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苏瑾瑜就被太妃下令圈禁于关雎殿中,叶辰轩则是被遣送回了大牢之中,等候进一步的发落。

    凌云是自最后赶到重华殿中,那时,苏瑾瑜已经受了星奴六、七个巴掌,两颊已然红肿。同太妃争执一番,却也没有理会那被冠上的罪名,硬是将她救了下来。

    “如此,就将他们各自圈禁,等候发落。”太妃没有执意下去,淡淡得下了命令之后就离开了。

    圈禁,再一次被圈在了这所宫殿之中,委实让她开心不起来。

    凌云一次也没有踏入关雎殿中,倒是青衣偶尔会从看守殿门的侍卫口中得悉几件小事,大多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进展。

    “方才听外面的侍卫谈及,说是叶太医又在牢中受刑了,怕是熬不过这几日光景了。”现在的关雎殿是冷宫,不少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凡事都需要青衣亲力亲为。

    坐在软榻上的苏瑾瑜,抬眸看了眼青衣,继而将眸光再次落定于窗外的那道风景上,她算了算日子,已经数不清盼了多少时日,希望凌云能够过来看她一眼,好让她做上一番解释。

    每次,天幕降临,她都抱着满心的期盼,逐渐的,在失望中睁开双眼,希望一次次的落空。他,到底还是不愿相信她了。

    在重华殿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忘记,更是将凌寒说的那番话,记得清清楚楚。

    眼下,最让她担心的莫过于叶辰轩和嫣儿两人。叶辰轩的痛苦,她是明了的,然嫣儿,这么久了,她都未曾见到她出现过,就连些许的消息都没有,担心凌寒会杀人灭口。

    “晚上有人会送膳食进来,青衣,帮我逃出这里吧。我想去大牢看看他,他受了我的牵连,我不能置之不理。”苏瑾瑜垂低了螓首,声音极淡的冲着青衣说道。

    幸好,她还有一道金牌在身。那是进宫那会儿,凌云交给她的,防得就是有朝一日会出什么端子出来,好让她能够自救。

    如今怕是救不了她自个儿的性命,倒是可以帮助叶辰轩渡过这一劫。她欠他的,还不清,总希望能够替他留住一名。

    青衣有些错楞,她驻足打量着苏瑾瑜,不解道,“如今这情势,娘娘还是留在宫里才是。皇上和太妃那儿,怎么也还没有消停下去。”

    一步错,步步错。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懂为何苏瑾瑜要错上加错。

    苏瑾瑜苦笑了几声,一手抚在小腹上,若有所思,“我熬得了,叶太医不一定能够熬得过去。青衣,我得救他,他待我有救命之恩,要我看着他为我所累,岂能放得下心。”

    青衣抿了抿双唇,以示默许,转身就退了出去。

    膳食并没有因为圈禁而降了规格,摆在桌上的是八道菜肴,皆是苏瑾瑜平时最为爱吃的。

    “关于每日送来的菜肴,娘娘有事交代,你跟我进来一下。”青衣将一切摆放好之后,唤过那尾随在最后的宫女。

    走在前面的几名宫女见状,很是自觉的停留在殿外。

    “奴婢参见娘娘。”宫女疑惑的欠了欠身,不知特意将她唤进来是为了什么。

    苏瑾瑜同青衣使了个眼色,宫女起身之际,青衣对准她的后脑一掌敲了下去,宫女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昏倒在了地上。

    时间不多,苏瑾瑜匆忙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同青衣一起将宫女装扮成她的模样,好混淆过去。

    “这几日送来的菜肴过于油腻,明个儿送来时千万要注意了。”青衣拍了拍苏瑾瑜的肩膀,装模作样得说给了外面的人听。

    一直垂着螓首的苏瑾瑜唯唯诺诺,见殿外宫女举步要走,忙尾随了上去。

    走在宫道上,几名宫女自是放开了话,私语着。

    “都被冷落了,哪里来那么多的规矩。这些天,据说连皇上都没有再过去看一眼,生怕要给打进了冷宫。”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咱们做宫女的,还是安守本分的好,这些东西跟咱们没有关系。”

    苏瑾瑜随在后面,沉静的听着宫女之间的对话。侧眸偷看了眼见是去御膳房的路,就在转角处趁她们不注意溜了出来,朝着太医院赶去。

    大牢位于内务府东侧,靠近宫墙那处。

    苏瑾瑜拎着手中的食盒,小心翼翼得躲避着宫道上的每一个人,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人给瞧出了端倪。

    大牢外面,守卫正严,通明的灯火,映在她的脸色更衬得脸色苍白。

    尽量弯着腰,争取不让那凸出的小腹显眼,侍卫自然是拦下了她的去路,盘查着身份。

    “叶太医对容华娘娘有恩,故而奉了口谕前来探望,送点吃的过来。”苏瑾瑜仔细应答着,不忘从袖中掏出那块金牌来,落实自个儿的身份。

    天色昏暗,眼拙的侍卫哪里分辨得出苏瑾瑜手中拿着的是何种金牌,一见金牌,忙退开了路,末了不忘提醒一句,“早些出来。”

    大牢内部,四名侍卫聚在里面喝酒闲谈着,瞧见有人进来,亦是询问了一大堆,同之前一样,见到金牌就慌忙开了路。

    叶辰轩是重犯,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苏瑾瑜看着阴湿的牢房,心里满不是滋味儿。

    侍卫替苏瑾瑜开了门,在其他三人的呼唤下转身就走。

    叶辰轩趴在床铺上,背上的鲜血溢满了整件囚衣。铺在地上的稻草上亦有着几滩血迹,触目惊心。苏瑾瑜愣怔得望着他,搁在嗓子里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这几日来,怕是动用了牢房内所有能用的刑具吧。那些鲜血又岂是一日两日就能造出来的,他鬓发凌乱,仿佛苍老了几岁。双臂上那破烂的褴褛,遮不住条条血痕,有的更是快要结了痂。

    昏昏沉沉的叶辰轩听到有人前来,支起螓首朝着牢门瞥了一眼,见是宫女服装,有些错愣得看着苏瑾瑜。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快走……”叶辰轩用着仅剩的力气挥动着双臂,苏瑾瑜正值危关,又怎么可以出现在这种地方。

    本来就被安上了私通的罪名,如今一来,更是难以洗清两人之间的关系。那身宫女服装代表了一切,她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他咬紧牙关都没有屈打成招,为的就是护住她和孩子,如今岂能让她这般乱来。

    苏瑾瑜打了哆嗦,手中的食盒骤然掉落在地上,看着里面的药掉了出来,连忙吃力得将它拾起来,紧紧的攥在掌心。

    “我给你送了点药过来,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又哪里能够看着你眼睁睁的替我受罪,再忍忍,这一切很快就能过去的。”苏瑾瑜单膝跪在他的床铺前,手里的药瓶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整个背部都是伤痕累累,她有些害怕的侧过头去,泪水溢满脸庞。

    她不敢轻易的将衣服掀掉,生怕会让他更疼,小心得将药粉洒在伤口最深处,听着他倒吸声,更是难过的咬住了下唇。

    今日所受的痛苦,来日定要他们千倍万倍的奉还。

    “这是我让碧水偷来的,可以护你心脉。”苏瑾瑜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取来放在角落里的半碗水给他喂下。

    时间慢慢的推移,苏瑾瑜静静的看着叶辰轩,看着他好受多了就将那块金牌塞入他的手中,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明日亮出来之后,那凌寒定不敢再继续屈打他。

    “这是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它能保你一命,即便无法脱开罪责也能替你免去往后的刑罚。离开皇宫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忘了这些事,不要再管我,为了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叶辰轩感受到金牌的沁凉,他看了一眼,忙将它推开苏瑾瑜,“他们查不到什么就会放了我的,反倒是你,你别忘了你腹中还有孩子,你比我更需要它的保护。拿回去吧,趁没被发现就赶紧离开吧。”

    苏瑾瑜松开叶辰轩的手,苦笑了几声,“我哪里还记得腹中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这些天过去了,他到底是没能选择相信我。那些所谓的证据,能证明什么。他知道的,我曾说过你是我在宫里唯一信任的人,他怕是会听信了那些人的话。叶大哥,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不要再管这么多了,能离开就离开吧。”话音初落,她便收拾着倒在一旁的食盒。她心里已经下了决心,即使招认了一切,她也要护叶辰轩周全。

    临走前,她有些不舍得看了他最后一眼,以后也许再也看不到他了,过去的画面,犹如走马灯般从她眸前掠过。

    “再见。”关好牢门,忙掩口离开。

    穿梭在冗长的牢房中,苏瑾瑜心里满是难过。不断的拼凑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凌寒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他要拿下的怕是她如今的地位。

    侍卫的说话闲谈声不再,只觉得眼前的灯火有些晃眼。沉闷的空气中多了份淡淡的馨香,苏瑾瑜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慌忙抬起头来看了眼。

    没想到,他们竟会在这样的场面下相见。她忽而失声发笑,手中的食盒更是掉在地上。

    凌云有些讶异,有些恼火,双眸直视着如此失态的苏瑾瑜,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其中包括正要看好戏的凌寒和几名侍卫。

    苏瑾瑜欠了欠身,同他请了安。多余的话一概不提,静候着他的指责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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