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霜雾紧紧的拥着凋敝的大地,蜀暮的戍边大军在寒霜中像一片行走在土地上的灰黑云层,朝着蜀暮城墙行进。

    城墙另一边,也有一支人数庞大的普陀军队渐近,行进的军队除了装甲摩擦和脚步踏地整齐划一的声音外,就只剩盘旋在半空中的北雁发着幽鸣绵长的嘶叫。

    在极寒的天气里,饲养这些大雁的饲料是战场上皮肉翻飞,留着血的士兵的尸体,故而大雁的嗜血的双眼,殷红一片,每当看着齐行的军队,它们都会兴奋异常,一路跟随,伺机饱餐一顿。

    此时的策马于军队前面的呼元哈尔,被头顶的大雁吸引住了目光,鼻尖冷哼一声,从马背上拿起镶金的大弓,又从身后的箭筒里取了一支羽箭,搭弓拉开弓弦,青筋暴起的右手抵在络腮胡上仰头,将箭头瞄向半空中的大雁,当两只大雁重合的瞬间,右手手指快速松开。

    两声哀鸣前后间隔只是一刹那,一箭双雁直直的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本来盘旋在队列上空的大雁犹如惊恐之鸟,惊慌逃窜开。

    呼元哈尔收回大弓唇角一勾,轻蔑的笑道:“畜生也敢在我面猖狂!”

    “将那两只大雁拿回营,等我们得胜归营煮了给少将军补身体!”呼元哈尔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士兵说道。

    小兵连忙将两支已经气绝的大雁提起,朝着普陀戍边大营跑去。大部队继续向前行,大家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一个小插曲而松懈,反而有点羡慕送大雁回营的小兵。

    当小兵送大雁回营时,发现大王谴派的援军竟已抵达了大营,小兵有些疑惑为何他没事先听到风声,但是疑惑归疑惑,多年从军经验告诉他,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他只要将大雁送到火头营就好。

    故而小兵神色紧张小心翼翼的往火头营走去,哪知半道却被一个少年将军截去了去路。

    “你这大雁从何而来?”李浩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兵手中的一箭双雁,射雁之人箭法了得,应该不是这个小兵为之。

    “回…回……将军,这是大将半道射下来的,让我拿回来交给火头营……”,小兵战战兢兢的回道。

    李浩然伸手拍了拍小兵的肩膀,朗声说道:“你不必惊慌,我是元帅之子,此次是虽家父一同前来支援的,你先下去吧。”

    李浩然看着小兵朝火头营方向走去,才转身朝父亲的营帐走去。

    “浩然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李元烈一面湿布巾擦脸,一边朝走进营帐的李浩然问道。

    “爹,呼元哈尔去攻城了,他倒是心急”,李浩然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朝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

    “哈哈哈没事儿,他先打,正好赶路疲乏,我们趁机偷会儿闲!”李元烈笑着对躺在床上一脸闲适的李浩然说道,又将手中的布巾放回盆架上,转身朝书桌案走去。

    “爹,你不休息会儿吗?”李浩然见父亲朝书桌走去,疑惑的问道。

    李元烈摇了摇头,笑道:“不了,这一路走来,算是为父多年来最轻松的一次出征之旅了,还是看看战报吧,不然啊,我这元帅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哈哈哈。”

    “嗯,有道理!爹您慢慢看,我先睡会儿!”李浩然说着找了舒服的姿势躺好,便闭上了眼睛。

    李元烈看着李浩然安然入眠的模样,原本挂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淡然,尽显一脸黯然忧愁,心中怅然:冰玉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咱们的女儿平安啊,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李元烈神色哀伤的坐在书桌上,铺平边境地图,用力瞪了瞪满是细纹的眼睛,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细细的研究起地图,这次他一定要攻进陵越,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蜀暮城墙上,容天一穿戴着淳金典的铁甲头盔,立于一身银甲银盔的李悠然身边,两人看着城墙脚下渐渐靠近的普陀军队,两人面色沉静的相视对望一眼。

    “容天一你穿戎装挺好看!”李悠然忍不住惊艳的真心的赞扬道。

    容天一闻言眉头微挑,戏谑的回道:“那你就多看看,我不介意的!”

    李悠然握住着鼓槌的手有些抖,容天一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眉来眼去,好害羞哦!

    在李悠然春心萌动的时候,突然一道粗犷的男声从城墙底下传来。

    “守城的人给爷听着,现在若是你们开城投降,爷可以饶你们不死!”

    “哈哈哈,笑话!你们若是退回普陀,我可以原谅你刚才的出言不逊!”

    李悠然立于城墙双手抱胸,对着城墙底下叫阵的老家伙傲然的怼道。反正现在有容天一在,她可不怕,天塌下来先砸死得肯定是个高的。

    “呵呵,狂妄小儿,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呼元哈尔气急,愤怒的吼道。

    “您别生气啊,生气伤身,还容易爆血管,小心脑中风!”李悠然见老家伙被怼的气急败坏,心情甚好,而她身边的将士皆是一脸发黑,这李将军现下狂拉仇恨值,真的好吗?

    容天一在一旁忍俊不禁,一脸宠溺的看着李悠然眉飞色舞的模样,总觉得此时的李悠然萌萌的,可爱的心发紧。

    呼元哈尔忍无可忍喘着粗气,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对着城墙那儿吼道:“给我攻城,不留活口!”

    呼元哈尔身后的大军得令后,准备朝着城墙冲去,李悠然见势不妙,尴尬的笑道:“呵呵,太不经逗了!”

    “呼元将军!在下有话说!”容天一上前一步对着城墙下的众人大声说道。

    呼元哈尔闻言,看着城墙上方又一个身形略高的人影,面色沉着的右手一抬,大军立马停住动作,安静下来,他猜那个人便是射杀布达旺的人。

    “我们谈个交易如何?”容天一居高临下,面色沉静,不怒而威,一派王者风范。

    城墙下的呼元哈尔都有那么一丝错觉,但是随即嘲讽的说道:“你凭什么以区区几万伤残兵将和我的十万雄狮谈交易,哼!”

    “在下想用一人之命换你撤兵如何?”容天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把呼元哈尔整得有点猜不透他玩的什么鬼把戏。

    “呵呵,众人皆知我杀人如麻,你倒是会说笑,让我因一人之命撤兵?我在这儿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

    容天一不急不缓的说道:“您还没看这人是谁就这么轻易的否定,不太好吧,毕竟这个人可是您的独子啊!”

    呼元哈尔闻言面露惊讶,难道加措被发现了?一时拿不定主意,略带心虚的说道:“我儿子一直呆在普陀皇都,怎么可能出现在你陵越境内,你休要胡言乱语!”

    “来人将人带上来!”容天一对着一旁的士兵吩咐道。

    不一会儿,士兵将捆绑住的王广领到城墙上,面向城墙下而战。

    呼元哈尔大惊失色,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怒吼道:“你们这是在戏弄我,把你们的副将拉来冒充我儿子,真是亏你们想得出来!”

    城墙上守卫的将士纷纷侧头看向被绑的王广,还真是他们的王副将,都是一脸错愕。

    “哦?您不认自己的儿子?”容天一接过李悠然狗腿似献上的匕首,动作快速的将锋利的刀刃抵在王广的脖颈上。

    王广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只是惊恐的双眼不停的打转。

    “等一下!”呼元哈尔见容天一将刀架在了王广的脖子上,立马出言制止。

    “怎么?我不介意亲手杀了这个奸细哦!”容天一如鹰般狡黠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城墙下,渐渐心软的呼元哈尔。

    “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呼元哈尔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

    “我希望你和那个银甲将军一同将我儿子护送出城,不然……我想我儿子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会毫不顾忌的攻城!”

    容天一和李悠然对看一眼,不论答不答应,他们都拖不了太久,只能放手一搏,赌一次,就赌呼元哈尔不想他儿子死。

    “若我们放了你儿子,你必须撤兵三日内不得攻打城墙!”容天一沉声说道,三日后赵子龙的援军应该到了。

    呼元哈尔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李悠然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呼元哈尔并无诚意,随即补充道:“你对着苍天发誓,若违背诺言,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噗,容天一闻言,差点栽倒在地,这毒誓也是没谁了。

    呼元哈尔脸色难看万分,但是他戎马一生,从没有贪生怕死的念头,区区誓言而已,不过是糊弄无知小人的把戏。再说他可以答应撤兵不攻城,但是并没有说不杀他们啊,唇角一勾,随即大声应道:“我呼元哈尔对天发誓,若违背诺言,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容天一没想到呼元哈尔还真发了毒誓,看来这老家伙,还是蛮看重自己这个做奸细的儿子的,与一脸得意李悠然对视一眼,笑道:“械蛋!”

    李悠然闻言笑意僵在脸上,浑身发麻,满眼痴傻的说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越坏越多人爱!”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容天一脸黑的重复念叨了一遍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特别是从李悠然口中说出来,感觉他这是意有所指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人架着一动不能动的王广朝着城墙下走去,李悠然心里纳闷,难道是容天一点了王广的穴道,心想这容天一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容天一也是纳闷这王广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跟个木乃伊似得动弹不得,还要他和李悠然两人抬着走,心想可能是中毒的后遗症。

    两人在众将士的目送下出了城门,抬着王广朝普陀大军方向走去,呼元哈尔自己独自一人策马向前迎去。

    就在两方相隔只剩五米之时,突然一支冷箭从城墙上射了下来,容天一立马转身将李悠然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李悠然护在身下。

    “加措!”呼元哈尔悲鸣般的咆哮将倒在地上的容天一和李悠然惊回了神,两人心中皆是咯噔一下,僵硬的侧头朝王广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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