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万物在氤氲的笼罩之下,显得迷迷蒙蒙。

    太后今日起了个大早,率领了几名宫人就朝着大牢的方向而去。昨日,她忙着处理凌云的病况,对于苏瑾瑜一事尚未分出余心去操劳。

    经过一个晚上的酝酿,太后决定趁着凌云昏迷之际,秘密处置了苏瑾瑜,以免后患无穷。

    走到大牢外,脚步尚未踏进半步,狱卒说的那番话却足足让太后呆愣在原地迟迟未能反应过来。若不是身后的宫女上前提醒她一句,只怕现在还是继续停留在那儿。

    凌枭回来了,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得知凌云病倒的消息呢。从出事到现在,不过一日的光景,他居然能够从灵鹫峰赶回来,这速度难不成是日行千里。

    太后忧虑不堪的深锁起眉心,凡事有了阻碍总会让人莫名的心烦意乱。凌枭不似凌云那般温润,相反的他却是出了名的出手狠毒,当年若不是他力排众议,她也不会和太妃一齐去了青城躲避。

    直至今日,凌云的病倒或许会让凌枭产生长时间留在宫中的念头。两兄弟,情似海,一方有难,另方是义不容辞,何况这也是凌云早前就想看到的局面。

    如今,倒也是间接的促成了。

    “太后娘娘,不如先行回宫吧,此事需从长计议才是。”素来是太后心腹的玉蝉,眼见着她为凌枭一事而忧心,果断的走上前去劝说着。

    太后侧头睨了玉蝉一眼,若有所思的颔首,“他是哀家从来无法计算到的,只不过,哀家想不透他为何会轻易地放过这个丫头,平日里的那股狠劲似乎也不起作用了。”眸华半合,幽幽沉沉的轻喃道。

    在用过午膳之后,太后便差了李沐韵一块儿前往寝殿探望凌云的病况。

    跨入寝殿,太后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榻前陪伴凌云的凌枭,心中微微一紧。她看了眼身旁的李沐韵,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了几下。

    “进宫多时,皇后可是见过皇上的胞弟宁王爷?”

    留给李沐韵的只是那袭浅蓝色衣袍的背影,她含笑凝视了几眼,这才对着太后摇了摇头,“臣妾今日方是第一次见到王爷,早前有听人说起可总见不到他本人的真面目。”话说的很轻很轻,就如同蚊蚁的作响声一般。

    端着点心进入寝殿的季秋,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见到太后和皇后在门外说着悄悄话,她也不好做过多的叨扰,趁着她们一时之间无语相问,这才举步走了上去。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季秋端着点心,只是福了福身子,可言语之间却是充满了无限的敬畏之情。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季秋无须多礼。

    起了身的季秋瞥到凌枭至今还是坐在榻前,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怕此举会让太后蒙受莫大的屈辱,匆忙走了上去俯身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

    “王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让她们如此久候,传出去坏的是王爷的名声,皇上他应当是不待见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季秋也在毫无知情的情况下,总喜欢将凌云摆出来压制着凌枭的一举一动。

    话已出口,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自知说错话的季秋,忙用手捂住了双唇,满是担忧的弯腰请罪,静候着凌枭的惩罚。

    “如此,到是本王的不是了。”眸光一转,凌枭将视线抽回来笑着站起身来,并示意季秋到旁伺候着,“太后和皇嫂既然都来了,又何须客套呢。大哥他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替他担心,本王想他应该也会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吧。”

    凌枭敛起眸中的冷漠,转化出一张和善的面庞,与太后故意客套着。

    知悉凌枭为人处事态度的太后,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改变表露出讶异的神情,这话是从凌枭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在以前,就算打死他他也断断说不来这些客套话,在登基之后,他更是将处事的态度暴露于众人之前,不少人曾领教过他的‘毒舌’。

    李沐韵看着太后僵硬在唇角的笑容,不免有些疑惑,这宁王并没有他人口中说的难以相处,如今一见,倒也是性情中人。可是当她注意到太后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时,不由得多瞅了凌枭几眼。

    他和凌云也是有着几分的貌似,可一个至刚,一个却是刚柔并济的。或许,也就是这点的差别,注定了凌枭远远不及凌云深得人心。

    “太后担心皇上的龙体,故而每日定时会来这永和殿亲自探望。王爷,相较昨日皇上的龙体可是有了起色?”

    李沐韵向前走了几步,隔着蔓蔓轻纱向里望了几眼,朦胧的丝布遮住了她的视线,原先苍白的脸庞也被染上了一层嫩黄,乍见之下,这气色也是有了些许的恢复。

    然太后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凌枭,看着他自始自终扬在唇角的笑容,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在她的印象之中,凌枭会笑那是暴风雨的前兆。

    “既然皇上的病情有了起色,皇后就先行留守在这儿陪伴皇上。宁王爷不如陪哀家去外面走走,坐久了也是要舒展舒展筋骨的,不然就容易犯晕。”太后别有深意的凝了眼凌枭,正色吩咐道。

    凌枭并没有拒绝太后的意思,他也清楚这只不过是她的借口。今日她会来永和殿,必然是得悉了昨晚他将苏瑾瑜从大牢中带回的消息,看着她假意的笑容,让凌枭止不住的在心里厌恶。

    两人行至镜明湖前,太后屏退了所有尾随在其身后的宫人,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凌枭。她望着那平静的湖面,轻叹了口气。

    “哀家想知道,你为何私自放走那个丫头。对你而言,手足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太后琢磨不透他和苏瑾瑜之间的那层关系,莫不成他心中所系之人也是她?

    凌枭冷笑了声,他转过身凝视着太后的侧容,平静的回道,“太后是想兴师问罪怪本王放走了你的心头大患不成?”

    笑声拂过,太后从袖中掏出手帕遮掩起她的唇瓣,眸华中出现一丝怨恨,“自古后宫不得干预外政,然外臣不得干预内庭。王爷这么做似乎是逾越了,这后宫有皇后有哀家,就算要处罚也轮不到王爷你亲自动手才是。”

    太后的眼眸自始自终都是放在波澜不起的湖面上,但她的心却是激起了汹涌的波涛。

    凌枭扬了扬脖颈,仰天说道,“太后娘娘要惩处犯人,无非是下毒、砍头和悬梁。如此死法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胆敢做伤害皇兄的事情,本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放手不管呢。昨日,本王废了她一条手臂,若皇兄三天不见好,本王就再废了她一条腿。直到皇兄苏醒,本王不知那时她是否还有命活在世上。一个人最大的痛苦,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生不如死。本王就是要她生不如死,想死却不能死。”说完,唇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他的笑容在太后的眼中看起来刺眼极了,那温暖的阳光之下,却硬生生的让她竖起了鸡皮疙瘩。不敢相信,苏瑾瑜被他废了手臂后的惨状。

    凌枭果然还是心狠手辣的,在他伪装的笑意之下,更是充满了让人无法知悉的阴狠。

    见太后还存着怀疑,凌枭放声大笑了几声,“太后要是不信,不如就去偏殿一看究竟,那时自然就知道本王到底有没有欺骗于你了。”话音刚落,凌枭就全然不顾太后的反应,甩袖就离开了那里。

    面颊之上拂过一层清凉,太后还处在凌枭那狠毒的手段中对于他是在何时离开的全然没有感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太后抱着好奇的心情起身就往偏殿走去。

    偏殿中,清一色的淡绿色宫装不断的出入其中。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大堆的衣物在指定的空地,往上一丢就扭头走人。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堆在地上的衣服就如同小山一般,彻底的遮住了那被阻在其后的身影。一只手拿着木板,一只手则是无力的垂在身侧,任凭怎么用力也就是无法将湿透的袖子翻转过去。

    站在她身后负责监督的季冬和季夏,不忍的侧过头去,怕再看下去就会冲动的上去替她解决那些难事。可这么做,却又会受到责罚,在来之前凌枭就再三的叮嘱,谁若是手软了,他便彻底的让她再也硬不起来。

    苏瑾瑜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放在旁边木桶上的水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可她就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清洗出来,要在一日之内清洗完这些衣服谈何容易啊。

    她叹了几口气,幸好昨日季秋替她接上了手臂,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可总是比残废好了很多。

    太后一直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幕发生,从苏瑾瑜挑水到洗衣再到晾晒,这其中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就连平日与她较为亲近的姐妹也不敢擅自上前。

    这个答案显然让太后是有些满意的,对于凌枭的残忍,她也是有了另一番的见解。可,就算如此,也不足矣是去掉了心头大患,有她在的一天,任何事都容易善变。

    “太后娘娘不如先下手为强,今日是宁王爷做的此事,这其中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必然是难辞其咎。”玉蝉俯身在太后的身后说道,眸华却牢牢的盯着苏瑾瑜一晃一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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