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摧劲竹雪压松,雨欺翠柏霜叶红,

    更鼓声乱长夜漫,英雄无奈困牢笼。

    此时,汴梁城也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虽然雪不大,却缠缠绵绵整整下了一夜。安王府内的亭台楼阁、山水湖泊都是银装素裹,宛如琼楼玉宇一般。王府后宅王妃所居清梅院内,昨晚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还薄薄的撒上了一层净土防止主人滑倒。院中两株腊梅一株红,一株粉开的正艳。屋内温暖如春,一个青铜暖炉上热着香茗,散发出阵阵暖意。

    妆台前,一位中年美妇愁眉深锁,目中含泪,手中拿着一件做了一半的银白色战袍细心的缝着。美妇身后两侧分别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鬟。这名美妇却是安王林毅的正妃柳惜,她身后是贴身丫鬟紫鸳、红莺。王妃手中缝制的衣裳是给御金辽出征的次子林廷威准备的战袍。

    “夫人,歇息一会儿吧,您已经又是一晚没睡了。”紫鸳小心的劝道,“二公子智勇双全举世无双,他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二公子素来孝顺,回来他看到您这个样子一定伤心啊。”

    安王妃用罗帕擦去眼角的泪痕,轻叹一口气,道:“塞北苦寒,金辽人又极凶悍,威儿虽武艺不错,却终是年幼,怎不让我这做娘的担心。紫鸳,这是他第四次出征了吧?”

    “是,王妃,这已经是二公子第四次出征了。”紫鸳小心的接过柳惜手中战袍放置在榻上,给她轻轻捶打着后背,道,“二公子每次出征您都要亲手给他缝制战袍,这件已经是第五件了。”

    “即使缝制再多又有什么用?不知道威儿此时身在何处,可吃得饱,穿的暖。都怪我,若是当初我坚持不允威儿出征,他怎会生死未卜?”柳惜道。

    “惜儿,又在埋怨我了吧。”这时屋门一响,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一股凉风,进来一位身材魁伟,国字型脸的汉子,正是安王林毅。“放心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次出征是二弟罗正平为主帅,威儿跟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有事。”

    “但愿如此!”安王妃对林毅见礼后,勉强一笑,接过林毅外衣,交给紫鸳放好,又亲手倒了杯热茶奉给林毅,美目微垂,闪过一丝哀怨。“大军有消息传回来吗?威儿已经走了快半年了,他虽出征数次,可这是第一次离开这么久。”

    “夫人放心,不是我夸口,威儿虽然年幼才智武功当世罕见,不输古时良将,堪比汉时霍去病,三国孙仲谋。”林毅笑道,眼中却现出掩不住的担忧。

    “我却宁愿威儿如平常人一般,平安喜乐一生!”安王妃遥望远方低声道。

    兵部大牢,牢头刘海子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悠闲的享受着牢房里射进的一缕阳光。这时四个差役将林廷威推倒了刘海子面前,“喂,这个是要犯,前几天交代过你的,当心着点儿!”

    刘海子接过交接案卷,不理那四个差役,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林廷威一番道:“林将军,还认得在下吗?您贵人多忘事,恐怕早不记得我了吧!”

    林廷威扫了刘海子一眼,笑道:“有什么不认得?你去年运送军粮晚到三天,被我打了四十军棍,怎么又到兵部做了牢头?”

    “冤家路窄!”刘海子收起笑意,恶狠狠地道,“你那四十军棍废了老子半条腿!多亏老子本事大,到了这儿!小子,你就是天王老子,落到我手里也得脱层皮!”

    牢头刘海子放完狠话,一个差役笑了笑,拍了拍刘海子肩头嘱咐道:“老刘,悠着点,明儿还过堂呢!”

    刘海子不答话,重重哼了一声,打发走那几个士卒后,将林廷威押进一间单独的牢房。

    林廷威只见牢房内放了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被褥颇为整洁,桌上放了一盏油灯,还有一个茶壶,触手温热,茶壶旁还有个杯子。

    林廷威刚一坐下,只听牢门一响,刘海子推门进了牢房,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矮胖狱卒。

    “刘牢头来报四十军棍的仇?”林廷威笑了笑:“就你们两个?”

    刘海子却没了刚才的凶狠,反而脸一红:“林将军见笑了,那是当着别人做做样子,我刘海子虽然是个粗人,也干些偷奸耍滑,受贿行贿的勾当,但大事上分的清!”

    “当初您打我四十军棍,是我误了大事该打!可我这腿没好利索,家里又穷,这才倾尽家产疏通关系到了这兵部大牢当了牢头!到现在我老娘和我老婆孩子还挤在一间小屋里。”

    “您是什么人我清楚,没错当时我挨了打确实怨过您,也背地里骂过您。可当真知道有人要害您,我不忍心啊!几天前就有人跟我打过招呼了,我怕他们换人,这才说跟您有仇。这是我兄弟陈三,跟我过命的交情,有我俩,在这兵部大牢,没人能害得了您!”

    林廷威道:“那是我误会你了,到底是谁要我的命,刘头能告诉我吗?”

    刘海子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烧鸡,先是撕了一条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进腹中,这才放在桌上,又躬身给林廷威斟满热茶。

    “林公子,这大半天的您一定饿了,先好歹吃点儿。”刘海子说道:“五天前,兵部的副将王大年突然请我喝酒,趁我喝多了,先是问我前些年在您帐下的事,我多了个心眼,就说因为那四十军棍跟您有仇。王大年就顺势塞给我一张银票,告诉我过不了几天您就得下大狱,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您的性命!至于别的我是真不知道了。”

    “王大年,”林廷威略一思索,问道“可是去年七月调入的兵部?”

    刘海子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您先歇息,我跟三子得走了,我们在这儿呆长了不方便。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只要咱们兄弟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只是在人前我们兄弟恐怕还要得罪,您见谅!”

    “这次兵部之行还多承二位关照,于林某已是幸事,有怎说的上见谅二字。”林廷威笑了笑,“更何况这里已是很好。”

    刘海子、陈三走后,林廷威心道这不是坏事,也许此次出征中自己心中的种种疑惑,将要慢慢有了答案。

    此时的安王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林廷威入狱的消息像炸雷一样惊动了整个王府。

    “威儿的事,千万不要让你娘知道,她身子不好。”林毅眉头深锁转头对长子林廷玉道,手中茶杯几乎被捏碎。“不知是谁把威儿置于死地啊,兵部大牢进得去吗?”

    林廷玉比林廷威年长三岁,去年年底刚刚迎娶了德宗三妹长公主赵缃。相对林廷威的英武俊朗,林廷玉少了一分英气却多了一分温文尔雅。

    听了父亲的话,林廷玉摇头苦笑道:“兵部尚书秦震武的女儿是皇上的宠妃,他的小儿子秦昱仗着爹和姐姐的势力到处为非作歹。去年,秦昱当街仗势欺辱一名女子,被威儿一脚踢断了腿,至今走路还不利索。当时碍于安王府的面子,又有圣上的话,秦震武不好发作,硬忍下这口气。这次威儿落到他的手上只怕很难脱身。不知是谁在万岁面前进了谗言,如此陷害威儿!”

    “我再进宫去求万岁,你悄悄去见罗世叔苗世叔,明日就是威儿受审的日子,请他们千万关照,别让威儿再受苦了。”林毅道。

    清晨,林廷威还未睡醒就被上了重枷,带到兵部大堂。林廷威抬头一看兵部大堂*威武,二十兵丁手持水火棍分立两侧,堂上正中坐的是兵部尚书秦震武,他左右两侧分别是元帅罗正平和大理寺正卿苗天德。

    林廷威来到堂上双脚站定,漫不经心地左右观看。秦震武身材极胖,一脸横肉,见林廷威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林廷威你身为犯官到了兵部大堂因何不跪?”

    林廷威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上的枷锁。秦震武这才发现自己竟忘了规矩。他尴尬地摆摆手,命人取下林廷威身上的枷锁。

    林廷威不待秦震武发话,已跪在大堂中央,朗声道:“犯将林廷威叩见三位大人!”说完竟还笑嘻嘻地对堂上三人每人叩了个头。

    秦震武脸上肥肉一颤,他本想等林廷威上堂先杀杀他的威风,却没想到林廷威竟然毫无威风可杀,不禁泄了一口气。

    “林廷威,你可知罪?”秦震武一拍惊堂木喝问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此次出征损兵折将,林廷威自当领罪!”林廷威道,“秦大人如何定罪,林廷威绝无怨言。”

    “秦大人,此次出征罗某是主帅,兵败而归罪在本帅,圣上如要降罪,罗某一力承担。更何况若非林廷威用计引开金辽军,我军只怕要全军覆没,这些我在给万岁的奏折里写的清清楚楚,却不知为何偏偏将林将军定罪?”罗正平坐在堂上一直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此时听到林廷威认罪,不禁站起身厉声质问秦震武。

    秦震武冷笑道:“罗大人,本官知道你和安王爷私下颇深,本已上奏万岁请大人回避,是万岁坚持才让您做了陪审。万岁英明仁厚,怎不知领兵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圣上绝不会因一时胜负苛责将士。此次将林廷威缉拿问罪却是因他私通金辽军,卖国求荣!”

    “私通金辽军,卖国求荣?”罗正平拍案怒道,“绝无可能!本帅以性命担保林将军绝无此心!”

    “不错,林廷威是安王之子,林家世代忠良,怎会有卖国之心?”苗天德随声道。

    “人心难测,若非铁证如山万岁怎会命本官审理此案?二位大人请看!”秦震武胖脸上闪过几分得意,将一封书信递给苗天德。

    苗天德看过之后默然,转交罗正平。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不可能,不可能!”罗正平盯着书信,双手微微颤抖。

    “来人,把证物交给林廷威!”秦震武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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