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堂之上,群臣还在就如何应对库莫奚人的叛乱而争执不休,女眷们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即将要到来的七夕节上。.

    乐阳公主游园会的请帖一撒出去,整个帝京都翘首以待。

    有资格进入永宁寺参加游园会的贵女们纷纷裁新衣打首饰,听说市面上的珍珠价格都涨了三成。夏侯昭晨起梳妆的时候,风荷将此事当做笑料告诉了她。

    自从夏侯昭回到帝京,便常常派风荷出宫,一方面为以后在外行事而铺垫,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她多多了解些宫外的情况。风荷以为她喜闻街井传奇,便将自己听到的趣事,不拘大小,都讲给夏侯昭听。

    夏侯昭没想到乐阳公主此次竟然请了大半个帝京的贵女和少年,难怪前一日她陪皇后午膳时,皇后还特地叮嘱她游园会那天要多带些护卫,以防人多。

    等到夏侯昭在翰墨斋读书的时候,王雪柳也向她抱怨了此事。因为乐阳公主邀请夏侯昭的时候,王雪柳敲就在一边,所以乐阳公主一早就给她送去了帖子。

    这可把她母亲着急坏了。大燕帝京的风尚总是跟着南朝转,几代帝王都不曾扭转这个局面。今年京中最流行的便是新从南朝传来的曳地长裙,正是王雪柳素来最不爱穿的样式。然而参加贵女们的宴会,想来人人都做此装束,母亲忙忙地寻了裁缝,当天就为她定了五套。.

    王雪柳连连叹气:“殿下,您是不知道,那裙子足有四五尺长,又叠了好多层,拖在地上,走两步就绊一跤。我母亲还连呼庆幸,若不是我们去的早,恐怕那裁缝早被别人家请走了。”

    夏侯昭笑她:“是你平时走路太慌急了,一点儿闺阁风度都没有。”

    “殿下何必说风凉话,您愿意拖着好几块布走来走去吗?”

    “我?我姓夏侯,自然要穿鲜卑服饰。”夏侯昭眉目间的神采如旭日的光芒般,王雪柳一怔,随即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要骑着马去永宁寺!”

    王雪柳“嘿”了一声,开怀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公主殿下穿什么,我这个小小的陪读自然也得穿什么。”

    守在阁外的风荷轻轻咳了咳,夏侯昭与王雪柳都收了声。

    只听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新上任的夫子走了进来。自从杜夫子被夏侯昭赶走后,翰林院的博士们看到璇玑宫的宫使,无不望风而逃,生怕自己被选为公主的夫子,落到那万分狼狈的境地。

    这初怀公主在白道城竟然亲自提着剑上了战阵,听说她的一个陪读都被吓病了,忙忙地辞了去。.夫子们清白了一世的文名,可不能断送在她手上。

    最后还是王志璜为皇后解了围,他推举了自己的好友林夫子来教授公主与他那顽劣的小女。

    这位林夫子虽是世家出身,早年却曾投笔从戎,在九边抗击北狄人。后来在一次作战中从马上摔了下来,跛了一只脚,再不能上战场。王志璜素知他腹内学识,便将他聘到羽林演武堂为将士讲授兵书。

    王雪柳自小与林夫子熟识,听闻他来瀚墨阁教书,极力向公主殿下夸耀他的学问。与翰林院的博士们不同,林夫子倒没有那等偏见,教授两人甚是用心,因此师徒三人颇为相得。

    他一进来,夏侯昭与王雪柳便老老实实捧了书本,只等他将前一日读了一半的《战国策》讲完,一时之间,瀚墨阁书声琅琅,连暑气都好似散了几分。

    燕朝幅员千里,帝京的贵女们谈论的已经是轻薄的夏裙,边鄙之地的清晨,仍能感到萧瑟的寒意。

    大燕以武立国,自太/祖定鼎天下二百年来,四境一直不太平:北有外族入侵,南与陈朝对峙,境内也常常发生叛乱,

    故而每代燕帝都不敢忽视武备。除开筑城屯田,练兵冶铁之外,对军情的传递也十分重视。以帝京洛邑为核心,全境三十六州,八大军镇都设有军情驿站,专司军情传递。自南朝太尉郑简废梁帝沈赟而自立为帝,建立陈朝始,南朝境内战乱频繁,无力北上。

    大燕便将军事的重心转到了北方,其中尤以与北狄和库莫奚人相接的九边为首。此地每隔百里便有一座驿站,不仅养着骏马以供传驿使用,还兼理监视各州兵马之职。

    可以说,只要九边烽火一起,三日之内,详细的战报就会送进帝京的天枢宫。因此,库莫奚人叛乱的消息隔了一日便传到了九边重镇北卢。

    北卢乃九边重镇之首,北军的军府便设立在此。

    此时北军军府的大堂上一片肃静,列于堂下的诸将皆屏气凝息,不敢出声。上首一个男子端坐在案几之后,正在翻阅战报。此人年近四旬,面容清朗,虽然穿着铠甲,却遮盖不住眉目间的那股书卷气。

    这男子便是节制北军,总督九边的沈明大将军,也是名震帝京的乐阳公主驸马。

    库莫奚人的领地本在北卢的东北方向,如今竟然绕过九边入境作乱,等于生生打了北军的脸。是以半个月前沈明一接到战报,就派人召集九边的守将们会议,诸将不敢耽搁,昼夜兼程,都拼死在军令规定的时限前抵达了北卢,集结于北军军府的大堂上。

    那知沈明日日召集诸将列于堂上,自己却不发一言,到今日,已是将他们晾了半个月。

    别看沈明样貌儒雅,治军却严。他不说话,旁人更不敢出声。大堂之上,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诸将都披着全副甲胄,时间一长,便有人站不住了。

    李罟是李罡的弟弟,兄长被送到羽林演武堂,秀水守将这一世袭的职位便落到了他身上。可怜李罟不似乃兄,因是早产,自小身体就不好。这般连续数日披甲候见,于他而言,着实辛苦。加上连日来食宿不安,竟然当堂晕了过去。

    沈明眼皮也不抬,恍若未闻。堂外的李家家将进退维谷,既担心李罟出事,又不敢进去察看。

    过了片刻,还是平州刺史段林亲自扶着半醒的李罟出来,李家家将好生感激,谢了又谢。段林亦只是笑笑,并不居功。等他回到堂上,诸将已散。只留着一个副将,引着他到了后堂。

    北军军府的后堂与刀戟林立的前堂不同,靠墙立着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各式书籍。沈明背后的墙上则挂着一幅列女图。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恐怕会认作是一个文士的书房。

    后堂上除了已经卸了甲胄的沈明外,只有一个跪着的男子。虽然他遮了半边脸,段林也一眼认了出来。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殷勤,走到那男子身边,道:“正坤,你终于到了。路上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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