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香火鼎盛,来此上香祈福还愿的信者络绎不绝。

    苏瑾瑜在见过寺中方丈之后,就被安排在最为雅静的一所别苑内,距离宝殿倒也有一小段距离。

    清香缭乱,那参天的古木屹立于别苑内,那一方石桌上满是尘埃。

    她抬眸望了眼前方的寺院,瞧见那上方不断腾起的白烟,就定下心思来吩咐嫣儿将那古木下的石桌稍稍整理下。

    苍绿的枝叶遮起那耀目的光线,葱葱郁郁的周遭令人心情畅快。

    拈了三柱清香,将内心所求之事轻轻默念几许。

    “寺内清粥小菜,也不知是否符合娘娘的胃口,不如……”嫣儿在苏瑾瑜做完这一系列的侍寝后,方才开口提起。

    如今怀有身孕,虽说嘴挑得很,却也不会为了这些清淡的饭菜而有所犯累。既然只身前往寺院中,定是要斋戒又岂可任意而为。

    “你也累了,不如就先行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一人在这儿,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苏瑾瑜翻阅起几本上次未曾看完的经书,轻声的对着嫣儿说了几句。

    这一坐再起身时,已经是日落西边。

    当寺中僧人将饭菜送过来那会儿,苏瑾瑜倚着头在树下小寐,侍卫见状又不好意思出言叨扰,再三犹豫之下就让人请来了嫣儿。

    “娘娘,该用膳了。”嫣儿推了推苏瑾瑜的手臂,看着她苏醒就顺势搀扶起她的身子朝着厢房走去。

    这一路来,她能看得出苏瑾瑜并不是很开心,好像是有什么忧愁的事情困然着她,怎么也不曾看到她舒展过那紧蹙的双眉。

    即是如此,嫣儿倒也没有开口询问过什么,有些事不是她该知道的。

    第一日,就在这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度过。苏瑾瑜到底是没能等来陈玄锡的消息,就连叶辰轩也没有随她而来,定是那药难住了他。

    黎明方晓,苏瑾瑜早早得起了身,让嫣儿陪她去周围走一走。白马寺周围的风景也是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往山上走去,便能一览京都的全貌。苏瑾瑜走不了那么远,就在那片花田里停留了片刻。

    看着僧人挑水而过,或是立于农田之上辛勤劳作。

    “若是能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倒也是十分惬意的。嫣儿,你将来找夫君,不求富贵,只许要一颗真心便好。这世间又哪里需要诸多的财富,自给自足便是最好的。”苏瑾瑜望着那无垠的农田,若有所思道。

    嫣儿一听是要她嫁人的话语,立马羞红了脸,有些不自然的摇了摇苏瑾瑜的臂膀,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寻个好的时机,我会让皇上放你出宫的。你还年轻,不可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敛起眸光,苏瑾瑜转身就要离开。若不是身边缺个能够让她信任的人,这次回去定会让凌云放嫣儿离开。

    心里又想起了即将发生的大事,无端的害怕会牵连到嫣儿身上,以致于让她更为迫切的想送走她。

    阡陌纵横,两人缓缓的行走在这田径上,往来时的方向前进。

    这时,田径的那头出现一个麻布着身的女子,只见她手里拎着木桶,甚是吃力的挪动着。

    苏瑾瑜有些诧异的同嫣儿交换了个眼神,“寺中怎会有女子呢,可是那前来拜佛的信女?”这天才大亮,就连寺门都还没有开,怎么就有女子这么早来这儿呢。

    嫣儿明白苏瑾瑜话中的意思,匆匆上前去想帮她一番,见那木桶中盛着的是刚做好的馒头,想是用来给那几个辛勤劳作的僧人送饭来了。

    “姑娘真是好心,天还未亮就上山来送斋饭了,真是菩萨心肠。”嫣儿露出笑容,伸手拎过木桶来。

    也是在那瞬间,嫣儿看到那女子的手背上有着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痕,好似是用鞭子之类所造成的。眸光一凛,那笑容也随之僵硬在唇角两侧。

    从方才开始,她就见这女子始终低着头,连同她说话也只是点点头。

    嫣儿有些惊诧得故意用手碰了碰她那伤口处,见她仍是一脸的平静,心里更是不解。

    “姑娘,你这伤可是要让大夫给看一下?时间一旦长了,怕会留下伤痕来。”嫣儿继续说着。

    不料,那女子一听到嫣儿这么说,慌张得松开手扯着衣袖想要遮起手背上的伤痕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嫣儿险些摔倒在地,幸好那木桶并非很重,不然就白白糟蹋了粮食。

    苏瑾瑜远远看着,她不知道两人是说了什么话,惊得那女子有些仓惶。故而快速走了上去,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嫣儿和她手中拎着的馒头。

    “可是说什么惊扰了姑娘,嫣儿。”

    “主子,这姑娘好生的奇怪,奴婢也不过是说让她去给大夫看下手背上的伤势,就见她丢下了木桶。”嫣儿解释了几句,眸光一瞬不瞬得直盯着女子看。

    经此一提,苏瑾瑜这才注意到了那手背上的伤痕,任凭她如何遮挡都掩不住那些伤痕。

    “姑娘,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姑娘谅解。”说着,慢慢往前走去,看着她那般害怕的模样,好像是遇上了重大的变故。

    靠得越近,越发得觉得这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当苏瑾瑜覆上女子的手背时,赫然看到在那虎口上方有着一道刺青,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青蝶。

    眸华流转,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细细摩挲着那道刺青,这只青蝶她也是在一人身上看到过,那人便是青衣。

    当初相识那会儿,青衣以长袖遮了起,她也是在不经意间看到过。因着没有什么诧异,便也不曾询问过为何刺一只青蝶。

    在如今看来,却成了她们异国相遇的凭证。

    苏瑾瑜细细打量了下青衣的装扮,哪里还是那个满腹经纶的女子,粗布麻衣硬生生得掩去了她过往的光辉。一年不见,她又怎沦落到宛国来了呢,那年城西一别,原以为那将军会好生待她。

    “青衣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这一年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就让你沦落至此了呢?”她张开双臂抱住青衣的身子,不断颤抖的身子令她潸然泪下。

    嫣儿睁大眸华,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就是青衣了呢。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哪里还是那个知书达理的人啊。

    “娘娘,她怎么会是青衣,是不是认错人了?”带着满腹的疑惑,上前插足了句。

    “我怎么会认错她手上的那只青蝶,那时她虽不曾露于人前,可我也是瞧见过的。只是,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让我真的很惊讶。”苏瑾瑜松开青衣的身子,捧起她的脸细看着,手指触碰到她脸颊上温热的泪水,“为什么不认我呢,是不是就打算要这里走开吗?还是我这副模样,让你认不出呢?”

    是啊,当年青衣离开那会儿,她尚未远嫁到宛国,还只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又哪里会料得世事突变。

    青衣看了眼苏瑾瑜,很是羞愧的转身就要离开。她又哪里还有资格,值得如此对待。能在白马寺中寻得一落脚之地,已是上天待她不薄。

    嫣儿见青衣要离开,连忙走了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知道即便她没有拦,苏瑾瑜也是会拦下来的。

    “青衣姑娘,既然来了就和娘娘好好聚聚吧。分别这些日子,难道你当真不念往日的情分了吗?”

    苏瑾瑜领着青衣回了别苑,包袱中没有适合青衣更换的衣服,嫣儿带着几个侍卫就下了山,顺便也去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看看青衣的伤势。

    房间内,苏瑾瑜目不转睛的看着青衣手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她想不到会是谁如此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可若是让她知晓了去,定不会轻易饶恕了。

    青衣被她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安放在桌上的手臂,“在瞾国,我也是有听过你的这些事,却没想到会在这儿与你相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知觉的别过头去。

    苏瑾瑜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笑,“当年你离开我是知道的,哥哥说将军待你很好,可又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呢。青衣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将军夫人一向视我如眼中钉,若不是将军拦着她早已杀了我。几月前将军上京,夫人就抓了我,想着方法折磨我,可她没有一刀杀了我,估计是害怕让人看到尸体就我丢进了城外河中。我被寺中的僧人救起留在了这里,让我在厨房帮忙送斋饭。”

    青衣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指尖轻抚着手臂里侧的伤痕,到现在虽不是很疼,却也让她无法忘记。

    “将军向来待我如同知己,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事。夫人容不得我,心里是明白的。故而,我不愿再回去破坏他们的夫妻情谊,唯一遗憾的便是,未能报答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当初,她数次解释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从未被理会过。如今算是能够彻底离开了,却让这个遗憾折磨得日夜难安。

    将军的情谊,青衣是明白的,念着救命的恩情,也只是将他视为救命恩人,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苏瑾瑜听完青衣的话,心里也自然是明白了。她连边城都不愿回去,更别说是去京都向景昊和陈玄锡求助了。

    “当初若不是哥哥,也许我就将你留下了,也不会让你吃了这么的苦。不如,送你回瞾国吧,哥哥他会好好待你的。”苏瑾瑜笑着筹划着,要是能够得到景昊的照顾,她自然不必担心青衣会继续受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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