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三楼病房。.

    陈夜御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已经收拾干净,手上吊着点滴,从被救出来昏迷过去后,已经过去三天,他一直没有醒来。

    慧能大师说他身体透支太严重,之前一直靠意志力撑着,看不出什么,放松下来后积攒的问题一股脑爆发,身体机能损耗严重,精神力透支,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的缺乏营养输送,内脏器官都有轻微衰歇,若非他是修道中人,有厚实的基础底子,早就撑不过去了。

    王斌那边的情况都要比他好些,早上已经恢复了意识,医生说调理休养一阵子就能恢复正常。

    西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夏老也不能一直留在医院,和慧能大师忙着做收尾工作,包括上报情况,分析总结,排查残存危险等等。

    地洞坍塌的事由于现场封锁,并没有引起外界的关注,广大民众的注意力都被恐怖抢劫团伙落网的新闻吸引,哪里会去管消失了几座沙丘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莫希在病床边坐了一会儿,见陈夜御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叹口气说道:“小陈哥,我要先回去了,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我们……京都再见。”

    说完,她起身朝门外走去。

    轻轻关上门,转身就看见唐瑾站在走道的楼梯口,杨朔也在旁边。

    莫希走了过去,杨朔立即笑道:“嫂子好!”

    莫希:“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叫名字也行。”

    “那老大……姐?”

    “……”莫希嘴角抽了抽,“杨朔,你比我大四岁吧,你好意思叫,我都不好意思应。”

    杨朔看了一眼唐瑾,有些为难地说道:“呃,总不能叫妹子吧!”

    “找抽呢,就叫嫂子。”唐瑾从他手里拿过牛皮纸袋,再往他身上一拍,“行了,你去酒店收拾东西吧,一会儿直接去机场。”

    杨朔笑了笑,很识趣地走了。

    莫希有些惊讶,“这么急?还得和夏老、慧能大师他们打声招呼呢。”

    “电话里说一声就行。”

    唐瑾收敛了笑意,扬了扬了纸袋,“郭成勇死了。”

    “什么?”莫希有些反应不过来,郭成勇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怎么就死了。

    “从地洞出来后,我一直想不通,郭成勇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是哪一边的人,所以让杨朔继续调查,结果--得到了这个。”

    他从其中一个牛皮纸袋中掏出几张a4纸,还有照片,递了过去。

    莫希接过a4纸,上面记录着新闻上报道的抢劫杀人团伙的信息,这个新闻莫希曾经看过,还以为是部门掩饰行动的抛出的一个幌子,没想到确有其事,幸好犯罪分子已经全部抓获,只是在他们的犯罪记录中,提到了最后一名受害人,姓名那栏写的正是“郭成勇”。

    她赶紧看了照片,死者双手被绑在身后,躺倒在车后排的座椅上,头部中弹,满脸鲜血,但还是能一眼看出,就是与他们有过几次交集的大学生郭成勇。

    “怎么会……他回学校的话,怎么会碰上劫匪?”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唐瑾说道:“不管他要去做大巴还是去机场,都是往东边方向,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域藏边境,还正好遇到了警方全力缉捕的杀人团伙,被劫为人质,然后死在双方交火中。.”

    “死在双方交火中?”莫希问道:“不是被劫匪杀死的?”

    “据说当时劫匪挟持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郭成勇为人质,逼迫警方撤退,试图驾车逃跑,但他们没想到前方也有警方的埋伏,双方交战时恼羞成怒杀了人质。可是,最后法医取出那枚子弹。”唐瑾指了一下照片,“经鉴定,子弹与劫匪所持枪支不匹配。”

    莫希更不明白了,“难道是警方的人误杀……不应该啊,这种情况不都是以解救人质为先,没有把握不可能随意开枪吧。”

    “确实,当时出动警力四十余人,提前做好埋伏,前后夹击,逼得劫匪走投无路,警方只会采取温和劝说的方式,不会轻易开枪,哪怕开枪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不可能没人发现,而且一查就能查出来。”

    “不是……”莫希觉得他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现彻有别人,那人躲在暗中杀了郭成勇?”

    “因为经过调查,那枚子弹自然也不是警方射出的。”

    唐瑾手插裤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子弹是从哪来的,总不能是郭成勇自杀吧,他手还被绑住呢,袖口也没有硝烟反应。重点是,这个疑点并没有对外公布,直接把杀害人质的锅甩给了劫匪,警方内部统一口径,绝口不提此时,这条线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莫希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些发冷,如果真的是警方人员误杀,他们要遮着掩着还能理解,既然不是,为什么要特意隐瞒这个疑点。

    为了保护真正的凶手?

    或者凶手是个很有背景的人,力量大到可以直接影响公安系统,才会让此事就此打住。

    “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

    “这不很明显吗,郭成勇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和我们接触之后莫名其妙死了,有人怕我们因为他查到什么,这才急着杀人灭口。”

    莫希说道:“你是说发布者,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想让我们死在地洞里的话,没必要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吧,就像他找人杀郭成勇一样,不是更干脆!呃,也不对啊,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有没有冤仇还未可知。”唐瑾看向莫希,“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是要我们的命,而是利用,让我们去打头阵,惑夺岭他利用佣兵团,这次利用了我们,不管是郭成勇,还是阿依米娜,都只是他布好的棋子。”

    莫希顺着他的思路分析下去,“他会不会是圈子里的人?了解二十多年前的双十行动,也做过调查,甚至查到了阿依米娜,他掌控更多的线索,想了解全部真相,却不敢亲自涉险,所以干脆利用别人。”

    “很有可能,而且,此人一定和部门有关系。”唐瑾冷笑了一下,“你想想看,自从我们和他接触之后,他没提任务交接的事,也没有接我们抛出的诱饵,好像根本不在乎真相,这次也是,他只把我们引到目的地,然后就没有消息了,这不是很奇怪吗,设了局的人会不关心结果?”

    莫希倒抽了口气,“说明他可以从别的渠道得到结果!”

    除了他们当事人,还了解更多真相的只有部门!只是,这究竟是组织的意思,还是某个人的行为,夏老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想到有人在暗中做局,一步一步把他们往圈子套,莫希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冒,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怕了吧。”唐瑾挂了一下她的鼻子,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让你离他们远点,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莫希白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为部门办事。”

    唐瑾笑,“我已经上了贼船,那是没办法,你就该吸取教训,咱俩不能栽在同一艘破船上吧,那也太蠢了。”

    莫希心想,恐怕一只脚已经在船上了,对方并不是拿着船票来哄骗你,而是在你身边挖坑,等水都蔓延过来无处落脚时,不想上也得上,看,这手段多高明啊,诱人于无形。

    不过,莫希也并非完全被动,有些事,虽然是被下套,但也确实是她想了解的,如果发布者最终指向的目标是墨家,那对于她而言,还是占据主动权的。

    “对了,阿依米娜那边,结果下来了吗?”

    “早下来了,正要和你说呢。”唐瑾打开另一个牛皮带,“做了两次亲子鉴定,第一次二十个dna位点数据中,有一个不附和遗传学规律,考虑到基因突变的情况,不排除骆航森是阿依米娜生物学父亲的可能,为了确保结论准确,又进行了加做位点,已经可以确定,两人确实是父女关系。”

    这个结论本就是他们推测出来的,但得到确定后,莫希还是觉得荒唐可笑,完全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一次恶意交集,居然引发了这么多的后续。

    “你打算告诉她吗?”莫希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别把小怪物当一般女孩看,她连死都不怕,会怕自己有个禽兽老爸?”

    当时小女孩送到医院后,心脏曾经一度停止跳动,紧急抢救半小时没有用,医生打算放弃时,她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离开地洞后,莫希还是第一次见到阿依米娜,穿着宽大的才服,身上多处包着纱布,尤其两只手和脚,指甲碎裂,血肉模糊,当时负责清理伤口的护士还以为她被虐待了,把臆想出来的施暴狂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有人拦着,差点就报警了。

    听到开门声,阿依米娜抬起头,她还是习惯性地睁大眼睛看人,小脸在白色病床的衬托上苍白如纸,显得下巴越发尖削。

    她偏了偏头,看向唐瑾,“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唐瑾一怔,这是哪出啊?

    “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你救了我,和梦里面一样。”

    “所以呢?”唐瑾好笑,“你还赖上我了不成?”

    阿依米娜垂下眼帘,低声说:“茹仙古丽没有了。”

    “那是,本体都消失了,它哪还有命活。”

    唐瑾上前拉了把凳子坐下,严肃道:“你现在自由了,不用提防被谁控制,也不用怕自己伤害到别人,就如你梦里的那样,我们……嗯,主要是那位大姐姐,她帮你杀死了厌祟。现在我要和你说说以后的安排,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去认你的亲生父亲,不过那人是个人渣,跟着他也讨不了好,但我会安排人替你讨一大笔生活费,可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第二,按照政府安排,送你到福利院,学点本事以后靠自己生活。”

    说完,唐瑾翘起二郎腿等着她选择。

    阿依米娜说道:“我选跟着你,可以吗?”

    “没这选项。”唐瑾摊手,“我这不是慈善救助中心,更不是爱心福利院,要你这拖油瓶干什么。”

    阿依米娜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笃定地说道:“反正最后你会带我走的。”

    唐瑾顿时头疼,“呵,又是预知梦?”

    阿依米娜嘴角翘起,又是那种诡异的微笑,“昨晚梦到的,我应该说过,我的梦……”

    “你说你的梦很准嘛。”唐瑾接过她的话,揉了揉额角,然后严肃地说道:“我问你,之前你说郭成勇和杨朔两人间会死一个,为什么没有直接说谁会死?”

    阿依米娜静静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梦里面没有那么明晰,只是一个预感,我能确定的是他们两之间会死一个,至于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我都不清楚。”

    “你--这不是坑人嘛,还不如不要知道!”唐瑾有些气急败坏,他可是因为这模棱两可的预言提心吊胆了好长时间,说实话,得知郭成勇死讯的时候,他甚至松了口气,至少杨朔应该是安全了。

    莫希突然问道:“杀死它,消除茹仙古丽这件事呢,你是梦到过结局,还是也不确定。”

    大概是听说厌祟是莫希消灭的,阿依米娜对她没那么冷漠了。

    “也不确定,梦里面我只能清晰的看到他。”阿依米娜指向唐瑾,“其他人都是模糊的,也没有明确的结果,我只知道如果不想继续被控制下去,那是唯一的机会,所以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还挺意外的。”

    听了她这番解释,莫希反而松了口气,百分百的提前预知太过可怕,只是零星片段或者存在一部分概率的话,才是比较正常的。

    唐瑾问:“那……你不想知道关于生父的事吗?”

    “不想,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体内有他的dna,你都说和他没关系,那我们就更没关系了!”唐瑾站起身,“我们要离开了,过两天会有人安排你的,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拉着莫希准备离开。

    “你可以利用我。”阿依米娜声音提高了几分,死死地盯着唐瑾:“如果觉得我没用,也可以杀了我。”

    唐瑾停下脚步,看神经病的眼神地看向她,无语道:“你要看医生吗?我可以帮你叫!”

    阿依米娜偏头,诡异的笑了笑,“你不会杀了我,我知道的,所以可以利用我。”

    “打住!拜托您别笑,成么?我看着胃疼。”唐瑾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求助地看向莫希,“小怪物这么邪性,你说我怎么办?”

    莫希了起眼皮,撇了撇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吧,还来问我,收了呗,你是救命恩人,别说求你利用,她以身相许也正常。”

    唐瑾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是邪魅,“宝贝儿,你是不是越来越爱我了,这是吃醋了?”

    “不,我爱吃甜的,不爱吃酸的。”莫白了他一眼,率先走出病房。

    唐瑾看着她的背影,笑得眼睛都弯了,心情也好了起来,转向不明所以的阿依米娜,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行,我会让一个叫林晚的人来接你,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待在医院。”

    听了这话,阿依米娜并没有表现出欣喜,也没有失落,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那你呢?”

    唐瑾挑起眉,勾唇笑道:“我要忙着谈恋爱呢,可没时间管你,要是后悔了就提前说,我不喜欢背叛。”

    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唐瑾还是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阿依米娜没有什么反应,平静的说道:“知道了。”

    唐瑾潇洒地离开了病房。

    *

    县里一间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夏老和慧能大师都在。

    桌子上摊着几张手绘草稿图,有地洞的构造模拟图,几个关键位置的标记,还有地下坍塌时看到的仙境手绘图,不止一张,各种画风都有,只是大多……惨不忍睹,毕竟在场的特警不是画家,凭印象画出当时看到的画面,几乎都是小学生涂鸦。

    但夏老还是看得很认真,因为画里可能就记录着一些关键细节,比如山峦的角度,草木的品种样式,建筑的构造和装饰等等,每个人观察到的细节都不一样,把这些细节总结出来,就能较接近的还原当时看到的画面。

    慧能大师手里拿着二十多年前吴嘉兴拍摄的照片,还有补充的铅笔手绘图,边看边摇头,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

    夏老被他碎碎念弄的心烦,抬起头说道:“有话你就说,别老念经!”

    慧能大师放下照片,摸着下巴的胡子说道:“照片上仙境和我们看到的明显不一样,周围的山峰,建筑布局,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地方。”

    “乍一看确实不一样,但也有相同之处。”

    夏老直起身,做了个伸展动作,然后捶着酸疼的腰,“你发现没,背景都是山清水秀、钟秀毓灵之地,楼宇依山而建,规模宏大,这种手笔可是连皇家也不过如此。”

    慧能道:“能判断是什么朝代的建筑?”

    “这个……”夏老摇了摇头,神色十分遗憾,“吴嘉兴的照片太模糊,手绘图毕竟是个人提供,可能存在臆想成分不能用作考证,而我们这次同样看不清楚建筑细节,只是从整体风格来看,比较像秦汉时期,但斗拱又过于华美绚丽,这一点又不符合。”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夏老接起来,“小瑾……哦,好……好,和你爷爷问好……嗯,挂了。”

    等他挂了电话,慧能大师笑着说:“唐家那小子要回去了?”

    “是啊,已经出发了才打招呼,真是……”夏老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小子防着我呢。”

    “防你!为什么?”慧能大师话出口后又反应了过来,“因为他那小女朋友?”

    夏老叹了口气,“这小子鬼精得很,唐齐瞒不左带他来找我,我就把情况和他说了。”

    慧能大师眼睛一瞪,差点把案几碰倒,“你不会都说了吧!”

    “怎么可能!你当我是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夏老拿了个垫子靠在腰后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就说了他和家师的渊源,那件事当然没说,不过……他显然不会全信的。”

    听他这么说,慧能大师才放下心来,沉思了一会儿,表情严肃的说道:“老夏,你可要坚持原则,事情不到那一步,千万不能轻易下结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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