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瑾瑜质疑这件事情时,她显然忘记了,有一个人更比凌云关心这件事,那就是李沐韵的父亲,李正。

    身为当朝宰相的他,又怎会不知道这些消息与事情呢。当初,李沐韵和陈玄锡的关系,怕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却也不愿更改他心中的计划,硬是送她入宫选妃。

    他知道,他一人的荣耀是不足矣庇佑后嗣的,可若李沐韵一旦能够选上皇后,接而坐上皇太后,那么,他们李氏一族的荣耀定是源源不止。

    李沐韵轻咳了几声,有些吃力的抬起眸华看向苏瑾瑜,察觉到那抹淡淡的忧愁时,不免抿唇轻笑了声。

    “是父亲告诉我的,不关他的事。这么久了,我们很少会说起这些事情,他不愿说的,我也不会强求他。”

    每次凌云到合德殿来时,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过是说一些其他的事情,可以谈天说地,却无关风花雪月。

    凌云对她的欺瞒,她不是不知道,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尽力想要隐瞒的事情偏偏成了她心中最大的心病。

    李沐韵见苏瑾瑜只是垂着首不语,便挪了挪身子,复自顾道,“昨日,他问过我,是不是没有这个尊贵的身份会活得更开心一点。那时我有些迷糊并不懂他这话的意思,现在我怕是懂了,他是起了废黜我的心思。当真要是那样,我倒也解脱了,那时你无须为此责怪他,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么,她和陈玄锡此生定不会再相遇。如果,她没有肩负如此重任,那么,当时她定会抛下一切随他就走。

    如果,如果,可惜,她再也等不回那个如果。一切悉数如白云苍狗,匆促得犹如昙花一现,让她来不及想念,只能抱着那残缺不整得回忆到天明。

    她本就不适合着勾心斗角的皇宫,要是没了这尊贵的身份,定能活得自在一些。

    殿内清香袅袅,不断的袭上苏瑾瑜的鼻翼,她有些茫然得望着床上的李沐韵,看到荡漾在她唇角的笑容,是那么的自在,那么的轻松。

    心中不由一紧,多少人为了这个位置争破了脑袋,甚至是丢了性命都在所不惜,可她却偏偏求了一条她人都不愿回去的回头路。

    “你知道我会帮你,所以特意央求我,你是铁了心不要这个位置了吗?”苏瑾瑜俯身走上前,坐在床畔凝了眼李沐韵。

    李沐韵含笑点了点头,她又怎会不知,苏瑾瑜才是凌云心头的璞玉,这个后位应该是属于她的。

    苏瑾瑜蹙起双眉,果断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依你现在的情况,一旦失去了皇后的宝座,你的生死又有谁来照管。宰相大人定不会再来理会你的处境,后宫素来人情淡薄,除却我,又有谁会多加怜惜你一番呢。一个废后,又怎能得到更多的殊荣呢。”

    她的话字字珠玑,每个字眼都敲在了李沐韵的心坎里。

    苏瑾瑜不过是想让李沐韵安心养病才走的这糟,却不想会知道更多本不该让她知晓的消息。先前凌云曾向她提及过,会安排她前往避暑行宫做休养,那么,她是以何种身份去那里的呢,一个当朝皇后还是一个废后。

    但,不论是哪个身份,她都不乐意看到李沐韵如此消极的态度。

    “你安心养病便是,当日我曾应承陈玄锡一个请求。我想,我该拿什么还她了。过不久你便会前往避暑行宫养病,我希望回来之后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第一次她亲口在李沐韵面前提及这件事,连凌云都不曾知晓的事情。她心中十分清楚,残留在李沐韵心里的疾病,并不会因为她的只言片语就能轻易的抹去。

    她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去成全她心中所想,哪怕,为此会付出极为巨大的代价。

    大概是说了太久的话语,李沐韵很快就起了几分倦意,强撑着意识听完苏瑾瑜说的那番话,满带着几分惊诧。

    “为何?”她想说得再多一些,可话到了嘴边只软软得吐出这两字来。

    为何会欠陈玄锡一个请求,为何明着送她前往行宫养病却希望她仍旧抱恙回来。有太多的不解徘徊于李沐韵的心中,却无法一一询问。

    “只有这样的你,才不会惹人关注,也唯有这样的你,他才懂得怜惜你。”苏瑾瑜看着李沐韵逐渐阖上的眸华,起身服侍她躺好,且仔细得替她拢上被褥。

    “会是他吗?”李沐韵疲惫的抓起苏瑾瑜的手腕,很是轻声得道了句。他,会是陈玄锡吗?知道他大婚了之后,便一度的认为他会淡忘了她,心里多少是有点茫然的。脑海中带着那仅属于她的回忆,逐渐入了梦乡,不知不觉中唇角滑过甜美的笑容。

    苏瑾瑜注视着李沐韵,心中明白她定是误解了那个他的意思。方才她说的是凌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潜藏在他内心的愧疚之情。如若是陈玄锡看到李沐韵现在这样子,更多是担忧与自责。

    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心想误解也是好的,至少能够让她拥有一场香甜的美梦。

    “会是他。”缓缓站起身,柔声回复道。

    离去时,特意放下了数重的幔帐。

    离开合德殿,嫣儿便开口问了句苏瑾瑜是否打算回宫,还是选择再到其他处去转转。

    苏瑾瑜停住身下的脚步,侧头看了眼嫣儿,“去御书房吧。”关于废后这件事,她总是要去弄清楚凌云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然,她也自私得不想让这件事发生,不仅仅是为了李沐韵,更是为了她自己。

    抵达御书房前,适逢尚喜并未在殿外伺候着,而是换上了一名较为稚嫩的太监。

    “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许叨扰。”他抱着那句吩咐,从容不迫的拦住了苏瑾瑜的去路,就连是谁都不知晓,极为果断的做了决定。

    有过早前的先例,嫣儿颇为轻蔑的藐了眼小太监,“大胆,也不看看拦得是何人?”就连尚喜见了都得客气几分,他一小小的太监倒是向天借了胆子。

    这儿是御书房,苏瑾瑜不想让嫣儿过于计较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故而让她退下。

    “尚喜公公呢,今日应当是他当值吧。”苏瑾瑜环顾了眼四周,最后才将眸光落定于小太监的身上。尚喜一直都跟随在凌云的身旁,又怎会轻易的离开呢,也许这时是去了哪里吧。

    小太监恭顺的作了揖,“公公奉皇上的口谕去了太医院调取卷子。”

    难道他真的是打算要用李沐韵久病不愈作为借口,然后顺理成章得将她废黜不成?苏瑾瑜越发的担忧起来,她知道一旦凌云下了决定是很难改变的,眼下她是等不到尚喜从太医院归来再进去见凌云了。

    “即是如此,那还请公公进去禀报一声,说是宸妃有急事求见皇上,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小太监起初是以为普通的妃嫔,一听到苏瑾瑜搬出身份来,险些吓得跌在地上。心里慌张得不知所措起来,这件事是他处理不当,要是因此惹上麻烦,还当真不能怨天尤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有眼无珠分不出人来。

    “宸妃娘娘,奴才,奴才这就去禀报。”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行了礼,连落在地上的拂尘都来不及拿走,一股烟儿就消失在了苏瑾瑜的面前。

    悉数看在眼里的嫣儿不免发出几声嘲讽的笑声,“现在到是像个人样了。”

    片刻过后,苏瑾瑜就在小太监的恭揖下踏进了御书房的殿门。她看着凌云坐在书桌前认真得批阅着手上的奏折,不由加快了身下的步履,略显匆促。

    “为了皇后而来的?”凌云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翻眸凝了眼眼前的苏瑾瑜,有些颓丧得叹了句,“还以为是为了我才来的这儿,算是自作多情了。”

    苏瑾瑜从未见过如此孩子气的凌云,被他弄得有些愣怔,“若不说是为了皇后娘娘而来,怕这会儿还被人拦在殿外呢。”

    凌云起身走到苏瑾瑜的身旁,自然得牵起她的手往内侧走去。尚喜去了太医院还未回来,只怕殿外的太监不认识苏瑾瑜,也怪不得他的尽忠守责。

    他抱着苏瑾瑜的时候,在那股熏香之外还嗅到了些许的苦味,好似是药味。拢了拢眉心,与她对视着,“当真为了皇后而来?”

    虽说他不懂医书,可也有较长的时间是和药草为伍的。他能够分辨的出几种药材的不同味道,而此时出现在苏瑾瑜身上的味道,正是从合德殿沾染而来的。

    苏瑾瑜含笑点了点头,她始终是为了李沐韵而来,哪怕此刻能够说不是,后一刻也会绕道这个话题上,她不想让凌云觉得虚伪,便果断的承认了此行的目的。

    “方才过去探望了会儿,亦同她说了会去避暑行宫一事,不知安排在何时?”苏瑾瑜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了句。

    “七夕过后几日,怎么?还是不死心吗?”凌云以为她只是想随行,故开口打趣着。

    苏瑾瑜摇了摇头,从他的膝上离开,反而坐在了他的身旁,“她问我,是不是没了这重身份就能活的开心一点。我无法告诉她正确的答案,就想着让你告诉我,真的会活的快乐一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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