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这样的局面不是她想要的,半个月之后,她又该如何同陈玄锡交代呢。

    苏瑾瑜心里清楚,凌云这是在躲着她。因着她处处同李沐韵说好话,这次索性就选择避开,可,这世间真有不透风的墙吗?

    他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知悉了整件事,又要如何自处。且抛开李沐韵身为李氏子女身份不谈,她还是当朝的国母,难道真要为了这一件事选择废黜了她吗?

    苏瑾瑜不知道外面闹得如何,从嫣儿的只言片语中倒也没猜测得出,皇后之位即将空悬,不少人必然会想破了脑袋也要争得一席之位吧。

    “嫣儿,待会儿你去将我病重的消息散布出去,顺带去太医院多宣几位太医来诊脉吧。”苏瑾瑜皱着眉,神色沉重的对着嫣儿说道。

    嫣儿抬眸凝了眼她,稍稍愣怔了片刻,便匆匆跑出了寝殿。

    凌云不愿过来,无非是吃定了她这几日的安好。若是,今晚她突然‘病入膏肓’,他又是否还沉得住气。

    说好的,无相欺,他却另辟了一条躲避的小径。

    正如苏瑾瑜所想的那样,仅仅两个时辰,凌云就突然降临这个许久不曾来过的关雎殿。

    当他看着寝殿两侧杵着几位太医,而苏瑾瑜正安然无恙的躺在软榻上品着茗时,心底里的那股担心瞬间释然了,明知这不过是她为了骗他而来,却怎么也生不来她的气。

    苏瑾瑜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太医再三颔首称谢,“有劳几位太医在这儿陪本宫唠叨了,皇上这会儿过来了,太医们就回去好生歇着吧。”

    含笑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玩味。苏瑾瑜本是想下榻的,偏偏在那会儿感到小腹有着几分不适,微微皱着眉,硬是没让凌云瞧出半点端倪。

    太医们福了福身,又转身同凌云作揖,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自打踏入关雎殿起,他们就不曾放下过那颗提着的心,不时的探测着苏瑾瑜其中的用意。

    听着殿门闭合声起,凌云这才举步走向苏瑾瑜所在的位置。这些日子不见,她似乎比想象中的胖了许多,却仍是那般的惹人注目。

    他以为,这长达数十日的远离会让她寝食难看,没想到,她反倒过得比任何人都要来的好。想到这儿,凌云不住的笑出声来。

    双手环过她的腰肢,将她往身上带来,“故意要惹我生气的,对不对?”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面颊,佯装生气的说道。

    苏瑾瑜摇了摇头,闻到他身上那股檀香味时,原本紧皱的眉心有了些许的舒展,他是刚从御书房过来的,不知是否又为了她而耽搁了政事。

    “没有想过故意惹你生气,只是在想你是否能忍着不来见我。结果,我赢了,哪怕你知道我一切安好。”

    她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带着浓浓的笑意。自从上次初音那件事情之后,他便不再派遣亲信到她身边伺候着,可不远不近的地方总会有双眼睛盯着这关雎殿的,如若没有,那他就不是凌云了。

    她想,她的猜测是对的,在凌云的沉默中,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我这些日子总呆在这里,可外面的事情我也是略有耳闻的。宰相大人犯了法,会牵连到皇后娘娘,所以你迫不及待得就将她从避暑行宫召了回来,可有想过她的感觉?”苏瑾瑜双手覆在凌云的手背上,眸中划过一丝忧愁,淡淡的同凌云说道。

    她不求凌云能够赦免宰相的死罪,毕竟那是朝纲毁不得。但,至少她能求凌云不要将罪怪到皇后的身上,哪怕娘家做错天大的事,和她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个性子淡薄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名利呢。

    凌云听到苏瑾瑜说的这番话,身子猛然一僵,在来的路上,他是有想过好端端的为何呀编造这个理由来骗他过去,以为只是长久未见的思念之情,却不想是为了这件事情。

    当初,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再三的交代宫人不可让关雎殿的人知道半点消息。显然,是有人违背了他当初的意愿,胆大的嚼着舌根。

    “皇后很好,跟以前一样。”凌云面无表情的回答着苏瑾瑜的话,李沐韵除了身子虚弱之外,几乎是看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的。

    在避暑行宫疗养了这些日子,跟去的华妃和霓妃个个都胖了一圈,唯独她反倒比起之间又单薄了几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哪天要是真废了后,又该捧谁上去才好。你虽有玲珑心,却也不喜处理这后宫事,也许只有像她什么都不争的人才能坐稳这个位置了。”说着凌云看向怀中的苏瑾瑜,抛开她不提,谁也没有资格再去坐那个后位。

    “既然想的如此通彻,又为何这般着急呢。”听着他这么解释,苏瑾瑜也算是放心了。以讹传讹,这宫中最听不得还就是宫人相传的话语。若不是嫣儿及时拉住了她,指不定现在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话说到这儿份上,凌云忽然之间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再同苏瑾瑜一一解释下去,这其中的缘由只需稍加想一番就能够猜测的到。

    经过半月的沉寂,凌云终于再次在关雎殿安寝。当他睡意正浅之时,身旁的苏瑾瑜已入酣梦。

    他笑着端详着她,这几个月,她变得越发的不在乎,总让他有一股时有时无的感觉,飘渺的让他几乎抓不住。

    清晨,苏瑾瑜睁开睡眼的时候,凌云已经离去了,旁边的榻上还残留着些许的余温,闭上眼她能想象的出他定是熬到了最后时刻才起身的。

    弯唇轻笑,轻唤嫣儿进来伺候她梳洗。半响过后,嫣儿垂着螓首姗姗来迟,面对苏瑾瑜的问话,也只用最简单的话语回答着。

    “嫣儿,你这是怎么了?”时间一长,苏瑾瑜就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也不见她这般的沉默,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嫣儿极力的摇着头,轻声得道了几句没事之外,继续忙活着。

    苏瑾瑜推开她的手臂,一手捏住她的下颚强迫着她抬起头来,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五指印,红肿的尤其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动的手?”苏瑾瑜有些不忍的缩回手,生怕不一小心就会弄疼了她。

    嫣儿见无法隐瞒,老老实实道出了缘由,“是奴婢自个儿去内务府领的罚,关雎殿的宫人都去了。”她没有说出是做错了什么才引来的祸端。

    “去叶太医那儿领点药吧。”她虽未听嫣儿说出凌云的名字,却也能够从中猜测的道。放眼宫中,又能有谁权力大到来指责她宫中的人。也许,是为了昨晚那件事吧,祸从口出的教训。

    苏瑾瑜心里终是抱着几分歉意的,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带给他们这些灾难。用午膳时,看着每个人脸上的手掌印,她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傍晚那会儿,苏瑾瑜从嫣儿口中得悉,凌云临时召见了几名军要大臣进宫议事,已经有了好几个时辰迟迟不见结束。

    本要命人去送膳的她,也只好就此作罢。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会越快的处理好宰相那件事。到底是件大事,不论是废还是赐死,无异于将安定的朝廷重新掀起几分浪来。

    这件事,终究在三日之后做了决定。但凡牵连在内的朝臣全数家产充公,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不知凌云是否念及了旧情,对李正的处罚从轻发了落,家产充公,其家族永世不得入朝为官,狱中囚禁至死。

    此案中,无一人死亡。如此惩处,在外人眼中认定凌云心太软,手段不够强硬是无法治理得好这股腐败之风。

    当后宫上上下下感慨此事的时候,也只有苏瑾瑜心里明白,他这么做是念在李沐韵往日的情分上。

    十日之后,李沐韵久不见好的身子越发的虚弱,就连李正入狱那会儿她都忍着没去。当晚,凌云又下了道诏令,废黜李沐韵皇后封号,被贬为昭仪,移居长乐殿。

    这一举动是令苏瑾瑜始料不及的,耳畔还回荡着那日他亲自说的话,他不会废黜的,可结果却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

    月华如洗,撒满整个窗台。苏瑾瑜披了件外衫驻足了望着那漆黑的一片,心里不断的解释着,解释着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凌云进来时,她仍是如此面对,哪怕她知道身后那道炙热的眸光,都忍着未能回头看他一眼。

    “你在怪我,怪我那时承诺的太早,对不对?”凌云向前走了几步,鼻音浓重的说着。他又何尝想看着她失望的模样,不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毕竟,对李正的惩处中有一条便是其子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身在高位的李沐韵又哪里能避免得了呢。

    “我是责怪自己,不该让你那般的为难。你的心,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定是挣扎许久的,对吗?”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她好似还能看到凌云释然的笑容。

    明知这个决定不是她轻易能够改变得了的,那时她就不该傻傻的拿着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只为了求他饶过李沐韵。

    她总是为了他人的安好,而选择为难他。当初的清云,之前的星奴,到眼下的李沐韵。心微微抽着疼,眸底深处尽是一片清冷,好似快要挤出水来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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