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做不到。前一刻她说要相敬如宾,后一刻却主动他的恩宠。她向来不是这般犹豫不决的人,现下,她确实进退两难了。

    “大婚多日,皇后却是初次伺候朕,难免的羞赧,朕自不会介意。”凌云淡笑着解开腰带,褪下这身冗繁的衣物。

    李沐韵低下螓首,五指扯着裙摆上的软纱,内心纠结的不敢去看凌云一眼。

    “夜深了,皇上早些歇息吧。”李沐韵看到凌云躺在她的床榻上,细声轻语中夹杂这几分刻意的疏离。

    她收了收衣领,朝着软塌走去。

    大婚那夜,凌云对她所说的那些许诺,一一浮现在脑海。正如他所说的,他们之间无关爱情,距离便是给彼此最好的让步。

    他的‘宠幸’在外人眼中,宣告着他对她的恩宠。可李沐韵心里明白,这场戏中,入戏的向来是外人,然,他们在此时便成了台上的伶人。

    “皇后,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凌云闭着双眸,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隐隐猜测到李沐韵想要离开,幽幽的提醒了句。

    眸下,他的心又岂像表面那般平静呢。他说过,除了苏瑾瑜,他难以接受任何一个女人,即便她是他的正妻。

    这便是身为帝王最大的无奈,明知他不爱她,却硬是要她的全部。待到掏空挖干之后,随后便丢弃到一边,如此轮番上演着。

    “朕,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不是吗?”说着,凌云徒然睁开双眸冲着李沐韵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李沐韵全身一震,惊骇的顿住了脚步,瞬间转身,不可置信的望着榻上的凌云,“臣妾只是在尽本分罢了,皇上那夜应承过臣妾的。”

    他说过,她是个有名无份的皇后,他给不了她任何的幸福。现在又为何要亲自去破坏当初亲自许下的应承呢。

    明眸蒙上一层水雾,她看不懂凌云,猜不到也琢磨不透。

    “任何女子都可以拒绝朕的恩宠,唯独你,抗拒不得。作为皇后,朕希望你该懂得,你应尽的本分在哪儿。”

    李沐韵倏然闭上了双眸,面无表情的朝着床榻移步。她差点就忘记了,这道荣光的背后还有着另一番的折磨,那便是子嗣。

    当初凌云说过他会给她一个孩子,却不想来的这么快、这么急。

    伸手褪下衣衫,寒意直抵心底。她不愿再去看他,哪怕当痛楚遍及全身时,她也只是扯过被褥蒙住了自己的眼眸。

    空洞的黑暗,她似折翅的蝴蝶一般任意飘零着。当这些苦水肆无忌惮的将她淹没时,再坚强的人,也终究抵挡不住这足以摧毁意志的苦楚。

    两行清泪无助的自眼角深处慢慢的流淌着,她素来不是爱哭的人,今晚的泪,怕是她这辈子流的最多的一次了吧。

    孤寂的留白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兜兜转转,一道亮光闪过她紧阖的眼眸。抽搐几下,李沐韵便深深的昏睡了过去。有道熟悉的声音,引领着她逃离这令人惧怕的黑暗,逐渐的,她似乎看到了光明还有那沁鼻的芳香。

    距京都离去数十里,泗水之滨,有着一片偌大的桃林,蓊蓊郁郁,绵延其中。几只纸鸢染了这淡淡的桃香,悠悠的飞入湛蓝的天际。

    忽如一阵清风袭来,打着花苞儿的桃花顿时盛开,烂漫妖冶,馨香四溢。

    桃树下,那一袭淡青的衣袍随着清风微摆,双手习惯的负在身后,挥袖之间挽不住一脉流水。

    他背对着她,双手紧握的清晰可见泛白的关节,李沐韵犹疑的轻唤出声,“玄锡,是你吗?”这是进宫以来,她第一次梦见他,看到他迟迟不愿将脸转过来,稍稍起了哀伤。

    “来了,为何不让我见你一面呢。你可知,我这儿有多痛。”五指微张,抚上自己的心头。李沐韵向前迈了几步,将桃花瓣碾入土壤之中。

    那名名唤玄锡的男子,终究抵不住的侧过了身,狭长的凤眼中满是淡漠,“今生你注定是他的人,沐韵,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借你的终是还你了,安好便好……”随着话音初落,他轻甩衣袖,桃林、纸鸢悉数消失,就连他的身影也越行越远。

    李沐韵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想抓却又抓不住“玄锡……玄锡……”直到他消失成黑点,她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周遭又是一片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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