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芳草萋萋,仰卧的少女裙裾落在草地上,仿佛盛开的花朵。.横笛而奏的少年神色温柔,战场磨砺出来的锋芒也被这脉脉的河水柔化了。

    一曲笛音悠扬,似乎还带着塞外的风声,时而爽朗,时而缠绵。

    程俊来送信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是刚刚记事便入了宫的,从未体会过什么男女之情,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个念头,比起什么沈泰容来,还是严瑜和殿下更为相配。

    但这样的话,他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对于初怀公主的婚事,天枢宫内的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有些宫女觉得沈泰容这样痴情,殿下没有在幼时牢牢抓住他,实在是可惜了。

    莽撞的内侍们则道,若是他们也情愿和裴云这样的温婉女子成婚,燕朝的公主大多脾气不佳,尤其是几个曾经当上皇太女的公主,她们的驸马似乎都过得不甚了了。

    前几日,高承礼便处置了几个聚在掖庭议论此事的内侍。

    高大的宫墙在地上投出深深浅浅的阴影,那些被抓住的内侍们被按在地上,手掌宽的板子打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等二十板打完,几个受刑的内侍都气息奄奄了。为肃宫禁,凡是不当值的内侍和宫女都被唤来围观,高承礼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直看得他们低下头去,方道:“殿下金尊玉贵,她的婚事自有圣上与娘娘做主。莫说是你们这些卑微之人,便是帝京城里数得上的贵人也不敢妄自议论。这板子是打他们的,也给你们长记性的。若是再有人非议殿下,北邙山的坟穴还有地方留给你们。”

    原先高承礼也是个宽和的性子。但自皇后再次有孕以来,帝京之中波云诡异,先后发生了诸多事情,总让人心中忐忑。他不得不提起万分的精神打点,以备不测。

    从那时开始,天枢宫中再无人敢私下议论初怀公主的婚事了。

    不得不说,流言少了,程俊也舒心了许多。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鲜卑人素来早婚,如今秦王礼成,紧接着便轮到了初怀公主。恐怕很快帝后就会为初怀公主择配婚事,到时候莫说天枢宫了,整座帝京城都会翘首以待这个盛大的婚事的。若是初怀公主有了孩子,那……

    程俊的思绪飞得极远,幸而此时笛声已止,严瑜收了笛子,微微朝程俊颔首,示意他可以上来禀告事情了。.

    程俊忙收敛了心神,走到夏侯昭面前,行了一礼,道:“殿下大喜!”他乃是高承礼的弟子,行事做派也随了高承礼,十分沉稳,此时语气之中的兴奋却遮都遮不住,显然是带来了极好的消息。

    夏侯昭笑道:“孤有什么大喜?莫不是母后已经诞下了孩子?是男是女?”她心情极好,翻身而起,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

    程俊将手中的信报呈到夏侯昭面前,道:“十月孕珠,始生婴儿。殿下虽然急切,也需静待皇后娘娘的佳音。先看看信州来的战报。”

    “信州?”夏侯昭一边问,一边展开了信报。她一目十行,匆匆看完了信报,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严瑜见她这般高兴,问道:“可是安秀和李罡的信?”

    “不错,你快看看,”夏侯昭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将信递给严瑜,道,“他们在信州打了胜仗!”

    夏侯昭当然高兴,她高兴极了!她费尽力气为安秀谋得招募流民的旨意,又特地派了墨雪卫相护,还专门写了信给之前留守在信州的广平王夏侯邡,请他务必扶助安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所求不过是信州一两年内的安稳,至于以信州为根基进取整个九边,那都已经是日后的事情了。

    当夏侯昭看到安秀的信,得知她和李罡在信州俘获了一队越境的北狄兵,并且探得了延渚大军的实情后,她觉得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运气。

    说来也是延渚倒霉,他见九边派出了段林追击自己,竟又想要迂回大燕境内抄掠一二,这样也好在右贤王面前弥补一二——要知道,他可是在信州城前丢下了几千北狄骑兵的尸体,却连一座城池都没有打下来。

    夏侯邡虽是宗室出身,但常年居于太尉之职,于攻防之道也略懂几分。当严瑜带着增援的上三军班师回朝后,他便着手修复信州的城防,又组织城内剩余的守军演练巡防。

    等到安秀和李罡抵达信州之时,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已经恢复了五六分元气。

    安秀北上招募了近千人,加上信州原有的守军,一共凑出了三万五千人。她和李罡商议过后,将带去的墨雪卫分散开来。每一个百人队掺入一名墨雪卫,以此整编整个信州的军队。

    这一场胜仗也是侥幸,李罡好不容易离了帝京,便如游龙入海,每日不是操/练士卒,便是带着人到城外勘察地形。他只盼着下次大战之时,能将这些所得用到战策之上,却不料竟被他撞上了延渚派出的小股骑兵。

    因是试探,延渚这股骑兵只有五十来人,李罡一个人就击败了一半。安秀写信给夏侯昭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直说这不过区区小事,如此郑重地通报于殿下,恐怕要被殿下笑了。

    还是安秀看得透彻,他们在信州的每一次胜利,都是对夏侯昭的助力。莫说是击败了北狄人,便是修缮好信州城防这一类的“琐事”,也足以向世人证明初怀公主的决断英明。

    果然这一封信立时让夏侯昭升起了蓬勃的斗志,她一待严瑜读完新,便道:“回京!孤定要下旨褒奖他二人,还有广平王。”说着便要回行宫,准备令风荷收拾行囊。

    程俊却道:“殿下不必着急,圣上有旨意,让您多在京郊歇息几天。”

    “这是为何?”夏侯昭不明所以,有些诧异地看着程俊。

    “您可记得,那夺去了莫纳律氏的疫病?”程俊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夏侯昭点点头,她心思斗转,愕然道:“难道,帝京内爆发了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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