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杜松,又是杜松,这似乎成了苏瑾瑜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断然是没有想到星奴会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说出这番话的,好笑得看着那个在她面前故作姿态的人,还真是无所不用。

    苏瑾瑜不敢侧过头去看任何一人,她知道,她能够巧言令色得洗脱自个儿身上下毒的罪名,却唯独摆脱不了这个儿事实。

    凌云若是知道,她当初用了这招会有怎样的反应呢。肯定是很失望吧,他愿意相信的人,却是第一个做出害人之事的。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局计谋,策划的天衣无缝,先是用王美人来引得大家人心惶惶,紧接着星奴中毒,牵出长乐殿和杜松一事,为得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暗地里去使着坏的女人。这也许就是星奴最后的目的,要她在凌云心目中失去原先的信任,顺势好让她恩宠尽失,从天堂掉入地狱之中。

    是啊,这一切是她太过于大意了,害人害己,那会儿她是忘了这句报应话,如今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眼下这个情势怕不再是她抖出怀孕能够轻易解决得了的,尤其是凌云,她瞒了他一次又一次,要是将这件大事再让他知晓,怕真的是会惹怒他。

    这招险棋,与其说她不敢走,倒不如说她走得极为小心谨慎,一子错,满盘皆输。

    看着星奴颓废跪倒在苏瑾瑜的面前,凌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方才那番话是真的。这些年来他知道,她心里定是没能放下那些计较,不意外她会被诸人推上浪尖,却怎么没想到她会用这个来害人,曾经学医是为了治病,眼下去成了她害人的工具,这最为令他感到心寒。

    而此时,太妃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坐在了位置上,再次饮起茶来。她待凌云虽算不上了解透彻,却也能够知道身为帝王最厌恶的是什么事情,妃嫔之间的争斗,历朝历代都是无法避免的。

    殿内除却星奴嘤嘤啜泣声之外,再无其他半点的响动。

    苏瑾瑜静跪在地上,满脑子都在盘算要如何应对,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走错一步,她或许是真的会失去这一切。

    “本宫若存心害你无所出,你现在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本宫若心存嫉妒,又何必到了今时今日再动手惹人怀疑。本宫若当真是想杀了那腹中的孩子,你现在怕是早已去了鬼门关,又怎会让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朗朗声起,苏瑾瑜冷眼笑着,狭长的凤眸直逼着星奴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又是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当初沁岚死的时候,却也不见她有这般大的响动。

    她若是存心想要扼杀星奴腹中的胎儿,又怎会给她机会站在这殿上张口反咬呢。

    许是星奴被这些话堵得语塞,她有些激动俯身上前抓住苏瑾瑜的手腕,紧紧的攥在手心里,那嫣红的蔻丹嵌入肤肉中去。

    苏瑾瑜皱起双眉,吃着痛想让星奴远离些,无奈被她攥得死死又不好当着诸人的面将她推开。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星奴不断椅着苏瑾瑜的手臂,嘶声力竭得喊着。身后的宫女见到情势不对,赶紧上来将她扶了回去,一直守在外侧的太医匆匆入了屏风后处。

    为什么?苏瑾瑜于心底亦是如此问着,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地步,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窘境。手腕上印着那几道似月牙般的指甲印,生疼的藏入袖中。

    正当她垂首敛目陷入深思之中,凌云按捺不住的起身,向太妃作了揖,“此事疑点重重,太妃亦不可单凭这些就轻易断定宸妃的罪过,既是如此,朕就先领着她回去,这事还望太妃能够彻查清楚才是,以免错上加错。”

    说完,凌云转过身就不给太妃机会做答复,冲着殿外的尚喜做了个眼色,扯开步子就离开了重华殿。

    尚喜得了命令,谨慎得入殿搀扶起地上的苏瑾瑜,小声得在她耳畔道了句,“娘娘,随咱家回去吧,这事儿自有皇上定夺。”

    这后宫之事现是由太妃掌管,方才她也是说了不愿凌云插手此事,他又要如何替她免去那些纷扰呢。

    一路上,凌云走在前面,苏瑾瑜在尚喜的搀扶下缓缓的尾随其后。自始至终,他不曾回过头看她一眼,亦没有开口问过她是否属实。而她的眸光始终停留在他那道稍显孤寂的背影上,心里难受不已。

    他求得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无相欺,而她却连这个最简单的也没能完成,怕是伤透了他的心。

    苏瑾瑜回到关雎殿,焦急的嫣儿早已等候在殿外,看到她那疲惫的模样,险些是掉下了泪水。更衣沐浴时,嫣儿看到那手腕上的伤痕和红肿的膝盖时,到底是没能忍住内心的情绪,微微啜泣着。

    进宫多时,又何尝受过这等委屈。这件事,嫣儿也是在宫人口中听闻到的,这是一个陷阱,事先就准备好的,而她们却还是陷了进去。

    “娘娘可还是记得当日如嫔溺毙那会儿,身为贴身宫女的若寒应是知道内情的。娘娘想要扳回情势,不妨从她那儿下手。”嫣儿拨动着桶中的温水,要是能够证实当初是星奴害了如嫔的性命,那么如今这点小事自然是不值一提了。

    “若寒如今在太妃处当值,你认为她会愿意开口说实话吗?她若愿意,当初亦不会撒谎渡容华过那难关了。”苏瑾瑜淡笑了声,自那之后她倒也是没有太过关注,旧事重提,只怕时过境迁。

    这个宫里,一手遮天的人是太妃。她又怎会留下丁点的把柄落人口实呢,苏瑾瑜暗笑着自个儿的孤立无援。

    夜阑时,苏瑾瑜本就睡得不踏实,在她逐渐要进入梦乡那会儿,殿外起了一阵骚动。宛如星点般的火烛打那窗棂上透进来,一晃一晃,像极了那天边璀璨的繁星。

    几记沉稳的踏步声在殿内响起,苏瑾瑜忽然睁大了双眸,身子僵硬得一动不动,直到臂弯挽上她的腰际,猛然眨了眨眼睫。

    浓重的酒香传入鼻翼中,他是饮了酒,她知道他是有责怪的意思,不然又怎会独自醉饮到现在呢。

    他不愿面对她,怕是见了面不知要从何说起才是。

    那夜,凌云睡的酣甜,苏瑾瑜却是一夜未眠,在他早朝去时,她仍是听着动静来辨别他那时的举动,梳洗,穿衣,戴冠,离开。

    这件事发生后,凌云有意将苏瑾瑜禁足于关雎殿内。虽没有明确的口谕或者圣旨传下,可森严的守卫已然说明了一切。

    就连同住在一个宫殿的叶辰轩在没有经过凌云同意,也是不能私自探视苏瑾瑜的。若是哪儿不舒适了,就会有侍卫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诊脉,断了外面所有的联系。

    一切都被架空,她俨然成了囚笼里的鸟雀,双翅被折断,只好啄米等待着。

    每晚,凌云都会喝得酩酊大醉来关雎殿拥这她入睡,在清晨时分又悄无声息得离开。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却不想每次都是在他离开后,她才入得睡。

    这样的情况将近持续了五日,到了第六日时,殿外的侍卫突然撤去,而她同时接到了凌云的圣旨。

    尚喜前来宣纸时,苏瑾瑜正在榻上补觉,对于外边的情况她是一概不知。

    “奴才在此先恭喜娘娘了。”尚喜眉开眼笑得对着惺忪醒来的苏瑾瑜作了揖,之后才缓缓的从袖中拿出那道圣旨交到她手中,“娘娘是明白人,自然知晓皇上的意思。”

    苏瑾瑜有些惶恐得凝了眼尚喜,这道圣旨是想定罪了吗?可,尚喜方才说的喜又从何来,难道已经抓到下毒者了吗?

    “本宫不知公公所言何意,可是有查出是何人栽赃陷害本宫。”苏瑾瑜打量着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倒也不急着打开。

    尚喜那泛着亮光的眸光移至圣旨上,“咱家早些说过,皇上到底是心疼娘娘的,见不得娘娘受委屈。如今这下毒之人算是抓到了,可就是望娘娘能够明白皇上的苦心,不可再轻易辜负了。”说完,他向后倒退半步恭顺的福了福身,利索的转身走人。

    苏瑾瑜看着尚喜离开,慢慢得打开了那道圣旨,光从他的那番话中就能揣测出几分意思了,她算是有惊无险,却不知星奴同太妃是否会轻易的罢手。

    眸华轻垂,她便看到书写的几句话,令她感到惊慌的还是他遣了叶辰轩回太医院,仿佛将杜松香的过错推到了叶辰轩的头上。

    难怪,尚喜会说要她明白凌云的苦心,可这份苦心的背后赔上的是她腹中孩子的安危,又要如何体谅,如何不再辜负呢。

    苏瑾瑜连忙唤来嫣儿伺候,想她也许是知道是谁被处死了,下毒的罪名这般大,又是那个替死鬼走上了黄泉路呢。

    “是锦绣宫的那名宫女,她招认了一切。”

    囚禁了五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用问也能够知道,宫女的死必然是忍受不了重刑屈打成招了,这场计划里终究是有人伏法的,而她正好处在其中又岂能全身而退,指望安然无恙呢。

    苏瑾瑜索性掀起被褥将她自个儿盖个严实,宫里又多了个冤魂。午夜梦回时,她不知星奴是否会害怕,这些因她而死的人会化成厉鬼找她索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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