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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车一直开到了落凤坡,常群已在村头等着,有了常群的带路,很容易地找到了路莲的家。路莲的娘早已准备好了,在堂屋摆了一张小饭桌和几条小板凳,桌子上摆上了香烟和茶水,但等客人的到来。路莲的娘知道今天要来一位大贵客,她不敢怠慢,专门去一趟小镇,买了好烟好茶。

    大家落了坐,常群和张书记商量了一下,让刘旺和路莲见一见谈谈话。常群出来去和妹妹结合,路莲娘说,这人样子就是有点差,咱谁也别说,让路莲看吧。

    路莲在西厢房里,刘旺进来了。半晌时刻的阳光悬挂在东方的半空,一缕缕的阳光像一群快乐的小鸟,无拘无束地从窗棂飞进了屋子里,亮堂堂的。刘旺看路莲,一个漂亮的女孩。脸蛋白净透着红润,细眉大眼含着秋水,身材匀称不胖不瘦,秀发垂肩如二月春柳。刘旺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甚至有点目瞪口呆。路莲看刘旺,黑如石炭,长驴脸耷拉着就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一身西装倒是很威武。她的心里不愿意,但仔细一想,自己现在也是残花败柳,肚子里怀着常启这狗杂种的孩子。她天天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不断地膨胀,她恨这个让她饱受折磨的生命,甚至咬牙切齿,她想弄掉他,就拼命地干活,挤他,压他,但小东西却牢牢地植根于他的腹中,纹丝不动。路莲没了办法,她很宿命,这个小东西的命真大,既然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肚里的小东西留了下来,他要让路莲付出代价,那就必须闪电似地嫁人,在选择男人是不能有过高的条件和要求。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很黑,黑她倒不怕,到了这一步对黑白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只要知道疼爱自己,不嫌弃自己,这些成了路莲最后的追求。

    问题是一个人的德行不如看相貌一样的直观,但路莲却有一个很简单的判断方法:他和张书记是朋友,关系亲如兄弟。既然和张书记在一起,那肯定错不了,因为一个大乡几万人只有一个书记。路莲这样想,就正眼看刘旺,去认真的审视刘旺。看着看着,她感到刘旺虽然长得黑,但黑里透出了红彤彤的光彩,还挺耐看呢!

    路莲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玫瑰红,是一个女人所特有的羞涩,她羞羞答答,她含情脉脉,她和言细语让刘旺坐。

    相了几次的亲,他还是第一次地近距离地接触女人,并且第一次有女人对他说话。刚才刘旺心里快要熄灭的炭火又开始燃起,马上光芒四射。他坐了下来,就像一个女人,羞羞怯怯,身上很不自在。西厢房很静,能听到路莲两人的呼吸声。路莲的呼吸就像三月的暖风,而刘旺的呼吸就像初夏那猛烈的夏风,呼呼有声,滚烫而粗重。

    路莲说话了,打破了这种窘迫和尴尬的局面,听俺娘说你当过兵。刘旺黑里透红的脸颊流出了一丝笑容,他不敢笑。真如连长说的,一笑怕流出那嘴雪白的牙齿,烘托出他那狰狞的面容,现在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主动地和他攀谈,这在他的相亲的生涯里还是前所未有的。他要好好地把握着机会,不要使这机会像闪电一样地逝去,因此他抿着嘴,给路莲一种成熟的拘谨的感觉。路莲看他那狼狈相,笑了,就像小泉流水的叮咚声。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我能吃了你?路莲说。

    刘旺嘿嘿笑了笑,俺不怕,就是心里哆嗦,终于露出了他那油嘴滑舌的腔调。战场上那么多龇牙咧嘴的死人俺都不怕,可俺就怕女人,刘旺说。路莲又笑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过后,路莲正色地说,俺要嫁给你,你会对俺永远地好吗?刘旺猴子顺杆一样地往上爬,会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路莲脸羞得通红,她说,我娘年纪大了,我以后要照顾她,你不会嫌弃吧。刘旺看着路莲,他简直就像墙上的明星画,那明星从画里纤纤细步走了下来,坐在他的面前羞羞答答。手下意识地摆弄着衣襟,高高的鼻尖上挂着细汗,一副令人怜爱的姿色。刘旺说,你的娘就是我的娘,我保证待你的娘像我的亲娘一样。

    这时的路莲觉得,眼前的黑脸汉子可以托付终身。但下面的一件事她却难以启齿。屋里又是寂静无声,路莲低下了头,她的心里是一种撕裂地疼痛。自己怀孕的事能不能说出来呢,她犹豫不定。她还是一个大闺女,未婚先孕她实在不好说出口,但不说出来又不行。肚子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一天天地生长着,再有两个月她的小腹就鼓了起来,怎么隐瞒得了?再说了,人家刘旺是无辜的,不能骗他,必须得说出来,但怎么说呢?路莲试着几次开口,但几次话到了嘴边有咽了回去。她急得掉了眼泪,最后竟嘤嘤地哭了出来。

    刘旺惊讶地望着路莲,问她哭什么。路莲终于抬起了头,她两眼滚动着晶莹的泪花,对刘旺说,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俺说了你要是嫌弃俺就可以走了。刘旺说,说吧,你的什么事俺都能接受。路莲哭哭啼啼地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刘旺。路莲模糊的话语使刘旺心里如同电击一样的震疼,他差一点从凳子上跌落下来,他努力地控制自己,好长时间才恢复了平静。眼前这个像春柳一样的女人,却是万种风情,风情万种的女人,总要做出风流的事情。刘旺想站起来走出这个散发着玉兰花幽香的闺房,但他没有做到,他的屁股重若千斤,他面前的女人是化中仙子,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刘旺是进退两难,自己找了多少次对象,那些姑娘看他如同看一个画皮里的妖精。她们连一句话都懒得给自己说,使他得不到一点女人的温情。现在这个女人对自己温情脉脉,让他享受了和女人交流的妙处,甚至冰封在他身体里多年的燥热开始涌动,他快三十了,他需要女人,他需要面前这个让他热血沸腾的女人。他不能轻易地离开这个屋子,如果离开了,再想回来那比登天都难。

    刘旺的异常镇静给了路莲漫长的等待,在等待着她觉得这个男人的思想在做着激烈地斗争。她停住了哭,对刘旺说,你要是不能接受这种现实可以走了。刘旺说,俺愿意接受你的一切,俺喜欢你。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严肃,从严肃里透出了他对路莲的似火的感情。路莲和刘旺商量,要不把肚里的孩子打掉吧。刘旺摇了摇头,他说,孩子是一条无辜的生命,留下吧。路莲又一次地哭了。刘旺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块绣着戏水鸳鸯的红手帕,塞到了路莲的手里,路莲用那鸳鸯手帕拭干了眼泪,深情地望着刘旺,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路莲笑了,带着女人的羞涩,带着女人的柔情,带着女人的甜美,带着女人的妩媚,她把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红手帕递到了刘旺面前,刘旺一把地攥住了,连同她那如同莲藕一般细腻的手。他们的手攥在了一起,是滚烫的,她们的心也连在了一起,是炽热的。

    秋阳如水,爱意如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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