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两扇木门被铁链上了锁,借着屋内微弱的柴油灯光,她看到隔着那层薄纱外的人影。

    她是戴罪之身,若是让自己逃脱了,这儿的人怕有一万个脑袋也无法担待起这个责任吧。苏瑾瑜摩挲着双手,寒意,从四面向她袭来。

    五指泛酸了、胀痛了,她只好停下来,屈膝环住自己的身躯。一个下午了,谁都没有来看望过她,门外哪怕连微弱的动静都没有。

    人一旦失去了所有的依辅,所有人是不是都会拿她当作瘟疫般驱赶呢。

    清云,星奴,她们真的不要自己了吗?还是,在她们心中也认为,自己就是毒害皇后的凶手呢。

    苏瑾瑜猛然摇了摇头,不,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死,也不会承认。哪怕屈打成招,她都不会说半个字。

    稍稍抬眸凝了眼屋顶上方的天窗,外面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皇上叔叔,连你都不信我了吗?”明眸骤然暗淡,上扬的眼梢边上滴落一颗晶莹的泪水。这个世上她谁都可以不顾,但他,是她唯一想要顾全的人。

    因为他,所以她不争不夺。因为是他,所以她甘愿留在这个她极度不喜欢的深宫之中。

    门上的铁链突然作响,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是审判她的人来了吗?若有人存心要陷害她,又怎么会留她到查明真想的那一天呢。

    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死,抑或是对她最好的解脱吧。只是,她想再见他一面,一面便好了。

    木门被轻声的推开,冷风吹入这本就不暖和的屋内,苏瑾瑜下意识的收了紧了双臂。此刻的寒冷,是沁入心脾的。

    她没有侧头去看来人是谁,依旧了望着天空,保持着嘴角的笑容。

    一袭黑色衣袍的凌云,对着门外的侍卫摆了摆手。宽大的袖下紧捏着药瓶,察觉到她双手的伤痕时,都来不及说上几句话。

    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无法替她宣召太医医治的,他能做的只有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替她来上点药,不至于让伤势加重。

    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凌云的脚步不由得顿在了原地。她望着天,他看着她。

    她和她之间,当真有着几分神似。

    那年若不是宫外那惊鸿一瞥,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再找到第二个她。

    凌枭曾经说过,他动情了。

    也许凌云连自己都没有理解过,荒废了十四年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其他的。

    如果他的自私是情,那么,他对她的确有情。至少,他不想让她离开,一辈子,他都想这样留她在身边。

    她叫瑾瑜,那个人的名字中也有个‘锦’字,瑾同锦,当真是上苍的恩赐吗?

    心,骤然跳了几下,扯着丝丝的疼痛。

    “这么晚了,还不打算休息吗?”凌云终究是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他不愿将整晚的时间都耗费在看她身影上。

    这个声音……苏瑾瑜全身颤栗着,双臂缓缓的膝盖上滑落。是她在做梦吗?心里想着他,他就真的出现了吗?

    缓缓的将眸华朝着他望去,他是极少穿黑色衣裳的,黑夜中的他,看不真切,如梦如幻。

    “皇上……?”那两个字生生被塞回嘴中,从降雪轩回来后,她就不再唤那个称谓了。如别的宫人那般,唤上这声崇高的敬称。

    凌云浅笑着走进苏瑾瑜,轻柔的扶起地上的她,“夜冷,不要坐在地上。身子若是沾了寒气,是难以调理得当。”

    明眸再次蒙上一层水雾,五指颤抖的从他掌心中收回。略微激动的迎上身去,将自己瘦小的身躯投入他结实的胸膛之中。

    手臂锢在他的腰际上,很紧很紧。生怕一收力,他就会消失不见了。

    “看到你,真好。”千言万语,抵在他的胸前只化作这么一句。

    凌云见到她这般,抚上她的后背,她到底是需要他的疼爱,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跟朕过来。”手顺着背部将她的双手轻轻扳开,牵着她往木桌走去,“安心呆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怕。”

    “是。”苏瑾瑜颔首浅答了一声。

    借着朦胧的月光,凌云这才看清苏瑾瑜手掌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半个掌心。半日功夫,她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呢。

    眼眸里闪过一丝怜惜,沾满药粉的指尖也变得轻柔了些许。

    苏瑾瑜偷偷瞥了眼凌云,读懂了他在想什么,不愿道破,而是趁早将话题给转了去,“皇后娘娘可是苏醒了?”

    指尖呆滞了下,药粉抹到了她的手腕上,“毒尚未清除,她是无法苏醒的。你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明日太医院若无法做出解释,这罪,会是死罪。”凌云将药瓶推到角落里,这才抬眸对上苏瑾瑜的,平淡的说道。

    眼波里没有一丝波澜,深邃的宛如是一潭死水,是没有任何的情感。

    “不是我做的。”苏瑾瑜敛去眸中的柔情,他的意思是在告诉她,他不相信她吗?上了药的手有丝丝的凉意,他那双温暖的双掌包着她,将那份凉意抵去,“皇上会相信吗?”

    “那你恨朕吗?瑾瑜,朕想听你说实话,一个女人对男人才会说的实话。”凌云稍稍垂下了眼眸,低沉且无奈的问了句。

    这个问题,自他许诺李沐韵那日后。他问过她,她说不恨。因爱生恨,是否说明,她不爱他,所以才不恨呢,

    深邃的眼眸蓦然绽放出几抹苦涩的笑意,覆在她手背上的五指,微微颤了些许。

    “小时候,那个乞丐打我时,你问我痛不痛,我说不痛,那是因为他不是我在乎的人,再怎么打我,痛也是入不了心的。”苏瑾瑜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搁在空气之中,沁凉的指尖还萦绕着丝丝不愿散去的温度,“可现在,我的心却痛的要窒息了,皇上,你又可懂呢?”

    “朕是信你的,正如同当年你相信朕那般。”一个渴望自由的女子,是没有任何动机去做犯谋逆罪的。除非,她的心死了,不想再活下去了。

    很显然,苏瑾瑜不是,她的话告诉他,她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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