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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心武答应和小绺调换土地。小绺也没有食言,他叫上刘旺,给刘心武划拨百亩良田。按照小绺的设想,刘心武就能在一年内翻过身来,但是刘心武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小绺的想法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他毕竟是土生土长农民,当然知道种庄稼有赔有赚。利益风险共存,巨大的利益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他和小绺不能相比,人家小绺腰缠万贯,而他现在一无所有,要是赔了钱就没法办。

    刘心武从秀水河边回到了村里,径直去了大哥的家。小绺猪场里的活已经完工,刘心田在家闲着没事干,倚着沙发看电视,刘心武就进来了。

    大哥问:你那地还种吗?

    刘心武答:种,不过有了变故。他把调换土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担心,问大哥咋办。

    刘心田听了没有过多地思考,就说,这是人家照顾你,既然小绺这样安排了,就这样干,但是,你要一心扑到那里,弄出个样子。

    有了大哥的鼓舞,刘心武有了底气,掏力气他不怕,他有一身的力气,又有大哥的支持,相信自己一定能把这百亩西瓜种好。

    可是,一个实际问题摆在了面前,那就是钱,一百亩西瓜要很大的投资,自己身无分文,去哪里找这一大笔钱呢?他想求小绺去借,可是人家那几千亩地也要投入许多钱,不能在去麻烦小绺了,现在,刘心武万般无奈只有求大哥。

    当他向大哥提起借钱的事时,大嫂气呼呼地走了过来,翻起了她那倭瓜大脸,问刘心武,你有完没完,你当是俺家里有摇钱树了,一用钱就往俺家里来,都是个庄稼人,谁家有那么多闲钱。刘心武把徐二妮的炮筒点燃了,砰砰几声过后,屋里灌满了浓烈的硝烟,慢慢地硝烟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刘心田对刘心武说,你有这个决心把那片地种好,我也相信,只是这么多的投资,我一个人也没有能力,这样吧,我和小米、小费商量一下,都想想办法。

    刘心武要走的时候,刘心田又叫住他。人家小绺答应帮你耕地,我看算了,小绺能让你种恁多的地,就够义气,不能再麻烦人家了。刚好这几天我们都没有事,就帮你把那片地拾掇了吧。

    大哥的话温和得像屋外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洒进了刘心武的心里,他感到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阳春三月的秀水河显得妩媚多姿起来,阳光显得异常的干净和明亮。河两边的芦苇宛如两条绿色的绸带,紧紧地缠绕着清澈的河水向远处延长,野鸭子开始在茂密的芦苇荡里作巢,使秀水河显得宁静而又繁忙。河岸上那些密密匝匝的红柳经过了一场春雨,变得更加的鲜亮,微风吹过,嫩绿修长的叶面上跳动着点点的春光。看着这些瘦弱而又歪扭的红柳,痛苦和愧恨涌上了刘心武的心头。

    在所有人眼里,秀水河岸边有了这茂密的杨柳,确实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好地方,但是在刘心武的眼里,这里是最屈辱和妒恨的地方。那个月明之夜,他透过从遮天蔽日的杨柳枝条缝隙里洒进来的朦胧的月光,看见程世举把自己的老婆荷花压在身下,老婆一声接一声的快乐地喊叫,让刘心武气炸了心肺,他本想一棍抡过去要了这对狗男女的性命,却被荷花那哀怨的眼光制止了。他爱荷花,更怕荷花,平日里他事事让着她,敬着她,供着她,在他的眼里荷花荷花就是一只精美绝伦的花瓶,只能观赏,绝地碰不得。刘心武把那个高高举起的重如铁棒的槐木棒子轻轻地扔在了地上,扭头消失在杨柳林外的银亮的月夜里。

    每次看见这片茂密的杨柳林,刘心武就想起零碎的斑驳陆离的月光下荷花那鳕鱼一样的身子,想起荷花那一浪接一浪的快乐的喊叫,还有程世举那沉重的喘息。刘心武发誓一定要毁掉这让他耻辱和给这对狗男女带来快乐的老巢,他要把这里一草一木都要清理掉。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把河岸上的杨柳卖给镇里的树贩子王陈龙。刘心武告诉王陈龙,在锯树的时要把河岸上的大小树一扫而光,连一点毛毛都不许留下。王陈龙把所有的杨树都锯走了,看那些红柳太小,没有什么用就留了下来,事后刘心武看见了好一通的不好受,他本打算去找王陈龙理论,但是他又在心里反复掂量。王陈龙是谁?比他还泼皮,比他还无赖,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

    刘心武看见河岸上那些残存的红柳,事过几年,竟然毫无顾忌地生长起来。这些红柳还在,并且长势这样的茂盛,那么荷花在哪里呢?他不担心荷花跟着程世举受累受苦,毕竟程世举有一技之长。况且,程世举是荷花最钟爱的男人,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荷花肯定快乐无穷。想到这里,刘心武的心里一阵酸楚难受,如同一个铅块压在心口。

    他的身边响起了徐二妮粗门大嗓的吼叫,眼瞎了,车开哪里了?这一声把他从长长的思念了唤醒了过来。小四轮车拖着笨重的双铧犁从地垄沟奔了出来,差一点没有轧在了徐二妮的脚上。

    其实,刘心武的心情今天还不错。大哥就是大哥,他吱了一声,二哥,二嫂,三哥,三嫂,还有几个侄子和侄媳们,都来到了他承包的这片荒地里帮他干活。虽然老五没有来,但是,离老远一瞧,一片的人威威武武,热热闹闹。好多年了,刘心武都没有看见一大家子人聚集在一起干活,也没有人这样帮他,所以,他心里有说不出地畅快,他那古铜色的脸庞闪烁着春日的光彩,红彤彤的,乍一看就像着了火一样。

    刘心武不得不佩服大哥在这一大家人里的威信,昨天家里人看见他还如同躲避瘟神一样。家里人躲避他,凉他,村里人对待他更是冷若冰霜。面对着所有人的冷漠,刘心武已经习以为常,总觉得自己和死人一样。有时, 他想,假如自己真的死了,是不是和老爹一样地臭在家里,这毫无疑问,那是肯定的,甚至比他的老爹的下彻要悲惨。

    家里的人帮他干活,没有一个人说笑,显得异常冷清,只有小四轮车在“砰砰”地响,刘心武知道大家的心里不是很畅快,他们心里的疙瘩一时半会难以解开。可是,刘心武的心里已经很满足了,有了满足干起活来就格外地有力量。徐二妮扯开嗓子骂他,他反而感到亲切,感到温暖,不由自主地冲着嫂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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