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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一定要撑到午时。.

    海妖顿时没了牵制,挣脱诛神链,目呲欲裂,向卿珩扑来,要报那一剑之仇。

    卿珩吸了口气,忍着疼痛,将身上所有的灵力集于手中,使尽力气将缚魂索掷了出去。

    卿珩受伤严重,掷出去的缚魂索自然没什么力道,还未靠近海妖跟前,便被海妖挡了下来,软绵绵的落在了地上。

    刚刚那一掷,算是将卿珩身上最后一点修为都耗尽了,现在就算海妖发了善心将她放了,她已然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卿珩眼见海妖这夹杂着许多力道的掌风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想,海妖眼下是真的要拼命了,这么一掌挨完,元神若侥幸不被打散,自己也能得个重伤,莫说修为,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眼下自己半分动弹不得,这一掌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若是今日注定要死在这,她也不能太亏,只好拼了这三万年的修为,也要叫海妖难受一番。

    卿珩咬牙支起身子,念起了炎火咒,以自身做引,唤出护体真火,欲与海妖同归于尽。

    她的周围出现了些许火光,火光越来越亮,将半个石壁映的通红。

    海妖见状,却也不敢靠近,慢慢停了下来。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奔过来,挡在卿珩的身前,卿珩只听得一声“不要”,便觉得没了力气,唤出的护体真火也暗了下去。

    卿珩适才的术法,等同于用自己的护体之术将元神毁掉,这于金乌一族来说,与自杀没什么区别,若是刚刚的术法再持续一刻钟,卿珩便会灰飞烟灭。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溅在了挡在她面前的人的衣襟上。

    于此同时,海妖那一掌,终于结结实实的打了下来,卿珩失去意识前,只看到眼前一个身影,倏然倒下。.

    午时,日光如同烈焰暴长,空中一阵巨响之后,太阳发出刺眼的白光,黑暗阴沉的幽冥血海瞬间犹如白昼,阳光割开大片的乌云,从缝隙中撒了下来,十几万年暗无天日的幽冥血海,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日光。

    前一刻夹裹着巨浪翻腾的幽冥血海,瞬间平静了下来。

    海水变得清明了许多,夹杂着小石块与岸边挺直的礁石碰撞,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周围清风徐徐,像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刚刚过去的那场灾难的幸存者,给予他们慰藉。

    昏迷许久的卿珩,手指终于动了一下,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得身子暖暖的,伤口也没有方才疼了。

    方才明明觉得很难受,怎么这会又不疼了?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伸出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将刺眼的光挡住,随即望了一眼周围,目光所及处,却是一片狼藉。

    她费力的笑了一笑,这里是幽冥血海,自己还没死。

    她支撑着坐了起来,在瞥到距她不远的地方时,那一抹笑容立时僵死在了脸上:浑身是血的卿珏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人,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卿珩心中漫过无数的惶恐与不安,她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到卿珏身旁,她有些站立不稳:她周身的力气都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抽离,此时像有个烧红的烙铁,正慢慢的烧烙着她的心。

    她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着嘴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卿珏此时怀中抱着的人,即便没了呼吸,身子也已经冰冷,脸上却还挂着明媚的笑容,那是足以让山河失色的欢颜。.

    卿珩之前从未接触过死亡,也从来不知道,世上竟还有人,是这样美丽的死去。

    馥黎嘴角有些血迹,已经凝固了许久,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单薄的衣衫上大片大片渗出来的血迹,像是寒冬里开出的梅花,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美,悲凉而又绝望。

    卿珏的脸上也有些擦伤,束发的玉冠歪了一些,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上也是血迹斑斑,卿珩在他身边立了许久,他也不曾动容。

    卿珏盯着前方,卿珩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但他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的神采,此刻的他,像是没有元神的躯壳,跟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不断有雨滴落下来,打在卿珩脸上,卿珩抬头,适才明媚的天空转眼乌云密布,下起了雨。

    雨滴滴落在卿珏的脸上,衣裳上,他微微抬头向上斜睨了一眼,将馥黎的尸首轻轻的放到了地上,站了起来。

    卿珏走过卿珩身边,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跟我来吧。”

    卿珩跟过去,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海妖,海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修为已去了九成,受了极重的伤。

    两人按照来时婆婆传授的术法,在海妖身上下了禁制,将它封在了山洞中。

    卿珏出来时,只对卿珩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先回去吧。”

    卿珩不由的顿住了步子。

    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来时那样的艰辛,海上的阵法已破,周围的瘴气也在午时之后渐渐消散,雨点越落越急,才一眨眼的功夫,卿珩的衣裳便湿透了,地上的血迹早被雨水冲刷掉,也将他们来过的痕迹一同洗了个干净。

    看着抱着馥黎离开的卿珏的背影,她想起卿珏刚刚望着馥黎的眼神,却不知道要有多么哀伤,才能流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

    卿珩心中五味杂陈,她那时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她只是难过,自己在神界活了三万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却是在馥黎的身上,而她,不希望她死。

    那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頵羝山,只记得鲤赦来的时候,她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浑身冰冷,不说一句话,一直呆呆的望着卿珏离开时那条路。

    鲤赦背着卿珩回了枕霞居,卿珩连着吃了许多天的汤药,身上的伤还未好,却又被噩梦缠身,睡的也不安稳,过不多久,便又病倒了。

    躺的时间久了,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那些空闲下来的时间,便只能用来胡思乱想了。

    卿珩虽不清楚卿珏是怎样以一己之力重伤了诸怀,但这一战,终究是他们胜了。

    可她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神界的史官们,提着笔得意洋洋的将他们从未亲眼目睹的幽冥血海这一战,浓墨重彩,载入了史册。

    卿珩翻阅过那册史书,篇幅很长,书里尽是卿珩与卿珏如何英勇,如何打败了为祸数万年的上古凶兽,如何振奋人心的大胜而归。

    对于此战中丢掉性命的馥黎,却自始至终只字未提。

    卿珩心里很清楚,馥黎是为了他们而丢掉了性命。

    当日若不是她与卿珏找到了南海,馥黎如今或许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而今日玉裳的出现,像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卿珩,当日幽冥血海上,馥黎惨死的模样。

    而她也会想起,两千年前,卿珏失去爱人,馥黎没了性命,都与她有关。

    这两千年来,卿珏时常会跑到南海海底,在保存着馥黎尸体的珊瑚台上,静静地待着,一句话也不说,一待就是好几日。

    亦如他们的爱情,并没有因为馥黎生命的逝去而结束,卿珏将馥黎放在心中,时时刻刻缅怀,就如他们两人,自始至终,从未分开过。

    睡的太久,卿珩觉得头有些晕,脑子也不是很清楚,一边的身子被压的发麻,她直起身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

    卿珩抬眼朝外瞧了两眼,却发现自己几日前亲自搬到外面的植楮草,此刻就在离她睡榻不远的地方。

    自打上次他们从幽冥血海回来后,卿珩就连着做了半月的噩梦,夜里时常会梦到幽冥血海的事情,之后从睡梦中惊醒,且惊醒后,再难有睡意。

    秦艽来枕霞居时说,脱扈山上长着一种很有灵性的仙草,叫植楮,此草有安神的功效,将它置于榻前,便再不会做噩梦。

    辛夷听说之后,便冒着风雨只身前往脱扈山,在山上找了好几日,果真寻来了一株长了几千年,将要修炼成人形的植楮草。

    辛夷将它植在盆中,放到了枕霞居卿珩的睡榻前,或许是植楮草起了些作用,卿珩之后才睡的安稳了些,也没有再做噩梦。

    这时候还能记得将植楮草搬进来的人,除了辛夷,还会有谁呢?

    看到端着药碗进来的辛夷时,她有些失神。

    “好些了没有?”辛夷坐在榻前,将药碗放到了卿珩手中。

    “我好多了,我现在觉得很舒服,身体也没有不适,这汤药,可以不喝吗?”卿珩瞥了眼药碗中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药,可怜兮兮的望着辛夷。

    辛夷将药碗递了过去,说道:“那就好,这是秦艽配的汤药,是用他存了许久的仙草,熬了好几个时辰,才熬出这么小小的一碗,你还是将它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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