗水就浸湿了衣衫。莫悠更觉得不适,然而这个时候他们的门已经被人踢开,一时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那些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直到听到他们一个人开口说话,她才有所恍然,这些人根不是“客人”,好像是来抓他们的。

    紧接着,她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竹隐竟已抱着她,直接跃下房梁,动作迅速地破窗而出。

    所有的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双脚就已落地,并被身边的男人带着往前跑去。

    莫悠忍不住抬头看向竹隐,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从容,淡定,就算是在被人追赶的途中,他的脸上亦没有丝毫惊慌,优雅地像是很寻常地在走路。

    莫悠暗暗心惊,这个男人实在不简单,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根本不像是寻常的书生。

    他究竟是什么人?

    深夜的街道上,除了一些亮着的灯笼,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竹隐和莫悠跑到一条宽敞的主街上后,就稍稍放慢了一些脚步。

    莫悠摸上自己的心口,眼里闪过一抹惊奇,跑了这么久,她的心跳和呼吸竟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和往常一样。

    看来身怀武艺真的是件好事,至少在遇到麻烦时,不会自乱了阵脚。

    “那些是什么人?”

    莫悠看了一眼身后,没有见人追上来,便松了口气。

    “不清楚,也许是在下之前不小心惹下的仇人吧。”竹隐似笑非笑地说道,全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莫悠怀疑地看着他。

    竹隐挑眉,回望过去,一个用力就将人拉了过来,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

    “莫姑娘不是想知道和在下是如何认识的吗?”

    莫悠脸上露出不悦,更加怀疑这个人的身份了。他不是自称书生吗,何以如此不守礼节,总是对她动手动脚的。

    “竹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

    “就是这样认识的。”竹隐不经意吐出的话,瞬间打断了莫悠的不满。

    她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

    “在下初到京城时,不小心结下一位仇人。那晚,就是在笔墨楼里,是莫姑娘亲自为在下送去了糕点。也是在那个时候,仇人带人闯了进来。出门在外,在下实在不想惹事生非,又怕丢下姑娘一人离开,这些人会为难姑娘,所以就带着姑娘跳窗逃离。”竹隐一本正经地叙述着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莫悠蹙眉想了片刻,发现自己对此事也是毫无印象。

    “怎么样,重新经历了一次,莫姑娘可有些印象了?”竹隐看着她,轻声询问。

    “没有,这些真的是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吗?为何听起来,就像是别人的故事呢。”

    竹隐脸上的笑容僵住,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双手松开了力道。

    莫悠趁机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不要紧,慢慢想,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竹隐出声安慰。

    与此同时,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二人看过去,就见几道人影朝这边追赶过来。

    “糟糕,竟然没有甩掉,快走。”竹隐一把拉住莫悠的手,拐进旁边黑暗的巷子里。

    午夜的荟蔚城里,一出追赶战的戏码,足足上演了一个时辰,方才被迫终止。

    “人消失了。”

    几名捕快追地气喘吁吁,看着安静的四周,有人挫败又惊讶地说道。

    带头之人又在附近寻找了片刻,最后只能叹口气,“回去吧,明日再找。”

    现在城内四处都布置地有衙门的人,只要他们没有离开这里,一定还能再见到。

    靠在墙上,听着不远处的动静,渐行渐远地脚步声,让莫悠放下心来。

    她刚欲站直身体,却发现竹隐就挡在身前,双臂撑在两边。他们彼此靠的太近,头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胸口,一时气的莫悠牙痒痒。

    这个登徒子还真是会见缝插针,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占她的便宜。

    莫悠磨牙,暗暗握紧拳头,眼看着对方还没有退离的自觉,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心软下去。

    靠的太近,身边根本没有任何空隙让她抬手,莫悠想也没想,直接跳起脚撞上对方的下巴,一口咬上对方的肩膀。

    竹隐接连惨叫两声,终于放开了双臂。

    得了自由,莫悠立刻松了口,得意地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身前的人。

    “这是回礼,如果以后还敢对本姑娘无礼,我定会叫你血流不止。”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子,竹隐摸上肩膀,只有一个小小的牙印,还好并未出血。

    “莫姑娘果真是牙尖嘴利,初次相见时,在下就被姑娘咬出了血。这次又惨遭毒口,可真是孽缘啊。”竹隐哭笑不得地揉着下巴和肩膀,摇头叹息。

    然而他这番不经意的话,却让莫悠眼前白光一闪,似曾相识地画面瞬间在脑海中闪过。

    很多的画面,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脑海,快得惊人,她想捕捉重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她抬手按住额头,努力回忆之前的画面,脑袋里塞满了东西。

    痛,很痛,头好像要裂开了

    莫悠呻吟着蹲了下来,抱着头非常难受。

    “你怎么了?”竹隐连忙也跟着蹲下,担心地按上她的肩膀。

    莫悠现在只能感觉到痛,撕裂般的痛,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当这种痛达到极致,让她难以承受的时候,终于再也支撑不下,闭眼昏倒过去。

    竹隐顺势将人抱进怀里,起身径直走进不远处亮着灯的屋子里。

    门刚打开,就有一名小厮从里面跑出来,看到来人,立刻恭恭敬敬地作揖拜礼,“竹大人,您来了。”

    竹隐只看了他一眼,便抱着人走进里屋,将莫悠小心地放到床上。

    “听闻你懂医术,过来给这位姑娘瞧瞧。”竹隐的双眼一直看着莫悠,话却是对另一个说的。

    小厮立刻上前,对着床上的人看了片刻,才又拱手说道:“小人得需把脉,才能知道此女的病症。”

    竹隐二话不说,直接站起身退到一旁。

    小厮再次向他行了个礼,便跪在床边,开始专心为莫悠把脉。

    一炷香后,小厮起身,对着竹隐拜道:“大人无需担心,这位姑娘只是受了些刺激,情绪有些不稳,导致气血逆行才会昏倒。小人这就去熬药,喝了药睡上一觉,姑娘就会没事了。”

    “下去吧。”竹隐的表情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熹微晨光,透过窗纸,洒落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床上的女子微微动了一下眉头,逐渐睁开双眼,看着陌生的帐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身体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握着。

    莫悠稍愣,转头看去,就见一名男子趴在床边熟睡,似乎是在这里照看了她一夜。

    眼里有惊奇亦有探究,莫悠歪过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谁知男人突然动了一下,竟已醒来。

    莫悠下意识地屏佐吸,瞪眼看着男子坐直身体,并朝她这边看过来。

    “莫姑娘,你醒了,好些没有?”竹隐的双眼还有些惺忪,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瞳孔猛地收缩,莫悠快速抽回手,清冷的眼眸里,瞬间闪过各种情绪。

    视线越过竹隐,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后,脸上也升起了戒备。

    “这是哪里?”

    竹隐一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顺口回道:“这里是一处民居,是在下的一位好友借出来,让咱们暂住的。”

    “这是哪里?”莫悠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再次问道。

    竹隐脸上闪过奇怪的神色,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才说道:“荟蔚城,莫姑娘又不记得了吗?昨晚我们被人追捕,所以只能来这里暂避。”

    又?什么叫又不记得了?

    她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莫悠垂下眼眸,仔细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记得了,好像一觉醒来,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思及此,莫悠急忙下了床,跑过去打开窗户,看着院子里陌生的一切,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莫姑娘,你”

    竹隐走过去,刚要询问她怎么了,谁知对方忽然抽出腰间的银鞭,扬起挥出,在他们之间打出一鞭。

    “你别靠近我,想不到兜兜转转,我又落到了你的手中。”莫悠目光凌厉地瞪向对面的男人,心里虽有不甘,但脸上却未表现出分毫,语气也是波澜无惊,“如今我身上蛊毒已解,你休想我会再受你的威胁。”

    话音落,立刻又是一鞭挥出去。

    竹隐面色稍紧,迅速出手,快而准地握上落下来的银鞭,手掌中顿时传来一阵钻心又炽热的疼痛。

    “你恢复记忆了。”

    他的声音有惊讶,有失落。

    莫悠目光微闪,想要抽回银鞭,谁知对方的力气奇大,她试着催动内力,和他较量了几次,都未能收回银鞭。

    不得已,莫悠只能放弃,拉着银鞭顺势逼近对方。

    竹隐见她攻势凶猛,却没有立刻还手,只是不停躲闪着。

    见此情况,莫悠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没有丝毫地留情。这时,她的手上忽然多出一枚梅花针,直直朝对方的胸口处刺去。

    竹隐面色稍紧,快速侧身躲开,与此同时手上用力,甩动着那条银鞭,令银鞭另一边的人不得不随之后退。

    时机刚刚好,莫悠冷哼一声,借着对方的力道,抬脚一个翻身越过银鞭。之后,又随着那股力道,脚下不停转动,旋转着身体一下子来到了竹隐的身后。

    她抬起一只手,露出掌中闪着银光的梅花针,直直朝对方的后颈刺去。

    “大人小心。”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道喊声,紧接着就有东西砸了过来,正好撞上莫悠的手臂。梅花针堪堪划过竹隐的后颈,只留下一道血痕后,就摔落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屋内也响起了瓷碗摔碎的声音。

    莫悠手腕吃痛,一时分了神,对方就已快她一步,逼近过来控制住了她的双手。

    “大人,您没事吧?”小厮急忙跑过来,看向竹隐询问道。

    竹隐摇摇头,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染透了毡毯。

    “没事,你先出去。”竹隐收回目光,说道。

    小厮不放心地看一眼莫悠,这才缓缓退出房间,却不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外。

    屋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竹隐就那样抓着莫悠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在努力平复心情,努力让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情。

    他的计划还未开始,对方就已恢复记忆,想想真是讽刺。

    良久后,他看向莫悠,缓缓说道:“莫姑娘,我们谈谈。”

    莫悠瞪着他,没有回答,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最后竟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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