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天太冷,还是李沐韵的心一下子跌落到地狱的关系,全身都不住的颤抖着。倚靠在软榻上,脚边放置着三个刚刚才点燃的火盆,可怎么也无法温暖她的心扉。

    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方才在御花园的那幕,满心期待他的到来,可又是这份期待早早的使得她的心跌碎,残破不堪。

    如果,如果当初他们之间没有这份无意的欺瞒,她是她,而他也是他,是不是一切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至少,她有着足够坚持且拒绝的理由,来扞卫同他的誓言。

    可,终究是回不了过去,回不了当初初见的那会儿。

    梅花的馨香不知怎的就带回了寝殿之中,李沐韵抬起手臂细闻了闻沾染在衣袖上的香味,唇角滑过一丝淡淡的苦笑,似无奈似心酸。

    铜炉中的轻烟袅袅,李沐韵伸手取下发髻上的流苏簪,往案几上一放。如果有选择,她又会如何抉择呢。是选择这身份尊贵不已的金簪呢,还是那一味淡淡却拢人心扉的清香呢。

    轻揉眉心,正准备起身之际,端午端着热茶推门而入,她睨了端午一眼,只好继续坐在软榻上。

    端午放下茶盏,恭顺的说道,“娘娘,喝点热茶驱驱寒吧。方才宫人送你回来的时候,可是吓坏奴婢了。”说话之际,她的眸光落定在那支发簪上,眉心不禁微微蹙了蹙。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是一场宴会,怎么就让她变了个人似地。

    李沐韵打开杯盖闻了闻那较为浓烈的气味,有些怪异,“这是什么茶?怎么以前都没有喝到过。”重新盖上杯盖,她侧头问向端午。

    “是让太医院配的,娘娘身子虚弱需要多多进补才是。”端午含笑说道,“或多或少都喝一点吧,娘娘应当该多为自个儿着想着想。”

    李沐韵再三的犹豫,还是经不起端午的软磨硬泡,重新端起茶盏勉强的饮了一口,强烈的药味顿时充斥了她的嘴巴,连忙将茶盏放下,捂着双唇迫不及待的起身走到火盆前将含在口中的药汁悉数给吐了出来。

    白烟顿时冒腾而起,迷离了李沐韵的双眸,可她却不得不继续俯身。

    端午见状,惊骇的走了上来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略带歉意的轻声道,“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药的确是太医吩咐了的,是奴婢的疏忽,还望娘娘惩罚。”说着,她便跪倒在地上,等待着惩罚。

    李沐韵无暇顾及端午的言辞,仿佛要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倒出来,可除了几口酸水又没有其他的东西。手轻轻的捋着前胸,困难的咽下胸中的那股恶心。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片段,从大婚以来的点点滴滴,处处皆是她所不愿面对的画面。捋着的手莫名的颤抖了几下,愣怔的扶起地上的端午,佯装镇定的吩咐了几句。

    “端午,你先出去吧。本宫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有允许谁都不可以进来。”

    端午有些担忧,本还想多说几句宽心的话语,当她看到李沐韵那坚定的眸光时,终是垂了垂首,“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娘娘有吩咐就唤奴婢吧。”

    待只剩下她独自一人时,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所不希望的事情究竟还是到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她呢。

    这个孩子,她一点都不想要。那是他所说的责任,是让他心安理得的理由,而她却无从选择,不管是侍寝还是其他的什么。

    但是,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早的降临到这个世间呢。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一点都不希望她的孩子将来要在这个无情的地方生存。

    双手小心翼翼的抚在腹前,里面是她的孩子,却也是一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爱的孩子。眸光流转,怅惘的凝视着摆放在柜子上的那束红梅。

    那个选择,她终究是没有机会再亲口告知他了。她和他,就算再次相逢,除了更多的痛楚,她什么也给予不了,给予不了。

    她痛恨父亲,痛恨这个皇宫,更痛恨凌云。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毁了她全部的生活,全部的念想。而她还要在这个心甘情愿的替他养育子嗣,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解脱。

    五指狠狠的攥紧,指甲残酷的扎进肤肉之中,她却丝毫没有的感触,夹杂于眸华的恨意却是不住的加深,再加深。

    “为什么,为什么……”手臂朝着案几挥去,放置于上的茶盏顿时跌落在地上,且发出一记较重的响动声,好似它最后的哀嚎。

    殿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李沐韵咬着下唇硬是不让端午进来。

    为什么他可以同喜欢的女子双宿双飞,而她就注定要为了他而断送一辈子的韶华。为什么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告诉她他想要的、要做的,而她就必须隐忍所有的一切一切呢。

    她似乎忘却了,这个世间本就是男尊女卑,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更何况女子以夫为天,百姓以君为天。

    他不仅是夫,更是君,论情论理,她都是要臣服的,且是无丝毫的怨言。

    突然间,她放声大笑了几声,笑的泪水滑落脸颊,笑的肝肠寸断。左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敲着小腹,她不想不愿替他生下这个子嗣,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就送他离开。

    站在殿门外的端午,听着里面一惊一乍的动静,怎么也无法放心不下,她猜不透李沐韵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起了脾气,转眼间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鉴于上回李沐韵曾想不透割脉自缢过,这回她的反常让端午多留了个心眼,见里面的动静全无,连忙扑身上去拍打着殿门,焦急不安的喊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求你让奴婢进去吧。娘娘,娘娘……”

    如此唤了几遍,都不见李沐韵有任何的回应。端午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忙唤了几名宫人一起将殿门给撞开了后,便让他们退了下去。

    瞧见溅落在地的茶盏,端午担忧的跑到李沐韵的身旁,不争气的落泪道,“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乏累的李沐韵稍稍侧头睨了端午一眼,左手已经酸疼的放在腿上,伸出右手搭在端午的手腕上,淡淡道。“扶本宫去休息吧,本宫好累、好累。”

    心已是千疮百孔,而这具身躯也已然是疼痛百倍。再也没了什么力气去折磨自己,去折磨腹中的孩子。

    端午忍着泪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手帕替李沐韵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搀扶着她缓缓起身。

    经过一番折腾的李沐韵,全身本就已无多少力气去支撑双脚,身子轻微的晃动了下,一个趔趄便从软榻上摔了下来,彻底的脱离了端午的搀扶。

    只是这么一瞬间,连端午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来不及作想就看到了李沐韵跌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她忙走过去扶起李沐韵的身子,“哪儿摔疼了吗?”

    李沐韵蹙了蹙双眉,一手紧紧的按着小腹,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她忙摇了摇头,支撑着走到床榻前。

    小腹传来的阵痛,终是让她弯下了腰,五指紧紧的抓在端午的手臂,有什么正一点点的自她的体内离开。

    难道,这一摔正好成全了她心中的念想吗?

    “血……血……娘娘……”

    耳边传来端午惊慌的呼喊声,李沐韵满意的笑了笑,她控制不了他的到来,却能掌握他的生死。但愿天可怜悯,能让这个孩子寻个普通的百姓家,来世不要再受更多的苦难。

    看着鲜血越来越多,端午惊慌失措的要扳开李沐韵的五指,“奴婢去请太医,娘娘,你在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李沐韵咬着下唇,拼着全身的气力死死的攥紧端午的手,不许她去请太医,就要要请,也不是这个时候该去的。

    寝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端午眼睁睁的看着那血不断的流至地面,绽放出朵朵血莲,她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倒在李沐韵的面前,哀声求着,“娘娘,求你了,娘娘。”

    当疼痛再次涌上来时,李沐韵松开了五指,倾身倒在床榻上,咬唇微笑对着地上的端午,虚弱道,“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说完,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又是梦,梦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梅林,不管她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在梅林的中央,是一处池塘,俯身触了触凉水,瞬间,莲华荷叶骤然绽放,还有条条锦鲤在其中游玩。

    背后传来一阵踏步声,她垂首浅笑,回过身去时,却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挥舞着手臂朝她飞奔而来。

    顿时,周遭的一切全部被黑色所取代,刺痛她双眸的便是那殷红的鲜血,不住的从婴儿身上涌出来。

    惊骇,恐惧悉数蔓延她全身,她知道,是老天在惩罚她,是未出世的孩子在怨恨她。可,她又能如何,又能怎样呢。

    端午趴在床榻前,细心的替李沐韵拭去额头的汗水,这已是第二日了,昨日太医来过之后一切都成了定局。

    腹中的孩子早已化作一滩血水,而大人却也因此而落下了病根。

    依照李沐韵之前的吩咐,她没有对太医提及之前的种种,而太医也未作过多的询问,在递交于皇上的折子上,轻描淡写了几句,而着重加重了流产主要是李沐韵的凤体久违,加上忧虑成疾而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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