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了件较为厚实的棉衣,苏瑾瑜坐在轩窗前一直等到天明。

    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天微微亮,嬷嬷便派了一大群的宫人过来替她梳妆打扮,收拾着要去宗祠祭祀的一切。

    宛国有规矩,凡是踏入宗祠者,不论身份但凡要以素服方可踏足。此番,嬷嬷特意准备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裙,若不细看是很难看出这千丝万缕的丝线中泛着点点的粉红。

    发髻悉数披散于腰后,只取了一根丝带扎住而已。

    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下,苏瑾瑜缓缓的起身踏出寝殿,因着时辰尚早,嬷嬷没有催促,只是按着苏瑾瑜的性子慢慢来。

    走在长廊上,寒风拂过面颊,还能感受到那丝丝的寒意,让她不由哆嗦了几下。这么久了,春天还未到来,那个冬天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彻底的离开呢。

    当她垂首敛目之际,廊道上传来很是急促的步履声,好似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走在前头的宫女让出了一条道,苏瑾瑜抬起下颚,入眼的便是沁心焦急的模样,依瞎能看得见那挂在眼角的泪痕。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能让沁心这般的感伤。

    “玉蝉,没了。”

    简单的四个字,好似一记闷雷敲在了苏瑾瑜的头顶。玉蝉,没了? 身子失去重心,幸好有着沁心及时搀扶,才能没使她栽倒在地,只是她仍旧不愿相信,玉蝉就那么的离开了这儿。有些仓惶的盯着沁心看,但愿这是她听错了,好端端的玉蝉又怎么会没有了呢。

    “是她做的吗?”苏瑾瑜强忍着眼角的泪水,勉强的才从齿缝间挤出这么一句猜忌的话语来。

    沁心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双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继而缓缓摇了摇头。

    苏瑾瑜极力的忍住心中的激动,寻了个借口便遣退了那几个宫女,扯过沁心的手就往旁侧走去,这件事总归是需要一个真相的,玉蝉并不像是会自残的人,当日那般的决绝她都挺过来了,此刻又怎会说走就走呢。

    “告诉我,是不是她做的,玉蝉一向待她极好,她为何要这般的狠心?”一手紧紧的攥着沁心的手腕,刚涂上豆蔻的指甲深深的没入那衣袖之中,不禁模糊了些许。

    “今早刚传开的事情,说是昨晚玉蝉服毒自尽了,没有任何的遗言,据说走的很安详。”沁心俯在苏瑾瑜的耳畔轻声的说道。

    安详?毒药穿肠过,又哪来的安详,只怕是受尽万毒钻心之苦,这才忿然离开的。苏瑾瑜蓦然苦笑了几声,指甲插入发髻之中,懊恼的扯着青丝。

    前几日,玉蝉还好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郑重的将那支珠钗交到她的手中,不过几日的光景,她又怎会服毒自尽了呢,若说想死,一早她就应该离去了,挨到如今这份上,只怕是加害的成分多了些许。

    一时间,苏瑾瑜只觉得藏在袖中的那支珠钗分量变得沉重了些许。一支华贵的发钗,却系了两条人命。

    沁心见苏瑾瑜如此折磨自己,连忙按住她的手腕,细细的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青丝。时辰快到了,她们能说话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玉蝉的死,或多或少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少的阴影。沁心方才想起来,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不禁伸手拍了拍脸颊,说了不吉利的事情。

    “玉蝉既然走了,就不要往心里去了。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的,到底算是解脱了。今日是你的出嫁的日子,离别就在眼前,我们更应该珍惜身边人,不是吗?”

    苏瑾瑜坐在廊栏上,任凭沁心以指代梳替她收拾着发髻,不过是重新扎一下,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待丝带重新系上,嬷嬷领着人便也朝着廊道走来。

    “能走就走的远远的,若是没了那层束缚,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冷血无情的地方,好好活着。”临走前,沁心拥过苏瑾瑜的身子,小声的念叨着。仿佛寄托了她所有的希望,她飞不出这牢笼,只希望苏瑾瑜能够一直往前飞去,永远不要再回头,回到这个伤心之地。

    玉蝉的死,不管是不是太后做的,不可否认的是,一向宠爱玉蝉的太后如今能够狠下心肠赐死她,必然是玉蝉的背叛,否则,任何人也想不到太后为何出此下策,杀掉曾经的心腹。

    这一层的关系,即使沁心没有说,苏瑾瑜的心里也是明白的紧。

    这些事情,来的太快,去的亦是让人有些抱憾。

    坐在马车中,苏瑾瑜从袖中取出那支发钗,凝了几眼,触景伤情便又重新收了回去。

    赶到宗祠之时,天已大亮,东方已露鱼肚白。

    看着那众多的牌匾,只觉得有些畏惧,她从来没有来过如此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方,若不是身后嬷嬷的催促,怎么也是不愿踏入半步的。

    点了几柱清香,苏瑾瑜便要独自一人在里面呆上片刻时辰,殿门关闭,抬眸将那些牌匾依稀看了个遍,发觉其中有不少是远嫁的公主,依照常理,她们是不具任何资格将灵位安放在这儿的,不由起了几分好奇心。

    这儿是十分肃穆的地方,绝了不好心存恶念之人为非作歹。想起方才一系列的事情,苏瑾瑜缓缓从袖中掏出那支发钗,季秋和玉蝉皆不在了,她留着这钗子又有何用呢,若是当个念想,不过是叹息几声罢了,若是能够好生安放在这儿,凭借几位天潢贵胄也能够早日使得她们脱离苦海。

    如此寻思着,苏瑾瑜特意找了个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用巾帕包好发钗小心翼翼的放在灵位后方一块黄绸之后。

    正当脚尖站稳,殿门便由人从外推开,苏瑾瑜半眯起双眸看向来人,见是一位面生的老妇,稍稍弯了弯腰。

    看这衣着打扮,应该是常年留守于此的宫中嬷嬷。

    “时辰够久了,公主应当是祭祀好了,不如趁早归去吧。”老妇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亦是毫不客气的让出一条路来。

    苏瑾瑜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微微颔首,迈开步子就往外走去。衣裳上沾染上的那些灰尘,自是没有瞒过老妇的眼眸,她疑惑的看了眼案桌,拦下了苏瑾瑜的去路。

    “公主可是见过几位夫人了?”

    对于老妇口中的夫人,苏瑾瑜自然是不能理解的,她顿了顿身形,惊诧的凝了老妇一眼,“夫人?”

    “便是供奉在此的几位仙逝公主,她们每个皆是为了宛国而牺牲了自个儿的性命。”老妇侧头看向那几位牌匾,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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