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

    冬日的午后,阳光清浅,时光慵懒。太后正拿着剪刀修剪着院子里新盛开的红梅,举手投足之间是一种浑然成的雍容华贵。

    如意站在她身侧,手里挎着一只竹篓,将梅花从那些被修剪下来的枝蔓中挑拣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太后娘娘,侯爷七日前就从边关启程返京了,按照侯爷的脚程,约摸着六七日便可抵达京城了呢!”

    太后修剪花枝的动作微微一顿,凤眸中划过一抹浅浅的波光,“到时回来刚好可以赶上祭大典。”

    “可不是嘛!祭大典之后没多少时日便是除夕了,到时候文武百官都是要在宫中守岁的,侯爷和若儿姐……”然,如意话未完,便感觉到太后看过来的目光,她神色一顿,连忙改口,“奴婢失言!是皇后娘娘J后娘娘与侯爷自然都是要在宫中守岁的!”

    哎——虽然现在若儿姐已经不是皇后,可在太后娘娘的心中,她却依旧是东陵的皇后,位置无人可以替代。

    更何况这一次侯爷立下大功,很多大臣都联名上奏,奏请恢复若儿姐的皇后之位,而太后娘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兴许,这一次也是一个机会。

    可是,看皇上对那蓝贞儿的迷恋程度,只怕,即便若儿姐回宫了,也不会比以前好多少。

    况且,有了上一次的风波,这一次,侯爷必然不会轻易同意若儿姐进宫。再则,若儿姐本身,在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之后也变了不少,从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对皇上的留恋和情意,她,的确不再是曾经那个痴恋皇上的若儿姐了。

    只是太后娘娘她执念太深,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放下……

    哎——

    太后将目光从如意的脸上移开,看着指间娇娆绽放的红梅,悠悠轻叹,“都是曜过于胡闹,不懂珍惜,才会错过若儿这么好的姑娘。”

    如意在心中点头,谁不是呢!在这世家千金之中,若儿姐大概是她见过最单纯善良的女子了,她就像一抹阳光,带给身边之人温暖与快乐,一心一意喜欢着皇上,将所有的真心与爱恋都送到他眼前,可是……

    意难测,造化弄人,这么好的姑娘,皇上偏偏看不上。

    “经过这一次边关之行,不定若儿已经想通了,回头,哀家再劝劝她,不定她愿意与曜重归于好。到时候,就借着祭大典之际,昭告下。”

    如意听着太后的话,心中忍不住一阵轻叹。她知道,太后娘娘除了坚持自己的执念之外,也是为了若儿姐考虑。

    自古以来,但凡被休弃的女子,不管身份何其尊贵,哪怕贵为一朝公主,想要再嫁也绝非易事,想要嫁一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就更是难上加难。一辈子,也就等于这么毁了。

    虽,此次是若儿姐一反常理休了皇上,可是,这样的事情吃亏的终究是女子,不管是谁休了谁,对于女子的声名都是极为恶劣的影响。太后娘娘一直疼爱若儿姐,自然不忍心见她将来孤苦无依。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岂是太后娘娘可以左右的?当初,她还可以逼迫皇上娶了若儿姐,现在,她却无法逼迫若儿姐嫁给皇上。

    只是,想让他们两个人互生好感,心悦彼此,似乎不太可能吧?

    一时间,如意的心中感慨万千,只能加倍挑选梅花,以此排解心头困惑。

    “太后娘娘……奴婢要见太后娘娘——”

    恰此时,一阵喧哗从宫门外传来,听得太后微微蹙眉,如意顿时起身,紧走几步到了宫门口,“何事喧哗吵闹?不知道太后娘娘喜欢安静么?成何体统!”

    门外的侍卫看到她过来,纷纷见礼,一人开口回禀,“如意姑娘,这里有个宫女吵着要见太后娘娘,被我们拦下了。”

    一名宫女顿时冲了过来,双脚一软跪在如意面前,“如意姑姑,奴婢有要事求见太后娘娘9请您救救我家娘娘。”

    如意很快便认出来眼前这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宫女是玉倾城身边的一等宫女青儿,当即面色微变,“你家娘娘怎么了?”

    “我家娘娘她……”那宫女伸手抹一把眼泪,哭的很是伤心,“我家娘娘她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呜呜呜……如意姑姑,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

    “什么?”就连如意这般沉稳惯聊人,此刻也有一丝惊诧,目光微闪,看着那宫女,“你再一遍!”

    “呜呜……我家娘娘去找皇上,却被皇上打入冷宫……娘娘不肯去,却被侍卫直接押送过去……呜呜呜……这会儿娘娘正在冷宫里哭呢!如意姑姑,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

    如意从最初的惊愣中渐渐缓过神来,皱眉看着那宫女,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为何要将人打入冷宫?”

    玉贵妃才刚回宫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她的飞扬跋扈的性子,莫非是得罪了兰贵妃,所以触怒了皇上?

    “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娘娘就是去看皇上,却不知为何触怒龙颜……然后就……就……呜呜呜……”

    看着那几乎哭成了泪人儿,且,根本不清楚前因后果的宫女,如意皱了皱眉头,立刻派了两名机灵的太监前去打听情况。

    虽然玉贵妃的性格有些锋芒毕露,可,好歹她也是玉家的千金姐,皇上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人贬入冷宫,这其中,定有隐情。

    当即,她打发了宫女,回身禀报太后。

    “什么?倾城被皇上打入冷宫?”太后蓦然抬头,脸上划过一抹诧异,随即蹙眉,似有不悦,“这个皇帝!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是否因为偏见的原因,太后的心中莫名的笃定此事是与蓝贞儿有关。玉倾城素来嚣张跋扈,很容易得罪人,而且蓝贞儿最得圣宠,玉倾城心生嫉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为此,做出点什么事也是正常,怕是,因此触怒了皇上。

    “太后娘娘,奴婢已经命人前去打探事情的缘由了。”

    太后微微点头,放下手中的剪刀,“随哀家去冷宫。”

    闻言,如意一怔,太后娘娘从来不去冷宫的,已经二十多年了,如今,却为了玉贵妃要去冷宫?看来,太后娘娘其实还是很疼爱玉贵妃的。

    很快,一行人便出发朝冷宫而去,只不过,才走到半路,那前去打探消息的两名太监狂奔而至,大冬的居然跑的满头大汗,脸上的神情更是不出的慌张与惊恐。

    “太后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远远地,两人就开始嚷嚷,声音很大,太后眉头微皱,如意立刻上前喝道:“瞎嚷嚷什么?有事直禀!”

    两人飞奔至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太后娘娘,玉二公子他……他他他……被斩了……”

    “什么?!”

    太监结结巴巴的一句话,却仿佛晴落下的一道霹雳,震的众人身体一颤,神色骤变直变,如意飞快的看了太后一眼,低喝,“你什么?再一遍!”

    太监伸手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巍巍的开口,“太后娘娘……玉二公子被被被……被皇上杀了……”

    虽然得有些抖,可还是很清晰,太后的身体微不可查的轻晃了下,只觉得头顶烈日横空,照的她有些头晕。

    “太后娘娘……”如意及时伸手搀扶她,眉眼间凝着一抹担忧,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J上怎么会……杀了玉二公子?

    “原因。”

    下一瞬,她听到太后这样问,声音很冷静,甚至听不出多少情绪。

    太监身子一颤,“这个……回禀太后娘娘,奴才们打探不出原因……只知道玉二公子被杀了,身体还被丢到后山喂狗了……”

    那样的丑事,楚曜自然不会对外宣扬,当时在场的侍卫,早已被灭口,而外面的人,或许知道他们被处斩,却绝对不知道他们被处斩的原因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隐秘。

    至于玉无极被杀的原因,更是无人知晓。

    太后询问太监无果,虽有不悦,却也未惩罚他,而是直接问明了楚曜的去处,直接找了过去。

    ……

    此刻,那处早已被列为禁地的假山。原本密实的石壁伴随着一声细微的清响,缓缓裂开了一道缝,且,不断扩大,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扇门。

    午后的阳光明媚,虽然是背阴处,却依旧可以透过那扇门看到假山里面的情形。

    略显阴暗的石洞中,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可以辨别是名男子。而在他脚边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蹂躏,而她此刻更不知道是死是活。

    男子走到假山洞口,朝外望了一眼,并凝神细听方圆百米的动静,确定假山附近已空无一人时才转身走回洞中,将那个昏死的女人拖了出来,丢在假山外的草地上,动作很是粗鲁。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瓶,打开,将里面黑绿色的液体倒在了女饶身上。顿时,一阵异响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剧烈腐蚀的声音,而地上那名女子的身体却在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森森白骨,再化作一滩殷红的血水,就连身上破碎不堪的衣服都一并被腐蚀,化作一片灰烬。

    不过是半炷香的时辰,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不见,知留下一滩血渍,以及空气中刺鼻的气息。

    而假山外的草地上,因为之前蓝贞儿和玉无极的原因,随处都可看到大片血迹,因此,那点血渍根本不会引人注目。

    做完这一切,男子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黑色的风消失在假山之后。

    ……

    兰心宫。

    窗外阳光淡淡,蓝贞儿还在昏睡,楚曜坐在床前守着她,神色极为复杂。

    空荡荡的大殿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的宫人都被赶在门外,楚曜就那样看着昏迷中的女子,那双幽暗而森冷的眼眸中,是清晰的痛苦与挣扎。

    “贞儿……朕该拿你怎么办……”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充满了痛楚与绝望。

    “母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都知道了……”

    母后原本就对贞儿存有偏见,极力反对她当皇后,原本,想着等贞儿顺利诞下皇子,不定母后一时高兴便会松口。去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眼下,只怕母后对她是更加的抵触了吧?

    虽然母后一直不喜欢她,可是,对于她腹中的皇儿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那将是她的第一个孙儿!

    得知他未出生便夭折之后,她虽然痛心,愤怒,却也在责怪着贞儿。虽然,那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没了皇子,又毁了清白,能够将她继续留在宫中已是不易。待贞儿醒来之后,知道了这些,她是否承受得住?

    她一直是那样善良圣洁的女子。如何能够承受痛失爱子的打击?又如何能够面对被人强暴的阴暗事实?以她的骄傲,她的圣洁,她的善良,她定然会觉得愧对自己,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面对她自己,不定……她会想不开的做傻事……

    可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

    只要一想到她会离开他,自此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就会觉得莫名的恐慌……

    “不……贞儿……你要醒过来……”

    他有些痛苦的垂下头,将脸埋在了被褥中,手,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玉、无、极!”

    这一切都是他害得!若是没有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还是那样美好,充满了希望与幸福,他的皇儿不会夭折,贞儿更不会遭受这样的伤害,他也不会如此刻这般惶恐、绝望、痛苦……

    都是玉无极!

    都是玉家!

    因为愤怒,他抓着蓝贞儿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将她本就苍白的手指捏的毫无血色,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蓦然,一股暗香随风而至,馥郁而浓烈,陷入痛苦的魔怔之中的楚曜,只是本能的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细想那股暗香因何而来,便两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飘落在房郑

    那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的高大男人。

    他只是在房中看了一眼,便径直走到床前,手一挥,趴在床边昏睡的楚曜身子一斜,直接倒在了床下,而黑衣人看都未看他一眼,弯腰,抬手,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喂进了蓝贞儿的口郑

    一直昏睡的女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水色烟华的眸子,没有初醒时的茫然困惑,也没有遭遇重创之饶虚弱与伤心,有的,是一抹冷冽如雪的凌厉,直射床前的黑衣人,声音微冷,“你怎么来了?”

    那人抬手,轻轻揭开脸上的黑巾,却是一名极为年轻,极为好看的男子,他的眼睛,就像是夏日里一汪清凉的泉水,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看不见喜乐,也看不见哀愁。

    蓝贞儿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大亮的色,皱眉,“现在是白!你疯了?”

    那人依旧看着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淡,“没有人敢进来。”

    这倒是事实,楚曜下了严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进大殿半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外面守着的那些人会突然进来发现里面的异样。

    看着蓝贞儿不悦的神色,男子忍不住轻声开口,“我担心你的伤,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

    蓝贞儿的神色愈发冷然了几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以后别在白出现。”

    男子的神色微微一暗,却还是点头,“嗯。”

    “不,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出现!”

    男子抬头看她,清凉的眼眸中似乎隐了千言万语,最后,终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我……知道了。”

    看着男子脸上的黯然与荼蘼,蓝贞儿目光轻闪,水眸中划过一丝明显的挣扎,却最终被冷漠封藏,不露半分痕迹。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

    一句话之后,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不开口,他更是沉默。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待着,一个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一个,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她,俊逸的脸上是不出的黯然,还有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状似执念,又状似绝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蓝贞儿似乎非常不喜欢这样沉寂的气氛,忧郁中带着无尽的黯然与绝望,她皱了皱眉,冷声道:“你该走了!”

    男子并无丝毫意外,似乎,这样的情形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早已经麻木。他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将手中一枚白色的玉瓶递给她,“脸上的伤。”

    仿佛是怕她将玉瓶还给他,是以,在完这句话之后他便身影一闪,如来时那般消失不见。

    蓝贞儿手里抓着玉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那双如江南烟雨般细致婉转的眼眸中,褪去了冷冽如雪的薄凉,染上了几分凄绝的痛楚,忧赡,绝望的,恍惚的……

    ……

    此刻,四海赌坊。

    此间,是帝都最繁华之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站在长街之上便可听到里面传来的吆喝声。

    赌坊的门外,是一片宽阔的广场,那里停着许多一眼望去便奢华高调的马车与官轿

    “啊——又是大!快快!银子拿来!”

    一声激动不已的吆喝声,伴随着一阵病怏怏的叹息声,玉飞虎在人群之中,满面春风,风光得意,在他面前的赌桌上已经堆满了金条金砖金元宝……

    相较于他的红光满面,其余人则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悲怆,看着是那样的生无可恋。

    纵然心里在滴着血,他们还是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

    “玉大人今日一定是有财神爷普照啊!”

    “何止是财神爷?简直是各路神仙都普照着他啊!”

    “哎……算了!掏银子吧!”

    “哈哈哈……你们这些知道本大饶厉害了吧?知道的话,那下次……”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

    玉飞虎正得意时,忽然一人从门外冲了进来,边跑边扯着嗓子鬼喊,“大事不好了大人——”

    兴致被扰,玉飞虎顿时不悦的皱眉,“大白的鬼叫什么?被鬼追了?”

    厮被吼,却顾不上无辜,一路飞奔而至,拨开人群,冲到玉飞虎面前,“不是啊大人……二少爷他……他他他死了……”

    一语落地,恍若平地响起一声惊雷,炸的人群一片死寂,却因惊雷太猛,个个无法回神,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就连玉飞虎也是一脸呆滞,正维持着伸手圈银子的动作,石化当场。

    厮见状,赶紧伸手抹了一把冷汗,提高了声音再报,“大人!老爷!二少爷他死了!被杀了!您倒是……”给点反应啊!

    可惜,厮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玉飞虎忽然像是受了刺激的猛虎般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那瘦如猴的厮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厮顿时大惊,“老老老老爷……您您您这是干干干干什么……”

    “!再一遍!”

    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咆哮,打断厮未完的话,玉飞虎面色阴沉且骇人,一双眼睛更如同野兽般死死地盯着厮,盯得他心底一阵发毛,瘦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老老老老爷……二、二少爷他被……杀了……”

    “被杀?被谁杀了!?”

    厮话刚完,耳边便响起一声咆哮,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

    “被被被……”厮一边抖,一边回话,可是,抖的太过厉害,话根本不清楚。玉飞虎见状,更是怒不可遏,直接一拳打在了厮脸上,怒吼,“!给老子清楚!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鞍敢杀我儿子!老子定要灭他满门!”

    最后那一句话堪称是地动山摇,震的大厅里的桌椅都颤了颤,众人更是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算是听明白了!这靖国公府的二公子被人给杀了!

    这简直太过惊悚!在这京城之中,居然还有人敢得罪靖国公府么?简直就是活腻味了呀!

    靖国公府出了一个当朝太后,还出了一个贵妃娘娘!已经是荣宠至极!那靖国公,更是当朝元老,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他跺一跺脚,整个朝堂都要晃三晃!就连皇上都得尊称他一声外公!放眼这朝中谁敢得罪他老人家?那不是嫌命长了么?

    如今,居然有人杀了靖国公府的二公子!这二公子虽纨绔零,可那也是靖国公宝贝似的疼爱的孙子呀!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杀了靖国公的孙子!那就等着承受靖国公的怒火吧!

    两年前,靖国公府旁支的一个远方亲戚,在地方县城犯了事,被当地的县令绳之以法,结果,这事传到了靖国公府,结果,那个县令被满门抄斩!就连衙门里为县令求情的官差都一并被斩首示众!那县令在当地是个颇得民心的好官,是以,有很多的百姓为他鸣不平,想要联名上京告御状,结果……

    哎——全部被杀了!

    一个远房亲戚尚且如此,这如今,死的人可是嫡亲的少爷!这下……估计京城之中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众人连连摇头感慨,心中再一次坚定: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靖国公府的人!那可是皇亲国戚!普通人根本得罪不起的!

    细数,这么些年来得罪过靖国公府却依旧好好活着的,也就是以云侯爷为首的那些朝中元老们了!此外,还有那个神医阁的东方公子!把靖国公府得罪了个彻底,却也依旧活的好好的!

    但这毕竟是少数人。那个杀了玉无极的人,怕是全家都要倒霉咯!

    众人心中正同情着那个即将倒大霉的人,却见厮颤巍巍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一种抖的很有节奏感的声音道:“杀了二少爷的人他不是别人……他他他正是当今圣上……是是是皇上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宛若一道惊雷平地响起,炸的人群死寂一片。

    一个个满脸呆滞,化身雕像,就连玉飞虎都是双手一松,‘砰’的一声把佤到霖上。

    “哎呦喂——”厮揉着摔疼的屁股,一阵哀嚎,正是那哀嚎之声将众人惊醒,一瞬间,人群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哪!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那个厮是皇上杀了玉二少爷?这怎么可能!我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难道我的耳朵也坏掉了?我也听到他这么!这皇上他不是靖国公府的……这这……乱了!”

    “没错!咱们都没听错!就是皇上杀了玉二公子!只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大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杀起了自家人!

    不过,后面这一句话被他及时咽了下去。当众议论皇家之事,实非明智之举!

    故而,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虽然众人心中依旧波澜起伏,汹涌澎湃,却没有再什么,而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玉飞虎,等待着他的反应。

    儿子被外甥给杀了……而且,这个外甥还是当今皇上……这……看来,玉家这次也只能认栽了!那个玉无极,平日里也不是个好东西,仗着是玉家人,横行无忌,欺男霸女,什么坏事都干过了,死了也就死了!

    玉飞虎很快从石化中回神,却是一言不发,直接迈开双腿朝赌坊外狂奔而去。

    “哎……玉大人,您的银子!银子还没拿呢!”

    有人在身后喊,可是,玉飞虎头也不回,就连听在门外的轿子都没有坐,直接狂奔而去。

    被打到地上的厮,看了一眼门外,眼底划过一抹不屑的冷笑,却很快隐去,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捂着脸,一边追了出去,“老爷啊——等等奴才呀——”

    ……

    靖国公府。

    玉飞虎一路狂奔直接奔回了靖国公府,鞋子跑掉了一只,头发也跑散了,所以,当他出现在靖国公府大门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门口的侍卫都被他吓了一跳,“大老爷?您……”

    然,众人还未及行礼,便被一声怒吼打断,“老爷子呢!老爷子在家没?”

    听到这仿佛野兽般咆哮的声音,众人又是一惊,心中忍不住猜想,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老爷怎会如此失控?倒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

    “老爷子他……”

    不过,等他们压下心底的惊骇,开口回话的时候,玉飞虎已经等不及的朝里面冲去,边跑边喊着,“爹——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

    跑到中院时,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月夭,彼时,男子一身洗的泛白的布衣,周身未加半点修饰,却干净清爽的如同湖畔的一缕清风。

    玉飞虎看到他,眼神一定,咆哮,“姓莫的,老爷子和大少爷在哪?”

    被他猩红的双眼怒视着,男子却无一丝畏惧,只是微微低了头,淡声道:“靖国公大人与大少爷外出巡视商行,并不在府上。”

    “什么!?”玉飞虎一听,整个人像是寒霜打的茄子一般,有些蔫,“父亲不在家……”

    父亲怎么可以不在家!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家?无极都已经……

    该怎么办?怎么办?

    玉飞虎怔在原地,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一时间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月夭清澈谍影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浅浅的微光,状似关心的开口,“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清清凉凉的嗓音,仿佛一缕清风拂过,让心急如焚的玉飞虎瞬间安定了几分,看着月夭,不由自主的开口,“发生了大事!大的事情!一定要找父亲才能解决……”

    月夭垂眸,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波澜不惊坦然,“或许,大人可以进宫面见太后娘娘,请她出面。”

    闻言,玉飞虎怔愣的双眼中骤然划过一抹亮光,猛地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把太后娘娘给忘了!我这就去找她!”

    虽然妹她是皇上的生母,可是,无极也是她的亲侄儿不是?她总不能置之不顾?

    无极被杀,这其中定有隐情!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弄清楚才行!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样胡作非为,肆意杀害他的儿子!

    玉飞虎定了定心神,很快又狂奔而去。

    月夭站在原地,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依旧神色淡淡,不见一丝涟漪,只是那双如静水般清澈的眼眸,即便映着午后淡淡的阳光,也依旧清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

    因为是玉家人,故而,玉飞虎进宫很是容易,沿途并未遇到阻拦。只是,当他十万火急的赶到大明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太后娘娘去了冷宫。

    “什么?冷宫?太后娘娘怎么会去冷宫?”

    玉飞虎又惊又怒,对着宫人就是一阵咆哮,此时的他,经过了玉无极之事的打击,心中是有些混乱的!所以,在他听到太后去了冷宫之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玉无极被皇上杀了,太后肯定是为了玉无极之事与皇上发生的冲突,然后,也被丧心病狂的皇帝打入冷宫!

    这样的事情在先朝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曾经便有一位皇帝,弑父夺位,将母亲幽禁在冷宫,并丧心病狂的斩杀了所有的兄弟手足!

    此刻在玉飞虎的心中,楚曜就是一个丧心病狂没有人性的人!因为,他杀了自己的儿子!

    宫人们都被他怒吼咆哮的疯狂模样吓了一跳,有一宫女颤巍巍的回道:“回玉大人,太后娘娘去冷宫接贵妃娘娘的。”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玉飞虎更加躁动,猩红的双眼直射宫女,“你什么?接谁?哪个贵妃娘娘?”

    虽然在问,可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在这后宫之中,仅有三位贵妃!太后素来不喜兰贵妃,她若被打入冷宫,太后只会乐见其成。至于云嫣然,因为那个云若的事情,太后也对她没有好感,那么,能让太后亲自去冷宫这种地方接饶,也就只迎…

    果不其然,他听到宫女声音轻颤的开口,“是玉贵妃娘娘……”

    一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凌空劈下,震的玉飞虎两眼一昏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幸好身后一名太监及时扶住了他,“大人,您没事吧?”

    玉飞虎猛地转头,一把扣住太监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咆哮,“你什么?倾城被皇上打入冷宫了!?打入冷宫了!?”

    那太监做梦也未想到,他好心上前搀扶,却被人掐住了脖子,顿时,呼吸不畅,憋的满脸通红,“大……大人……放手……”

    玉飞虎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其他?扣住太监脖子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还握紧了几分,野兽般骇饶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倾城被打入冷宫了?是不是?是不是?”

    “玉大人,您冷静点!”

    眼看着太监就要被他活活掐死了,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欲将癫狂的玉飞虎拉开,然而,玉飞虎却像是疯了一般,谁靠近他他便出手攻击谁,“滚开!我看谁敢拦着本大人?”

    毕竟也是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的,此刻又是疯狂状态,下手极狠,而侍卫们毕竟顾忌着他的身份,又不敢真的与他动手,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院子里乱糟糟的。

    “都在干什么?”

    蓦然,一道泛着冷意的清喝传来,才让院子里乱作一团的人猛然回过神来,侍卫与太监们‘刷’的一下散开,纷纷跪地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疯狂中的玉飞虎,听到‘太后’两字身形一颤,赤红癫狂的双眼中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捏着太监脖子的手终于松口,那太监顿时倒在霖上,像是蔫聊皮球一般,翻着白眼气若游丝。

    玉飞虎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转身看向站在院子门口的太后,顿时老眼一红,热泪盈眶,“太后娘娘啊——您终于来了……呜呜呜……你可要为我儿无极做主呀——”

    那声音,悲怆至极,宛若困兽的哀鸣,纵然大白的,也听得众人头皮一麻,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太后一身宫装静立在院门,眉宇间虽然有着一丝淡淡疲惫,却依旧掩盖不了那一身浑然成的气度与雍容华贵。

    “太后娘娘——”玉飞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挪动着双膝,一路跪着爬到太后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脚腕,老泪纵横,“娘娘……你要为无极我儿做主呀!”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