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纵横交错的长廊上,苏瑾瑜拿出包在巾帕内的玉兰花苞。幸好方才的那一摔没能损坏它丝毫,不然她也寻不到第二个机会还会有人再替她采下那一支玉兰来了。

    细细的闻着它那淡淡的馨香味,好似这就是季秋的味道。一路走去,她都未曾再放下过。

    听雪默默的尾随在苏瑾瑜的身后,看着那湿透的裙摆和留在地面上的脚印,心里还有有些震惊的。季秋宁死都要维护的人,究竟值不值得她如此呢。

    初见,她从心里感慨,不过是个小女娃子罢了,凭借着几分容貌便轻易的虏获了帝王心,这其中也是夹杂了几分轻蔑之情的。

    再见,她总是忍不住多瞧上几眼,怎么猜不透小小的年纪为何顾虑的事情竟是如此之多,且是一副不听劝告的姿态,凡事都需她多留几个心眼,也难怪季秋至死也是放心不下。

    现下,苏瑾瑜却是将她一句无心的话当做珍宝似地对待。她和季秋并不是较为的熟稔,会说出玉兰也只是因为玉兰长在皇宫最为角落的地方,她想苏瑾瑜定然是不会找到的。可如今,她也的的确确能够明白了些许季秋存着的那份心。

    虽说,苏瑾瑜同季秋有着年龄的差距,可是她们待彼此的真心却是没有丝毫的差距的。

    听雪抬起双眸注视着苏瑾瑜的身影,自顾沉思着。

    重回漪澜轩时,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已然停歇,只是聚集在各个角落上的雪花提醒着她,方才曾下过一场飞雪。

    苏瑾瑜收藏好玉兰花苞,缓缓的踏进雪地之中,一记一个脚印儿,不深不浅。

    绕过拱门便瞧见了站在屋外的凌云,明黄色的披风上有着为数不多的雪花,苏瑾瑜愣了愣,她不知道他在门外等候了有多久,心里泛起莫名的心疼。

    萦绕在指尖的花香,随风涌入她的鼻翼内,脑海中骤然涌现季秋死时的画面,眼睫不由轻扇几下,抿了抿双唇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垂首敛目时,眸光自是落定在那身前的那排脚印上,已是聚集了一层薄薄融化成水的雪花。大概的推算下,怕是在这场飞雪停歇前,他已经站在这儿了吧。

    知道她有了诸多的计较,不敢贸贸然的踏入房内。

    冻了一会儿的指尖不住的颤了颤,这才提醒到苏瑾瑜,虽说他的确是欺瞒了她,间接的害死了季秋,可残留在他体内的寒毒却从未离开过。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引他喝下那碗药,之后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呢。

    论到底,季秋终究是她亲手害死的,凌云不过是在这过程中未曾预算到的变数。在她一味指责凌云之际,全然忘却了那最为根本的因素,如今回想起来,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儿。

    眼波流转,终究使水雾生起,迎合着冰冷的空气慢慢的凝结成霜,一点一点的刺痛着她的双眸。这个世间,她又能怨的了谁,又能恨的谁呢。

    人生处在这片荆棘之中,不动则不伤,一动,不仅伤己更伤人。

    不知过了多久,苏瑾瑜凝望着凌云,而凌云却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心中不断的沉思着。

    随后而来的听雪并不了解苏瑾瑜同凌云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弄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折磨着自己。她侧眸凝了眼苏瑾瑜,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便将眸光落定在凌云的身上。

    双手搭于腹前,轻声的福身请安道,“奴婢参见皇上。”

    仅是这一轻唤,将他们两人的思绪各自牵了回来。凌云讪讪的转过身,原先以为只是听雪,可眼角的眸光却注意到了听雪身旁的苏瑾瑜,显然是愣怔了片刻。

    眼眸轻合,滚烫的泪珠坠落至底下的白雪之中。苏瑾瑜紧了紧掌心中的玉兰花苞,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凌云,提起脚步便要转身离开。

    可听雪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手握在她的手腕上,轻摇了摇头,“还能躲到什么时候,逃到什么地方去。皇宫虽大,若存心相见,又能有多大,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儿。”说完,她抬眸凝了苏瑾瑜一眼,又望了望其身后的凌云。

    见她不再执意要离开,听雪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复欠了欠身知趣的离开了。

    “朕知你不愿见到朕,可就是放心不下生怕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现在看到你没事,朕也就放心多了。天气冷早点进屋取暖去吧,朕这就要走了。”凌云望着苏瑾瑜的背影,浅叹一声,悠悠的说道。

    苏瑾瑜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面颊上已是泪水遍布,可偏是隐忍着。

    随着身后脚步声逼近,苏瑾瑜忽然整个人跌坐在雪地上,手中的玉兰花苞也随之从巾帕中滑落掉在莹白的雪花上。

    凌云惊骇的赶紧走上去扶住了她的身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手臂揽在她的肩头,明显的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苏瑾瑜将脸埋入臂弯之中,听到他的声音这才依稀的发出啜泣声。凌云似笑非笑的凝着苏瑾瑜,手轻捋着她的后背,眸底里尽是柔和及淡淡的笑意。

    大概是哭的累了、乏了,苏瑾瑜不禁倒向凌云的怀抱之中,那久违的怀抱是那般的温暖,一触及什么烦恼悉数都能忘却,只要有他在,好似什么也不必害怕担心。

    这一世间,有人能够陪着她一块儿痛着,熬着,那就足够了,足够了。

    房内,听雪吩咐几位宫人多搬了几个铜盆入屋,又烧了一大壶的姜茶驱寒。做好这些事情之后,这才重新退开。

    苏瑾瑜同凌云坐在软榻之上,各自手边放着一杯刚刚烧好的姜茶,一时间房内尽是那浓烈的生姜味道,久闻了让苏瑾瑜有些不适应。

    紧了紧覆在身上的毯子,手触至榻上那沁凉的触感立即让她收回了手,垂首望去,原是方才放在身边的那支玉兰花苞,看着上面有着些许的雪花,不禁怜惜的拿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替它拭去。

    凌云端起姜茶抿了几口,看到苏瑾瑜如此对待玉兰时,开口问了句,“玉兰?为何会想到玉兰?”在他的记忆中,苏瑾瑜钟情的是秋海棠,可如今她却对玉兰情有独钟,不知是何故。

    苏瑾瑜抬眸看了他一眼,张口要回答时却又立刻抿紧了双唇,最后忍受不了凌云眼神的打量,这才说道,“听雪告诉我季秋姐姐最爱的是玉兰,所以就想着摘一朵回来,全当是她还留在我的身旁。”

    凌云轻轻颔首,便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季秋一事,在他们彼此的心里到底是个结,现在虽说相安无事了,可保不准将来她还会为此而责怪、埋怨。

    一个自顾喝着姜茶,一个自顾赏着手中的花儿。半响,也不曾再多说过半句话。

    直到门外传来叩门声,是听雪询问凌云是否留下用膳

    尚喜没有随着他一块儿来,若留下用膳必然会留下不少的话跟。。苏瑾瑜这才缓缓放下玉兰,起身去开门,浅声的替凌云断绝了,并告知听雪,一切照旧。

    “就让听雪回去吧,这辈子怕也只有季秋姐姐最得我心。她留在我身边,不过是多添几分惆怅。看着她总归是会想起季秋姐姐来,与其这样,不如趁早将她遣了回去。我知道她是你的人,也只有你有资格唤她回去了。”苏瑾瑜关山门扉,淡淡的说道。

    在心里只是害怕着,怕听雪也会步上季秋的后尘。她不想再多害一个无辜的人,不想再让历史重复上演。没有勇气再去承受,更没有能力再去幻想将来的事情。

    苏瑾瑜转过身,看到凌云拢在一块儿的眉心,再次说道,“如果你当真担心我,就将我带回永和殿吧。有姑姑和星奴陪着我,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事情来,怕她们也是不会允许的。”

    边说边走回了软榻前,端起姜茶就喝了一大口。刚才还不觉得冷,一打开房门就觉得那寒意是嵌在了骨子里的。

    凌云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慈恩宫这件事后,虽然他将苏瑾瑜安置在这个漪澜轩里,可终究不是个办法。时间一长,自是瞒不了多久的,现在听到苏瑾瑜主动要求,也就顺了她的意思。毕竟最初她也是从永和殿走出去的,经过几番曲折,再回永和殿也不是什么难事。

    临走前,凌云特意替苏瑾瑜从发髻上取下那朵玉兰,轻轻的替她放在桌上,“玉兰虽洁白无瑕,可它却不适合佩戴在髻上,这样只会让它凋谢的更快。”

    苏瑾瑜望着他,可又不好说出这花并不是她亲手从玉兰树上摘下来的。关于那个白袍男子,她想那不过是一面之缘,实在没必要跟凌云道个一清二楚吧。

    凌云与她定下五日之期,因着她的身子尚未大好实在不方便现在就回永和殿,便要她在五日内调养好一切后,才许她重回永和殿。

    当晚,苏瑾瑜正要歇息的时候,听雪意外到来让她着实惊讶了一会儿。

    听雪是很少会在晚上过来叨扰她的,况且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苏瑾瑜实在想不透她这会儿过来的用意。可又担心当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再三迟疑下,还是替她开了门。

    “这是皇上吩咐奴婢交到姑娘手中的。”说着,她将手中的两个锦盒一并儿交到苏瑾瑜的手上,没有解释什么就离开了。

    苏瑾瑜披上外衣走到梳妆台前,一一打开了两个锦盒。一个装的是玉兰链子,洁白无瑕的软玉打造而成,系着一条墨绿编绳,尤其的独特。一个装的是一支粉色海棠发簪,精致的海棠花与簪子本身皆是出自同一块软玉细磨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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