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殿的侧殿中,太后正襟危坐看着一同跪倒在地上的李沐韵和尚喜,她垂着守擦拭着指尖上的护甲。

    良久,她才缓缓的启唇问向李沐韵,“皇后一统六宫,哀家倒是想知道一个区区宫人纵然有天大的胆子,怎敢私自将药呈递于皇上寝宫之内。尚喜,你休要再搪塞哀家,哀家深信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最近才出现的吧。”说完,眸光犀利的直盯着他们两人。

    细细听完太后说的那番话,李沐韵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太后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知道的很多很多,当然她也不排除太后所知道的那些都是如嫔告知于她的。

    李沐韵将手覆在冰冷的地面上,梳着高髻的螓首随之磕了下去,声音略显颤抖的应声说道,“臣妾不知太后所言何意。”她和凌云之间的那些事,太后压根就不知道。今日她若是断然承认了太后说的那些话,更是将苏瑾瑜真实的身份曝光,那么她敢保证下一个被算账的就是她自己了

    太后侧头睨了李沐韵一眼,并未开口示意她起身,转而将眸光落定在尚喜的身上,幽幽沉沉道,“皇后顾及面子不愿说,尚喜,你就由你来告知哀家。”这些事能够压到今日才来说,她也是为了后宫的平静,现下她非要借着此次机会,一并将事情悉数处理完。

    尚喜再三的磕头,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一来耳边的叮嘱历历在耳,二来李沐韵都不曾开口说话,也看得出她是不愿将实情说给太后听的。

    那么他又如何能够一次性开罪帝后呢,索性眼一闭牙一咬,利索的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苏瑾瑜曾是皇上的贴身女侍,在知道皇上有恙在身时,特此请缨去太医院秘密为皇上求取良药。奴才相信,她断然是不会毒害皇上的,请太后娘娘明鉴。”说完,尚喜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太后似不太相信,狐疑的看着尚喜和李沐韵。前些听到了一个版本,现在又听到了这个版本。她也着实快弄不清楚,究竟谁对谁错,唯一能够知道的便是,自古红颜祸水,然这个女子是断断留不得的。

    疲倦的摆了摆手,示意尚喜先行退下。在殿门重新闭合之时,太后自椅子上缓缓起身,扶起地上的李沐韵,看着她发红的额头,怜惜的轻覆着她的手背。

    “哀家知道皇后方才那么说是为了顾全你同皇上的面子,可后宫就是后宫,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今日你千百般护着她,来日指不定反咬你一口,母仪天下是你的福气,哀家不喜欢有人来瓜分这不该属于她的福分,皇后可是懂哀家的话?”太后意味深重的凝视着李沐韵,一语说罢,她复轻轻拍了拍李沐韵的手背。

    李沐韵目露难色的迎上太后的眸华,她又何尝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只是,她并非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而去陷害他人的人。正如尚喜所说,就算今日那碗药当真是苏瑾瑜呈递的,可她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的动机去谋害凌云啊。

    抿紧了双唇,李沐韵的手在太后的轻覆之下逐渐僵硬起来,心中困惑的咬了咬唇瓣,“臣妾也相信此事定不是她所为,亦深知太后娘娘心中所想。今日之事,虽说死罪难逃,可活罪也是断断无法逃脱的,不如先行收押天牢,待皇上苏醒再做定谋如何?”

    “此事哀家心中自有主张,皇后不必多言。”太后见李沐韵咬紧牙关不愿意多说半句关于苏瑾瑜的事情,心中也慢慢的相信了当时如嫔所说的那番话,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松开她的手就直径离开了偏殿。

    那日在慈恩宫,如嫔与太后曾达成过一个共识。那便是如嫔将知道的一切告知太后,而太后必须护她周全,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是出自她的口。

    也就是这个共识,那日太后放弃了追究苏瑾瑜的罪责,只为了护住身后的如嫔。

    凌云和苏瑾瑜指尖的那些事,太后也心中做了个无法撼动的决定,她不可能重蹈以前的覆辙,只是她意料不到的是李沐韵的态度,作为皇后的她,看上去比任何人都不在乎这些事情。

    重新回到寝殿,苏瑾瑜仍是轨道在那里,而太医也显然比起方才忙碌了许多,手中的银针更是不断的扎入凌云的身上。

    “奉哀家的懿旨,将这名谋害皇上的宫女打入大牢。”太后威严的扫了众人一眼,喝令身后的侍卫将苏瑾瑜拖了下去。

    顿时,寝殿内唏嘘声一片,清云有些不支力的险些跌倒在地。而在殿外的尚喜,则是摇头叹息,到底还是没能护她周全。

    可他们谁又能知道太后心里早已有了主张,就算今日凌云没有吐血,太后也会因为苏瑾瑜擅自进入永和殿而降罪于她。

    苏瑾瑜在侍卫的钳制下闷声不响的离开了寝殿,离去之时,她不舍的看了眼清云和昏迷不醒的凌云。她终究还是没能躲开,只祈祷在死之前能够听到他苏醒的消息。

    这一劫,注定是躲不掉,避不了。

    景阳宫作为接待各处使臣与国君的宫殿,此次隆重的朝贺更是招待了各国的国君居住在此。

    各国国君之中应属羲国的连渝、曌国的陈玄锡与南唐的李史身份最为尊贵显赫。这三人更是被安排在景阳宫内的三大厢房之中。

    陈玄锡自然是和白衣男子共用一间厢房,这让不少人议论纷纷,更是传出‘断袖之癖’的谣言来。

    素来和曌国相好的羲国连渝更是在那时出来替他们澄清了事实的真相,三十而立的连渝看着白衣男子时,眉宇间总会浮现出淡淡的忧愁,仿佛他看的另有他人。

    白衣男子从来没有见过连渝,而陈玄锡也只是从父亲地方听闻过这个人的存在,对他并未有多大的好感。虽说他替他们化解了一场尴尬,可当陈玄锡看清连渝留在脸上的神色时,依然有些不悦的拉着白衣男子就走。

    偌大的皇宫,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纵横交错的小径,更是让他们有着在羲国的恍惚感。

    “今日失仪了,玄锡,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该感谢对方才是。论辈分,怕是要唤他一声伯父。”白衣男子在陈玄锡的身旁说道。

    “只怕他帮我们另有所图,也不知要在宫中停留几日。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遭。”陈玄锡对于被留在宫中而感到些许的不悦,他并不是很喜欢宫中的繁文缛节,况且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白衣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不住的摇了摇头,“将来哪日,你若登基为帝又要如何排遣这心中的不适呢,玄锡,你若一意如此下去又要如何治理天下呢?”

    两人边说边走,逐渐的离开了景阳宫,正不知不觉的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陈玄锡欣赏着种植在花坛中央的各种鲜花,如火的山茶是曌国怎么也无法栽培出来的花种。他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关于这种花的介绍。

    百闻不如一见,倒也符合了‘赛芙蓉’之称。

    白衣男子见陈玄锡的眸华始终锁定在花坛中的那些花卉之中,扬了扬唇角便不再多说些什么。抬起下颚望向远处,这宛国的皇宫多彩多姿,就连栽种在宫中的花卉都不见有任何凋谢的痕迹,看来宫中皆是爱花护花之人。

    幽幽小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利刃的摩擦声。

    白衣男子疑惑的扯了扯陈玄锡的衣衫,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花丛后的几道身影。初来乍到的他们,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

    在侍卫团团的包围下,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的苏瑾瑜走在最中央,她低头望着脚下走过的青石路,计算着离开凌云的距离走了有多久。

    她答应过他,在他回来之前不再离开。可这次,她又再次违背了誓言没能再等到他回来。回想起凌云昏迷之前说的那番话,好似一早就已经得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无能为力的是,他来不及走的更远,来不及阻止他人对苏瑾瑜的怀疑。

    眼眸底下出现一抹淡青色的衣袍,她眨了眨眼睫,终是扬起下颚看清了对面的来人。

    叶辰轩搀扶着御大夫在宫人的牵引下来到了此处,不巧的遇上了送苏瑾瑜去大牢的队伍。令叶辰轩怎么也不敢相信的是苏瑾瑜会谋害皇上,他望着她那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眸时,心中说不出的苦楚。

    “又是你这小宫女,难道皇上和你当真相克不成?”御大夫看清苏瑾瑜的容貌之后,这才记起来上次进宫正是为了替凌云解开中毒一事,这回进宫反倒是凌云出了事情。

    苏瑾瑜苦笑了几声,不作任何的回答。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和谁相克了。

    叶辰轩凝了她一眼后,便垂首扶着御大夫直径朝着永和殿走去。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淡漠的视她如陌生人一般,匆匆走过便忘却了。

    冷风拂面而至,眼眸随着叶辰轩的离开而轻轻合上,淡淡的说了句,“如此,那便是最好的。”举步就走。

    话语乘着风钻入叶辰轩的耳中,全身不禁轻轻一震,眸华微颤的扭头望向苏瑾瑜离去的背影,越行越远,至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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